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瑤姬並不了解這少年郎在想什麽。


    她興興頭頭回到嫫母的石屋,見嫫母正在收拾床鋪,便打聲招呼鑽進了自己的小黑屋。


    嫫母今夜心事重重,無心無緒地簡單收拾一下,坐下了又起身,在屋內走兩圈,終是難捱煩亂向屋外走了出去。


    ……


    咬著一支燒成黑炭棍的樹枝,瑤姬一邊在獸皮上寫寫畫畫,一邊不斷撓頭苦思。


    把自己一頭秀發成功搞成了鳥窩,才勉強憋出來短短幾句言辭:


    “話說這神君喜好不明,正好與帝君湊成一雙,二神之間黏黏糊糊,曖昧不清,卻偏要以推拿按摩為幌子,遮掩著他們之間那份難以啟齒的畸形感情……”


    如此念叨了,在獸皮上奮而疾書的樣子頗有下筆如神之感。


    “咦?黏黏糊糊怎麽寫來著?”又開始抓撓頭發。


    想了良久靈光一閃,瑤姬眼神放光地表揚自己:“這還不簡單嗎,抓一隻蝸牛來粘上不就是了,論黏糊還有比它更適合的嗎。哈哈,我太崇拜自己了!”


    笑完了,撚著木炭棍,瑤姬突然很想念青鸞,想念和她在昆侖姐妹淘的那些歲月。


    非歲月不能顯示其滄桑落魄。


    瑤姬想青鸞曾經講過的笑話,想她說過的人界趣聞,還想每一個昆侖之夜裏一起躺在靈藤上賞月看星辰的愜意……


    小鸞要是知道我今日落魄,一定會趕來相救的。


    可惜,沒人給她送個消息去。


    算了算了,總得學會自己長大嘛!


    這般言語亦是青鸞所出。


    抬眼看看石屋牆上的小窗戶外,那滿地清輝與昆侖並無二致。


    瑤姬便坐不住了。


    扔了木炭棍,興致高昂地走出石屋,頓覺神清氣爽。


    原來這人界,枯燥無味的不止網上編織,還有故事編造。


    也不知道人界說書人都是如何編出來那一個個有趣故事的?


    要都像自己這般挖空心思都難以成句,還真是細思極恐啊!


    時值月圓,一輪滿月高懸天幕,遙不可及。


    正如昆侖與人界的距離。


    在失卻神力之後,瑤姬才終於知道,凡人為何要執著於修仙了。


    長乘神君隻說受帝君指派送自己來人界曆練,也沒說時限長短,這人界的生活如此難熬,偏偏還短暫無常,一點小病小災就能丟掉小命。


    委實,一點安全感都沒的!


    修仙,是剛需。


    急需修煉之迫切,從未有此刻這般強烈。


    瑤姬揮拳,對茫茫夜空比了個暴擊的手勢。


    等我打上昆侖,哼!


    一定要吃光沙棠,然後天天燉參湯喝……


    ……


    同樣望月而歎的何止一二之人。


    在零零星星已經開始結冰的河邊,嫫母對著皓月久久凝望。


    身後一名麵生的老嫗佝僂著身子,拄了一根奇形怪狀的拐杖,嘶啞著嗓音道:“說好的不爭,你還是在意了。”


    嫫母歎氣:“鬼方很快就不是你我熟悉的部族了,我怎能不在意。”


    老嫗粗糲的手掌摩挲著拐杖:“在你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鬼方會有這一天,又何必耿耿於懷?”


    “出生的那一刻?”嫫母收回目光,已經不算細嫩的手掌握上拐杖:


    “阿嬤,我如何忍心看著親生的孩子來毀滅這一切?如果當年,我沒有活下來,是不是就不用承受未來的苦難?”


    老嫗啞著嗓子的笑聲,刺耳並寒涼:“嫫母,人界一統乃大勢所趨,你的掙紮和不甘,以及深藏內心的叛逆,都是一個笑話。”


    嫫母麵容逐漸變得猙獰,低低吼叫:“大統與否跟我有何幹係,跟我的孩子有何幹係?我隻要鬼方氏好好的,貧窮也好,必須存在。”


    “你的孩子?”老嫗言辭犀利:“他們身體裏流著的永遠都是軒轅氏的鮮血,那是殺戮和征服的血脈,成全野心就要流血,就要死人,死很多很多人。”


    嫫母無言以對,這些道理她比誰都懂,從十五歲嫁與軒轅氏為妃就明白了。


    至今追憶,在剛成婚的那三年裏,她還是一個沒有任何憂慮的天真少女,雖說族裏舉行過了成親儀式,公布她成為軒轅大首領的第四位王妃了,但自始至終,軒轅長什麽樣她是從未見過的。


    直到那一年的冬季,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被扛進大屋擁入一方滾燙的懷抱,之後又經曆了痛徹心扉的一番聲嘶力竭時,她方才有了嫁做人婦的認知。


    痛並懼怕著。


    一點都不美好,甚至擊碎了情竇初開的美妙夢想。


    那個壯碩威嚴,護身神獸寸步不離的男人,就是她的天定之人。


    嫫母想,也許自己從未真正愛上過軒轅。


    這般懷疑,是在所謂寵幸之後,軒轅大首領又是一年之久沒有踏足鬼方,而她發覺自己已然記不清他相貌如何,並暗自慶幸時猜測的。


    有夫若此,並非幸事。


    盡管後來嫫母的祝禱落空,她接連生下了蒼林和詹人,但心裏的冷長久沒有消融。


    忘不了,也是相同月夜下,另一道身影。


    那人溫文爾雅,眼裏總有化不開的憂鬱,像一潭秋泓讓人甘願沉溺不計生死。


    可他竟是仇家……


    而這一切不可說,不能說,隻能永藏心底。


    “阿嬤,回去吧。”嫫母內心漸漸冷靜下來,一如每一次到這河邊來,想到那個人她總能奇異地得到安寧。


    老嫗渾濁的雙眼努力上揚,在高挑的嫫母身上搜尋著什麽。


    嫫母轉身往回走,淡淡道:“蒼林去有熊族一事,既然不能更改,那便聽天由命吧。我乏了。”


    老嫗一直盯著嫫母的背影,直到她再也看不見,彎曲的腰背逐漸挺直,完全沒有了適才的老態龍鍾。


    “嫫母,你的善良終有回報。”


    低聲淺語中,流光炸散,老嫗原地消失。


    ……


    瑤姬在月下苦思推敲,半晌也沒憋出幾個詞來,想到最後索性放棄了去做說書人的崇高理想,搓著滿胳臂的雞皮疙瘩跑回了石屋。


    冷,就一個字。


    嫫母回來時,瑤姬已酣然入睡。


    站在床榻旁,看著瑤姬清麗絕倫的麵龐,嫫母沉沉歎了口氣,然後退了出去。


    縱然顧慮重重諸多不放心,但終究到了老母雞張開翅膀的這一日,未來如何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控得了。


    7017k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才是西王母的正經老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1粒豌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1粒豌豆並收藏我才是西王母的正經老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