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秦奕作如何思考,已成定局的事情,都無法更改分毫。


    楚天舒辭了秦奕,又回到工廠。


    街麵上的遊行依然在進行。


    隨著時間的推進,聲勢越發的浩大起來。


    如此過了三天,生產停滯、糧食的價格、油的價格、各種手工業製品的價格也都隨之水漲船高。


    但奇怪的是,朝廷始終沒有任何作為。


    朝議時候,大家也都極有默契地避開眼下的事情。


    這種態度,稍微正常一點的人都知道,朝廷,或者說,執掌朝廷的某一部分人,對於這種遊行,是持肯定態度的。


    於是輿論上越發沸騰起來,大有工人的要求必將實現的勢頭。


    然而很多人,包括領導和指揮工人進行遊行的那些人都是清楚的。


    這場遊行,必然隻是前奏而已。


    後麵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誰也不確定。


    但是必然會有大事情發生,這是大家都能看得出來的。


    也正是因此,很多商鋪紛紛歇業。


    負責維持治安的基層公務人員,也都隻是放任。


    隻要這群遊行的工人不搶劫、不搞破壞、不放火,那麽這些維持治安的人,就根本不出現。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六天。


    在第七天時候,朝廷終於忍不住了。


    或者說,皇帝終於忍不住了。


    因為在這一天,朝廷的朝議有人向皇帝以奏章的形式提出了這件事情。


    這件連同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又絕口不提的事情。


    如今既然蓋子揭開,那麽事情就要重新麵對。


    於是皇帝便決定出發。


    是日,八月一日。


    恢複生產,是一等一的大事。


    皇帝親自出麵,接下工人們的要求,並且親自為他們敲定一些更現實一些的條款,敦促朝廷,為他們爭取權益,這也是一國之君應該為他的子民們做的事情。


    因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沒有多少支持或者反對。


    大家關心的,始終是皇帝如何調節這一次的問題。


    接下來的施政,究竟是要側重於哪一方麵。


    因此皇帝的出行,敲定在下午。


    而他所需要接見的,也隻有區區四個人。


    這四人,是這一次天京的工人遊行的表麵上的指揮者和發起人。


    皇帝出巡,是用了九匹健馬,拉著機車。


    而這一次皇帝出行,遊行的工人終於有了管製。


    因為不存在什麽爭議,所以諸王之議直截調撥了六千人來維持局麵。


    當皇帝站在開了天窗的機車上,踩在專用的增高墊子上望向兩旁黑壓壓跪倒的人群時,小小的孩子內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澎湃和沉甸甸的責任感。


    “這就是我的臣民!”


    皇帝的責任,皇帝是不太清楚的。


    因為他自小並沒有被當作皇帝來培養。


    很多意識,是缺失的。


    但無論一個合格的皇帝應該如何做。


    此刻這個身為皇帝的小孩子麵對匍匐在地的黑瘦的民眾時候,他確實是想讓自己的臣民以後過的好一些的。


    “仁君”這個概念,他是非常向往的。


    皇車過處,衛兵在後麵撒著錢。


    一分、兩分、一毛、兩毛的硬幣遍地都是。


    因此山呼皇帝恩澤的聲音也就此起彼伏。


    小皇帝躊躇滿誌。


    他盤算著應該怎樣為這群一看日子就過得很苦的民眾爭取一些利益。


    他也不知道這群人的日子到底是怎麽樣的。


    但多一些錢,總應該是沒錯的吧?


    他們遊行不也就是為了要多一些的薪資嗎?


    小皇帝心裏有了腹案。


    他四處張望著。


    “砰”


    ……


    “再往後就是休工季了。”楚天舒看著日曆,有些惆悵:“這群官僚,倒也真的能把事情推到這麽可後的位置啊。”


    “休工還是小事情。”顧飛雪剝著跟荔枝很類似的水果,腮幫子鼓鼓的:“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個月要出兵了。”


    “對宋國的作戰?”楚天舒好奇問道:“有勝算嗎?”


    “這是什麽問題?”顧飛雪蔑視:“必勝才發動的戰爭,區別隻是一個月勝,還是半個月勝。”


    “這麽誇張?”


    “國戰往往很快,拖得越久,隻能證明勝算越小。”顧飛雪吃著水果,又問道:“你那邊真的就被那群小官拖住,事情沒法辦,錢也沒法兒賺?”


    “是這樣的。”楚天舒歎氣:“所以才有些發愁啊。”


    “這有什麽可發愁的。”顧飛雪撇嘴:“大不了休工季招人回來幹活兒嘛。”


    “隻要加錢,再在廠裏先安裝一些風扇,工人就算知道有被熱死的可能,也是要掙錢的。”


    “你以為休工季那群工人就喜歡嗎?”顧飛雪嗤笑:“他們才是最討厭休工季的。”


    “這也正常。”楚天舒多吃了兩口:“總之,顧小姐應該知道我的難處,這些事情,隻能往後推一推了。”


    “推不了幾天了。”顧飛雪說道:“明天後天,我得了空,就把事情給你辦妥。”


    “還是顧小姐靠得住。”楚天舒見到自己的目的達成,鬆了一口氣:“崔姻這兩日……”


    “這人不必提。”顧飛雪笑笑:“這人原本是有意思的,可是跟你比起來,就差點意思。”


    “現在我是不太在意了。”


    “他隻要自己不死,你也不需去管他,該做你的事情,就做你的事情。”


    “不必因為他而耽擱了你的事情。”


    態度的轉變,一時叫楚天舒有些摸不著頭腦。


    轉頭看看謝凝紫,謝凝紫隻是笑,也並不說話。


    “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顧飛雪長身而起。


    矮個子的、門牙長出了一半的、相貌清甜可愛的女孩兒伸了個懶腰。


    楚天舒對著謝凝紫低聲說了一句,便離開皇宮。


    路上,他遇到車輛來往。


    馬匹長嘶。


    荷槍實彈的士兵結隊行走。


    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壓抑味道。


    一道道命令緊張下來。


    因為楚天舒是從皇宮方向出來,身上又帶著長公主的令牌,所以無事發生,隻是被人卡住問了幾句。


    在交付了一些錢,又交代了行程、身份之後,便也就順利通過。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告訴他,今天發生了極為不俗的事情。


    今天是。


    八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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