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應芷定定看著楚天舒。


    “謝謝。”齊應芷鬆了一口氣,麵色也不再是冰冷的。


    楚天舒笑笑:“六小姐,我其實有些好奇。”


    齊應芷微微一笑。


    這個表情在她身上是很少見的。


    楚天舒有些驚奇。


    “婚約是早些年府裏定下來的。”齊應芷說道。


    楚天舒搖頭:“我對於六小姐的婚約不感興趣。”


    “我好奇的是,六小姐,這次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處理?”


    “什麽如何處理?”齊應芷皺眉。


    “六小姐,真的做好袖手旁觀的打算了嗎?”楚天舒問道。


    “這與你無關。”齊應芷臉色又冷。


    楚天舒點頭:“是啊,我想要關心的也不是這個。”


    “我擔心的是,若是六小姐最後還是幫她,之後與秦少爺一起,離開了王府了,那我脫籍的事情……”


    “你比雛風還不會說話。”齊應芷不悅:“安心為我辦事,離開王府的事情,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為你辦到。”


    以前,一般的家奴是可以攢錢,然後向自己的主家購買自己的賣身契,從而達到憑借自己的努力脫離奴籍的。


    但十幾年前這個路子就斷絕了。


    十幾年前的一條新法律規定了,奴才本身屬於主家的財產。


    所以奴才們的錢,本質上也是主人家的錢。


    你怎麽能用主人的錢向主人購買主人的財產呢?


    這個法律,原本是用來限製大雲朝境內的黑人的。


    如今,楚天舒也享受到了這種無差別的打擊。


    因著有這個規定,所以齊應芷其實並不害怕楚天舒不幫她——短時間內,就算楚天舒有能耐,他也沒辦法找到第二個願意幫他脫離奴籍的人。


    他手裏的幾百塊錢,在價值上,肯定是足夠買他自己的自由身的。


    可是他卻不能正大光明的拿出來。


    哪怕錢的來路很正,他都不能拿出來。


    因為按照對奴的財產厘定,他的錢,本質上,還是王府的錢,還是王府的主人們的錢。


    這些東西,楚天舒也是這兩天才知道。


    結合了這一條法律,楚天舒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之前自己用方案、用計策跟齊應芷討要好處時候,她總是如此大方了。


    ——她根本就不怕自己拿了那麽多錢,給自己買一個自由身。


    自己有再多的錢,也買不來自己的自由身!


    “六小姐的話,我是信得過的。”楚天舒起身。


    ……


    齊應芷或許是願意信守諾言的。


    這個人對待她弟弟極好,對待心懷不軌的閨蜜,也因著心裏念了一份感情而不願意拒絕,這也是她重情重義的表現。


    按說應當是個外冷內熱的好人。


    但很可惜,這些都是對她本階級的人的。


    一個少女,她的笑臉可以給她男朋友看;卻絕不會給一個她瞧不上的人看。


    楚天舒這個比她階級身份低的人,是否能夠得到她的“笑臉”,這是未知之數。


    所以楚天舒覺得,自己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脫籍的事情,除了齊應芷這邊,還應當要考慮另外的路子。


    還有就是——要設法弄清楚自己入府那天,自己跪了的那些人的身份。


    雖然那天下跪時候一眼看了過去,已經記下了所有人的樣子,但光是知道一個人的長相是不夠的。


    還得有身份、姓名。


    如此,殺人的時候才能夠有的放矢,不至於找錯人。


    這兩件事情是當下最重要的。


    但這兩件事同樣是隻能隱秘進行的。


    此外要做的事情,便是要促成謝凝紫與齊中流的見麵。


    這是齊應芷給自己的任務。


    也是最急切的。


    之後,比較重要的便是赤陽鋼鐵廠的管理事例。


    這件事情,是最應當慎重的。


    楚天舒覺得,自己應當提前弄一個小本子,記下自己在工廠裏的每一個動作,以及自己的動作之後,對工人們的生活和精神狀態的改變。


    以他的看法,如今雲朝還處在蛋糕擴張的過程當中——這個時間段,社會矛盾雖然仍然是激化的,可是因為有龐大的市場兜底,所以海量的利潤不斷湧現。


    國朝通過對工人、農民們的剝削而獲取到海量的利益。


    這龐大的,前所未有過的利益是同時普惠了社會的所有階級的。


    也就是說,雖然工人農民本身是被剝削的對象,但他們這個時候,在身為被剝削者的同時,其實也是剝削的受益者。


    這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矛盾的事情。


    所以,若是楚天舒的觀察沒有出錯,那麽,此時的工人是肯定會有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的心的。


    但同時,他們所擁有的,更多的,是維護既有的利益分配和市場擴張的意誌。


    楚天舒慢慢悠悠地回府。


    簡單洗漱之後睡覺。


    第二日,照舊來到串蛙店。


    這一日仍舊沒有等到謝凝紫和顧飛雪。


    下午放學時候,楚天舒一回到王府,甚至還來不及下車,便被兩個府上的侍衛駕著,到了府中後花園處。


    這裏,一位老者背對著楚天舒,手中拿了檀木魚食盒,一把一把地往湖裏撒魚食。


    這人……


    楚天舒低下頭,深藏眼眸中的暴戾。


    陳王,齊為之。


    “楚恪。”齊為之叫出了楚天舒這副身軀的名字:“進府裏快一個月了吧?”


    “是。”楚天舒低頭,聲音低啞。


    “楚天舒,也是你的名字?”齊為之這時候轉過了身,把楚天舒上下打量過,略略讚賞:“潦水盡而寒潭清,是你寫的?”


    “楚天舒,是我的名字。”


    “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這是別人寫的,我不過是拿來用而已。”


    陳王齊為之點頭:“好,那你最近,是在接近宮裏的貴人吧?”


    楚天舒點頭:“是的。”


    “好,夠誠實。”齊為之點頭:“你接近宮裏的貴人,目的是什麽?”


    楚天舒想了想,說道:“我想討好貴人們,弄點錢花花。”


    “剛誇了你足夠誠實,這就開始扯假話了。”齊為之搖頭:“你最近陪小十七放了學之後,總是往小六兒的鐵廠裏跑,這是事實吧?”


    “是的。”


    “你是受了小六兒的命令去接近宮裏的貴人的,是也不是?”


    楚天舒皺眉,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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