軒轅樂見其成,重新展露笑容示意二將落座,由衷道:“有你們這般鼎力相助,何愁咱們大業不成!”


    二將在座中拱手大笑,君臣皆是躊躇滿誌。


    大笑聲驚醒了軒轅腳下匍匐而眠的一隻靈獸,這是他的坐騎,名為雄奇,軒轅對其頗為倚重,走到哪裏都隨身帶著。


    軒轅坐騎通身玄黑之色,樣貌似虎背生雙翅,頭頂長有兩隻彎角,形貌卻比虎類還要英偉凶猛,故而喚做雄奇。


    雄奇睜開雙目,起身抖了抖碩大的頭顱,對著軒轅就是一聲嘶吼,仿佛是對他們吵醒自己表示不滿。


    軒轅十分珍愛他的這隻坐騎,伸手摩挲著雄奇的頭頂進行安撫,寵溺地笑道:“哈哈!小朋友覺得我們吵到你了,這就提出抗議了是不是?”


    雄奇自來隻肯與軒轅親近,其他任何人都近不得它身。


    大鴻也是對這隻相貌奇特的靈獸敬而遠之,含笑道:“大王與雄奇雖為主仆,實則親如摯友,能夠為大王驅策,倒也是它的福分!”


    雄奇通靈,聽到如此言語,轉頭對著大鴻呲牙咧嘴,顯然是對其言論十分不認同了。


    軒轅繼續安撫著,對大鴻笑道:“能得雄奇相伴左右,實乃我軒轅氏的福分,是我沾了他的福氣才對。”


    雄奇聞言,果然大為滿意,收起獠牙惡相,用頭顱抵近軒轅身側,在軒轅身上蹭了又蹭,極盡服帖乖順。


    大鴻看得好笑:“這靈獸還真是通了靈了,連他都喜聽溢美之詞。”


    力牧熱切地盯著雄奇,不吝讚美道:“要不咋說是靈獸呢!這般神奇的坐騎,也就隻有咱們大王能夠擁有了。他不選人皇,而選了大王,可見人皇氣數衰敗,這天下也該換主君了。”


    “將軍慎言!”大鴻出聲警示“這裏是人皇領地,以免多生事端。”


    力牧不服,瞪眼就要與之爭辯,被軒轅揮手製止了。


    “大鴻說得對!”他這次完全站在大鴻一邊,對力牧道:“大業未成,我等都要謹言慎行,以免落人口實。”


    大鴻亦補充道:“人皇早就對大王諸多不滿了,隻是苦於抓不到把柄,不能興兵征討,這種時候就看誰更能沉得住氣。”


    力牧雖然對謹言慎行不甚在意,但既然軒轅也這麽說了,隻得依言遵從:“好吧,我聽你們的。”


    說罷,似乎覺得這麽說不足以體現他的勇武,又氣呼呼地強調:“現在我可以夾著尾巴做人,但將來真要跟人皇撕破了臉皮,你們誰也不許阻攔,我誓要將列山氏拉下人皇之位。”


    軒轅與大鴻齊齊笑了。


    “好!真要到了那時,一切由你便是。”軒轅笑著應了。


    力牧猶自生氣,悶悶道:“非是我不顧場合言辭激烈,實在是列山氏欺人太甚,我家祖上曆代追隨兢兢業業,可就因為當年替有熊氏求情,說了不能抹殺有功之臣的話,便被削職流放了。這口氣,我力牧如何咽得下!”


