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烈日將人都要曬化了,十裏村裏靜悄悄的,就連不遠處的官道上都不見車馬行人經過。


    村裏,最肯幹的趙大牛看了眼頭頂的大太陽,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將鋤頭一甩,對身後的小女兒說道:“走!回家!”


    趙大牛身後,趙小碗拎著竹筐,動作麻利地將地上的瓦罐、土陶碗收拾進竹筐裏,頭頂的錐帽隨著她的動作搖搖晃晃,看著下一刻就會從她頭上晃下去似的。


    而就在錐帽掉落的那一刹那,一隻小麥色的手及時將它扶正。


    “哎呀爹,我就說這玩意兒容易掉,我不戴,你非得我戴,你看現在好了吧,影響我幹活!”


    說著就要解開下巴下的麻繩,突然就感覺腦袋一重。


    趙小碗隻覺頭頂像是多了塊巨石,她爹那蒲扇大的手掌就像是壓住孫猴子的如來手掌,牢牢地將帽子焊死在她腦袋上。


    “胡說八道!”趙大牛聲如洪鍾:“你是大姑娘了,明年就要議親,不趁今年最後這幾個月捂一捂,到時候哪家冰人敢給你介紹好人家?”


    趙大牛一生就得了兩兒兩女,趙小碗是他和老妻的老來女,從她生下起,就是一家人的掌中寶,因此被寵得有些無法無天。


    同村如她一般大的女孩,不是在家撚線繡花,就是已經相看了人家。偏她因為自小被家人寵溺著長大,身體也養得康健,性子也野,上山下河那是樣樣在行。


    眼看著馬上十四了,還見天兒地帶著村裏的半大小子們往山上跑,一張小臉越發黑了,家裏的老妻是真的坐不住了,這才把人拘在家裏。


    “爹,爹,女兒知道了,勞您挪挪貴手,放過我好不容易才會梳的頭發吧!”趙小碗哀嚎著,一把扶住那團岌岌可危的頭發。


    趙大牛瞅著她那雙比自己幹了幾十年農活白不了多少的手,隻覺得眼睛有些疼,喉嚨有些哽。


    鬆手轉身。


    得,眼不見為淨!


    趙小碗見她爹走了,趕忙撈起地上的筐,小跑著追了上去。


    “爹,你等等我啊!”一邊追一邊喊。


    趙大牛走得更快了。


    半路,趙小碗被田埂上一塊土坷垃絆住了,差點沒一跟頭翻進旁邊田老根家的地裏。


    幸好靠著她多年上樹掏鳥蛋鍛煉出來的平衡感,及時穩住身形,這才沒釀成悲劇。


    但也是這一跟頭,讓趙小碗發現,田老根不知何時偷偷把通向自家田地的出水口堵上了一半。


    難怪她爹方才還埋怨水渠裏的水小了,還以為是天太熱的緣故呢。


    原來真正的原因在這兒。


    真是損人不利己。


    趙小碗撇撇嘴,將堵水的瓦片扒拉開,看著潺潺流水順著水渠一路往前,這才收回視線。


    然後,視線便落在絆了她一下的罪魁禍首上。腳下略微使勁兒,就見那塊土坷垃順著她腳下的力道飛射了出去,啪嘰一下摔到了路邊的石頭上,發出一聲脆響。


    “等等,脆響?”


    趙小碗覺得有哪裏不對,上前幾步,就看見原本拳頭大小的土坷垃上泥塊撲簌簌脫落下來,露出一抹內裏的瓷白。


    “這是內有乾坤啊!”


    趙小碗蹲下身,將碎了一塊的土坷垃掰開,隨著她的動作,裏麵藏著的瓷白也徹底暴露了出來。


    “這是?”趙小碗眯了眯眼,正準備再仔細看看時,前頭等了半晌沒見女兒身影的趙大牛按捺不住了。


    “這丫頭不會想偷偷出去玩兒吧?”趙大牛狐疑,覺得趙小碗也不是做不出來這事。


    於是,趕緊喊了一聲。


    “小碗!”


    趙小碗聽見她爹在喊她,也顧不上其他了,順手將那東西塞進筐裏,在水渠裏洗了個手,便匆匆朝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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