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緊隨著春日離去的腳步抵達了長安。日長樹影難避暑,倚水難得半分涼。


    秦王往江南已經二十來日,魯國公府和秦王府又相安無事了一番。徐韻之也知道這些日子許瑩為什麽針對他。


    “姑娘在看什麽?”阿蘭剛采了幾多荷花苞,便瞧見姑娘伏在亭欄上,白嫩的手指正展開一份折子細細的看。


    再走進便瞧見上頭赫然兩個大字“邸報”。


    徐韻之歪頭看了看阿蘭,又將頭放在欄杆上,噘著嘴說道:“原來許家想讓許瑩去做下一個傀儡皇後。”


    阿蘭也聽不明白,隻囑咐道:“姑娘可別讓邸報落進水裏了。”


    她也沒聽進去,仍舊趴在那裏。阿蘭也隻好自顧自的插花。


    “姑娘,外頭有人求見。”


    發愣的徐韻之這才坐起身子,“殿下不在,見我做什麽?”嘀咕之後她便正色問:“什麽樣的人,是非見我不可嗎?”


    婢女點點頭,“是皇甫公子。”


    皇甫旬?徐韻之微微蹙眉,抬手示意婢女將他引進來。


    “阿蘭,我們去更衣。”徐韻之邊走邊說,一旁的阿蘭哪裏跟得上步履匆匆的姑娘,隻得將插好一半的花兒扔在桌上。


    皇甫旬在亭中等了一會兒,徐韻之才從屋中走出來。


    她抬眸卻看到洛含朝與皇甫旬二人之間不尋常的火藥味。


    “皇甫公子尋我所謂何事?”徐韻之趕緊開口打破院落中原本的安寧。


    “你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皇甫旬焦急的上前,洛含朝便即刻上前攔住並警告他,“皇甫公子,不要和姑娘靠的那麽近。”


    皇甫旬微微咬唇,隨後認真的看著徐韻之,“如今秦王不在京中,這件事隻有我能幫你。”


    徐韻之蹙眉,他隻好伸出手,“事不宜遲,你跟我去還是不去?”


    他這樣儒雅的人在今日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徐韻之略思索即刻點頭,“洛侍衛去駕車吧!”


    “我帶了馬車來,你須得坐我的馬車。”皇甫旬衝她點頭,徐韻之便同意了。卻不想皇甫旬的馬車之時一輛尋常的馬車,如此掩人耳目皇甫旬到底要帶她去做什麽?


    離開王府前,洛含朝擔憂的看著姑娘,“和皇甫公子同坐馬車真的沒問題嗎?”


    “他不會傷害我的。”徐韻之眼中露出了肯定,洛含朝便不再問了。


    他坐在車轅上,低聲詢問:“皇甫公子,我們往哪裏去?”


    “東市。”


    秦王府離東市並不遠,馬車穿梭在人群之中毫無目的,皇甫旬又才開口,“去茶肆。”


    長安最大的茶肆“百茶味”是分內外的,內裏供達官貴人品茶閑談,外圍供平民百姓頓足歇息。


    “就在外圍停下。”皇甫旬再一次吩咐道,看徐韻之蹙起的眉頭他即刻示意她噤聲。


    很快外頭喧鬧的人群中/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我聽說秦王府的那位女校書可不得了!那長得和死了的皇後一模一樣!”


    “難道秦王和先皇後有什麽?”


    “先皇後就是秦王接回來的,北地到此也有一個月的功夫,誰說不能呢!”


    一旁嗑瓜子的男人也加入了議論,“皇後這麽多年都沒有露麵,好容易要露麵了又死了,這裏頭有事兒!”


    幾人三兩句語言便將當初之事說的如此精彩,就連徐韻之都想不到。


    皇甫旬看她眉頭緊鎖,即刻寬慰她,“市井莽夫之言,你不必放在心上。”說完他又繼續讓洛含朝往前,來到城西南的茶肆,這裏的流言更是甚囂塵上。


    “秦王的母親是徐賢妃,那可是當今太後賜死的。”


    “隻怕秦王這一次是要借這位女校書禍亂朝綱!”


    有人咂咂嘴的表示不理解,便有人將還沒遞到嘴裏的茶壺放下,“當日皇後自焚,陛下一連措朝十日,到如今都無心政務,可見陛下多喜歡這位皇後。”


    “那我明白了!秦王這是想送一個自己的人給皇帝啊!”


    一旁的人認同的點頭。


    “先皇後是許家的,所以秦王就得送個自家的,聽說這位校書的名字和先皇後同音呢!”


    眾人又道東南方向的茶肆,從城東往回走,一路上不知多少烏糟言語,這其中還涉及了皇甫旬。


    “聽說鎮國公府的皇甫公子也是個癡情種,那退了婚後到如今都沒再定人家。自從見了這女校書,都能跟著皇甫老將軍上朝了!”


    這話自然也傳入了魯國公府,許瑩聽後勃然大怒,“說好這件事不牽扯皇甫家的嗎?”


    跪地的仆人也隻能露出無奈的神情,“這些市井的人嘴裏都有三言兩語,我們也是沒法子。”


    坐在馬車裏的徐韻之看著皇甫旬,好一會才淡淡道:“這些流言蜚語,你幫不了我。”


    “我可以澄清!”皇甫旬堅定的看著她。


    迎來的卻是徐韻之的一聲冷笑,“皇甫公子出麵澄清,不就坐實了其中的流言嗎?”


    皇甫旬的眼中帶著怒氣,“難道就任由這些流言傷害你嗎?”


    “我相信殿下有能力處理這件事。”徐韻之認真的看著他,“不過經此一事,我相信鎮國公老將軍對魯國公府很是失望吧!”


    他不明白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能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


    “你不是一直想要摻和嗎?”徐韻之笑起來,皇甫旬躲開了她的目光,“沒想到這個時候,徐姑娘想到的竟然是這個。”


    再抬眸,他蹙眉的問:“你就這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嗎?”


    “我一早便告訴過你,我不是閨閣裏長大的姑娘。”她不是溫室裏的花兒,她是一株忍冬,長相普通卻能有頑強的生命力。


    皇甫旬輕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感受到他的沮喪,徐韻之隨即輕聲的對他說:“但是我很謝謝你能夠想到幫我。”


    “你又何必安慰我?”他輕輕搖頭。


    徐韻之認真的說:“我的心裏有‘複仇’兩個字,我不喜歡別人用普通姑娘的眼神看我。可我會感激一個帶給我溫柔的人。”


    皇甫旬被她說服,時而是一隻刺蝟,時而又能收起自己的鋒芒,真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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