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皇宮的那場大火似乎已經被春暖花開衝淡。各府門之間便開始了春日雅集,雖然顧忌著皇後新喪,也不過關起門來走動。


    “我聽我哥哥說,京中最大的書閣琅嬛裏的好多本書都重新修訂了!”


    “似乎是秦王帶著他的校書去的。”


    “我家小廝采買的時候瞧了一眼,倒像是個女子!”


    這話一傳,整個京城很快便傳遍秦王身邊多了一位女校書,才華橫溢,高門府第的姑娘也都想拜會這位女校書。


    三月三,上巳節,京城的人都要沐浴踏青,府中姑娘郎君眾多的人家,便會支起帳子,借此聚會在一處。


    這也是徐韻之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好機會。


    “秦王來了!”活潑些的姑娘高喊著,滿眼急切的盼著那位女校書的出現。


    徐韻之跟在蕭辰身後,緩緩步入曲江池畔,鵝黃短衫配桃花色的高腰裙裝,那外罩繡著紫藤的淺紫色褙子在風中翻飛,她的身形若隱若現。


    再近些,她長發挽起一個簡單的流雲髻,斜插一朵紫藤,清麗婉約。又近,遠山蛾眉,秋水眼波,小巧的鼻翼,唇上點的胭脂也不濃厚,整個麵容幹淨好看。


    “真是個美人!”


    這些姑娘有瞧了瞧,“校書大都跟在後麵,為何她能與秦王並排,神情舉止也不夠謙卑?”


    這話一問,便有些姑娘酸言,“那必然是有什麽別的本領,似乎是什麽床笫秘聞……”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有些姑娘臉都羞得通紅。


    秦王略靠前些,這些話略有耳聞,便即刻看向她,“韻兒,委屈你了。”


    徐韻之淺淺一笑,“我不在意,因為我和辰哥哥知道,我們在做什麽。”


    蕭辰略點頭,便迎上眾人,“諸位姑娘。”


    “這位就是名動京城的校書大人了!”有姑娘率先一步走到徐韻之麵前。


    他即刻警覺的看了一眼那位姑娘。


    徐韻之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後同這位姑娘見禮:“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什麽時候輪到一個校書來問我們這樣的人家了?”這便是剛才那位酸言的姑娘。


    她直視著那人,不卑不亢的說道:“姑娘既尊貴,必然知道王府裏的校書乃是六品,若論品階,姑娘與我誰更為尊貴?”


    秦王隨後落座於不遠處,暗中也為徐韻之捏一把汗,此刻才算是鬆了口氣。


    “校書大人安,家父乃是禦史中丞袁文。”又有姑娘站出來,恭敬的行禮,“剛才裕姐姐有所冒犯,還請大人不要怪罪。聽聞大人才學出眾,不知大人可願意同我們請教。”


    她微微頷首,“姑娘請言。”


    “寒食將近,清明在前,大人以此可有想法?”


    “可限韻腳?”袁姑娘微微搖頭。


    徐韻之略思索,“晨清聞牧笛,霧散複雨聲。遙問放牛老,何處是酒家?蹣跚行緩緩,搖頭作暗歎:微雨人魂斷,當年杏花村。”


    袁姑娘將最後一句反複吟誦,不覺身上漸涼,“大人前麵三句不過爾爾,唯有最後這一句,將前人一首《清明》與時間的消逝揉和,太妙了!”


    隨即便有姑娘前來附和,“老者之行便如魂斷,聞者即唏噓。”


    便是一開始不屑她的那位裕姑娘瞧見秦王的神情,和她的才學也不敢再說什麽。


    這一首詩很快便在曲江池畔傳誦,各家姑娘郎君都目睹了秦王府女校書的文采。


    許家的幾位姑娘也看見了這一篇五言律詩,許瑩淡淡道:“姑姑的意思要我們去看看秦王府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女校書。”


    許薈向四周望了望,便鎖定了徐韻之的位置,“大姐姐,秦王在那裏!”


    二人隨即趕過去,待人群散去,許薈整個人便愣在了原地,回過神她趕緊扯了扯許瑩的衣袖,“大姐姐,她好像那個人!”


    許瑩微蹙眉,再看向徐韻之,腳下也踉蹌一步。


    親咬牙,她便轉身走到秦王身前,“秦王殿下安好,殿下的這一位女校書看著可真眼熟。”


    秦王隻瞥了一樣洛含朝,將徐韻之從人堆裏帶出來。


    她走到許瑩與許薈麵前,先將二人打量,行禮之後又笑問秦王,“這兩位姑娘是?”


    許瑩即刻蹙眉,“你不認識我?”


    徐韻之看了她一眼,“姑娘……恕我眼拙,不知姑娘是誰。”


    “太後許家的大姑娘和七姑娘。”秦王輕聲道,而眼睫下深邃的眼瞳一直在將二人大量,尤其是許瑩那雙說有所思的眼睛。


    他要的就是許家的猜疑。


    “殿下,可否請校書大人借一步說話。”


    秦王微微點頭,徐韻之便跟著她們走遠了。


    “你到底是誰?”許薈忍住的牽製住徐韻之的手臂。


    “我叫徐韻之。”


    “你分明是……”許薈咬牙剛要說出口又被許瑩嗬斥,“七娘,稍安勿躁。”


    又行了一會,人漸少了,許瑩即刻吩咐道:“拉住她。”


    幾個婢女將徐韻之團團圍住。


    徐韻之麵不改色,“許大姑娘這是做什麽?”


    許瑩冷冷的看著她,“翻開她的袖子和裙子。”


    “大姑娘這是要羞辱我嗎?”徐韻之麵色微怒,“我好歹是秦王府的校書,姑娘這樣不妥吧!”


    “你為什麽要冒充許蘊,秦王有什麽企圖?”


    徐韻之蹙眉,“我不明白姑娘在說什麽。”


    “七娘,你來查看!”許瑩也不想和她廢話,許薈即刻翻開她的袖子,有掀起她的裙擺將襪子解開,可是都沒有看見任何燒傷的痕跡。


    許薈站起身,咬唇搖頭,許瑩瞳孔微縮,便決定親自動手,結果依舊沒有看見任何燒傷痕跡。


    “不可能,醫治許蘊的大夫說過,這兩個疤痕是消除不幹淨的,就算是消除了也會深淺不一。”


    許瑩又一次將徐韻之打量,“許蘊那個膽小的樣子確實和你這無所畏懼的樣子不同,可相貌卻是一模一樣。”


    她漸漸逼近徐韻之,“秦王究竟有什麽企圖?”


    “姑娘在曲江池畔先羞辱我,而後逼問我,是要給秦王府難堪嗎?”徐韻之十分冷靜。


    許薈和許瑩似乎聽到了些許動靜,是刀出鞘的鏗鏘之聲。


    許瑩瞪著徐韻之,此刻的徐韻之正含笑的望著她,看的她後背發涼,咬牙之後才低聲道:“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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