    大鴻深有感觸,頷首讚同:“是啊!想我鬼容氏也是人皇近臣,還不是照樣說流放就流放。


    我的祖父氣不過就此一命嗚呼,父親帶著闔族老少在河東做苦役挖沙治水,一場洪水全族覆沒,也就我那日貪玩偷偷跑去山上采果子,才僥幸撿了一命。”


    “此仇此恨,便如大河之水滔滔不絕!人皇無德,就別怪我等無情!”力牧咬牙痛恨道。


    軒轅一手撫著雄奇腦袋,眼裏暗芒閃爍,肅容道:“二位放心,列山氏遲早會成為下臣,大家所受的委屈也終有一日要他薑離償還。”


    說到這個,自是同仇敵愾。


    力牧拍案而起,憤憤道:“對呀!還有大王的仇恨,當日桑水聽訞分明與大王兩情相悅,可人皇仗勢橫刀奪愛,要不是大王及時覺醒,怕是就被他早早殺人滅口了。”


    說罷,更增憤慨地繼續羅列:“最可恨,既然都放棄了聽訞,卻等她身懷六甲時又搶了回去,奪了咱們的王後不算,連她腹中孩子都一並占為己有。人皇惡行,簡直罄竹難書!”


    大鴻內斂,覷了眼軒轅的臉色,試圖轉移話題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趁下一波凶獸還未來襲,咱們不妨計議一番,想一想有沒有對付凶獸一勞永逸的法子。”


    身為軒轅身邊最得力的謀士,大鴻自是比力牧有眼色多了。


    關於聽訞之事,是軒轅最不願意提及的隱痛,他自己都不肯正視,又怎能任由別人當眾談論。


    力牧不懂這些,或者說他可能認為拿此說事,才能與軒轅達到真正的同仇敵愾,不惜代入濃烈的個人感情色彩,為的怕也隻是圖個一時的嘴上痛快。


    軒轅的好心情就此破壞,看著力牧直管說得口沫橫飛,麵色逐漸陰沉下去。


    盡管有大鴻在極力轉移話題了,但軒轅已然沒了繼續下去的興致。


    “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軒轅推開雄奇,起身道:“我乏了!”


    印象中軒轅是極少說自己乏累之類的言語的,大鴻聰明地告退。


    力牧這才察覺出軒轅情緒有異,隻不過他不認為是自己的原因,跟隨大鴻出了營帳,還兀自嘀咕著,覺得是大王想起與人皇的仇恨,才沒了好心情。


    對此,大鴻也懶得提點,一徑往自己的營帳而去,隻留了力牧傻乎乎地獨自琢磨。


    人族是該團結一心共抗外侮,但大鴻並不以為像力牧這種隻知蠻力的武夫,沒什麽值得深入探討的價值。


    當年聽訞大著肚子被人皇接回,裏麵有多少內情,隻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哪裏輪得到別人瞎猜妄議了?


    有這功夫,還不如琢磨琢磨怎麽更大力度地賺取人心,這才是正經事體。


    ……


    屏退了文武二將,軒轅立在營帳門內意興闌珊。


    很多事不需要刻意忘記,但就是留在心底深處不可消除,而有些人和事,卻任憑怎麽追憶,都會越來越模糊。


    譬如聽訞,譬如那份他以為能夠萬古流芳的感情。


    可是,一切都終結在人皇手上,終結在聽訞拚了命也要離開他的那個夜裏。


    過往種種恍如昨日,至今軒轅還清楚地記得聽訞大腹便便的樣子,她常常坐在河邊遠眺對岸的背影,是那麽的倔強與孤獨。


    而正是那道背影,讓自己魂牽夢縈。


    滄桑半生,終究意難平!


    軒轅回身看向雄奇,慨然一歎道:“小朋友,你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雄奇一雙淡黃色的眼眸中,閃現著聰穎之光,低低哼了兩聲並走到軒轅身旁蹭了蹭他的手掌。


    軒轅舒心而笑:“我便知道,還是你最懂我心。”


    說著,他從乾坤之中拿出一條鮮紅色的布帶挽在了雄奇的角上,吩咐道:“你把這個送到她麵前,相信看見此物,她定會前來相見。”


    雄奇扭了下脖子,似乎對角上係了異物不樂,但還是刨了刨地麵一縱身竄出了營帳而去。


    軒轅趕到營帳前,看著雄奇飛縱上天,很快不見了蹤影,不禁莞爾。


    “故人來會,聽訞,我會給你一個驚喜的。”他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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