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又碰在一起,發出“叮”“叮”的聲音。燈光透過半透明的紅酒,在湊在一起的杯子的杯底似乎產生了聚焦,好像在六杯紅色的液體下麵點了六枝小蠟燭,杯莖頂部玻璃中的一小團黃光,像是火焰的中心。


    又喝了一口酒。服務員給空了的杯子倒酒,酒水潺潺而下,在杯子裏製造了一些泡沫。阿遠晃著自己的高腳杯,紅色的液體在杯中蕩漾,顏色隨著酒水的運動深深淺淺。


    “今年上海提出來一個‘建設社會主義人才高地’的口號,丁丁算是被當做優秀人才引進上海的。”國寶介紹說,“丁丁來上海,他媳婦的戶口也一起解決了。”


    “丁丁來上海做什麽工作?”方自歸問。


    “在一家研究所做軍品研發。”國寶道。


    “丁丁已經結婚了啊!”阿遠道。


    “對。他在長沙讀博士的時候,娶了個湖南妹子。”國寶道。


    方自歸又不由看了一眼甄語,她的表情還是非常淡定。


    韓不少笑道:“丁丁一來,我們班在上海的隊伍就更壯大了。”


    方自歸道:“因為‘建設社會主義人才高地’,突然之間,我也有上海戶口了。”


    阿遠道:“自歸終於也有上海戶口了啊!自歸你怎麽弄的?”


    方自歸道:“跟以前不一樣了,真是一點兒不費勁。就幾個月前,我們人事經理主動來問我要不要申請上海戶口,因為上海要構築‘人才高地’,隻要有本科學曆就可以在上海落戶。其實我已經對上海戶口不感興趣了。畢業的時候,聽說評職稱、交養老保險、出國,甚至結婚都需要戶口,沒有戶口萬萬不可。但是現在呢,我在外企根本不需要職稱,沒有戶口也不影響交養老保險,也不影響出國,戶口對我來說沒什麽用了。但是人事經理勸我,說你將來有了孩子,沒有上海戶口的話孩子上學是個問題,又說上海戶口政策從來沒有這樣寬鬆過,公司裏幾個外地戶口的工程師都申請了,你幹嘛不申請?我想想也不費我什麽勁,就讓他們幫我弄好了。結果很快就搞定了,我們公司那幾個工程師也拿到上海戶口了。”


    阿遠感歎:“當初我老爸幫我搞上海戶口,可費了不少勁。”


    方自歸笑道:“可是你也不珍惜啊,在上海沒待多久就跑芬蘭去了。誒?阿遠,你這次回來,有沒有感覺變化很大?”


    阿遠點點頭,“非常大。我住四星級的金豪,昨天在親戚家吃完飯,我走路回酒店,竟然發現蘇州河不臭了,河邊還造了小花園。”


    方自歸道:“說到蘇州河,我有個笑話。我們讀書的時候,坐公交車到外灘不是要經過外白渡橋嘛。每次過那個橋,我就聞到一股臭屁味。我開始還奇怪,心想上海人難不成屁股上裝了開關嗎?後來有一回我從外白渡橋上走過去,看到黑乎乎的蘇州河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上海人屁股上有開關,是臭烘烘的蘇州河天天在那兒等著,公交車一開到外白渡橋上,可不就感覺定點爆破了嘛!”


    大家笑,席東海問:“阿遠,你結婚了沒有?”


    阿遠微笑道:“有女朋友,還沒結婚。”


    然後阿遠從皮夾子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坐在身邊的韓不少,讓大家傳閱。


    韓不少驚歎:“呦!阿遠你可以啊,還是個洋妞啊!”


    照片傳到席東海手裏,席東海端詳著洋妞的臉蛋問:“洋妞……吃得消伐?”


    阿遠道:“還行。有些生活習慣不一樣,慢慢磨合吧。”


    照片傳到國寶手裏,國寶感歎:“外國妹子漂亮啊!”


    洋妞的好看相片傳閱完畢,回到阿遠手上,阿遠小心翼翼把相片放回皮夾,笑道:“我女朋友說,還以為中國人都長得像傅滿洲那樣,原來中國人還有長得像你這樣英俊的,哈哈哈。”


    席東海道:“看來你去了歐洲,還為國爭光啦!”


    方自歸故作嚴肅道:“嗯,這樣說起來,阿遠是應該出國。像獸這樣的,國家就應該禁止他出國。”


    大家哈哈大笑,國寶笑道:“你們倆又說相聲呢。”


    甄語問:“傅滿洲是誰呀?”


    阿遠道:“西方人醜化中國人創造的一個文學形象和電影形象。電影裏的傅滿洲,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方自歸道:“還有這種文學形象啊。”


    阿遠道:“自歸,聽說你去了美國,隻呆了一年就回來了。”


    方自歸道:“是啊,在美國呆著沒勁。不過……也不能說白去了。畢竟去了一趟,增加了閱曆,增長了見識。比如我去了美國以後才深深認識到……我說這話阿遠你別生氣啊,這就是我的真實體會,就是外國的月亮沒那麽圓。”


    阿遠點點頭,“是的。”


    方自歸道:“我回國是在紐約乘的飛機,所以回國前在紐約玩了兩天,逛了逛他們的博物館。看到他們博物館裏那麽多中國文物,我才理解了老夏的話。因為學校教育的原因,我從小有個印象,就是中國古代的時候很low,到了近代就更low,但大學裏我們半夜談,老夏就說中國古代的文明很燦爛,那會兒我根本不相信。但是我逛了紐約的博物館,有了跟其他國家文物的比較,我就信了。紐約博物館裏的外國文物,不是搶的就是買的。但我們自己的博物館,放的都是我們自己家的東西。我們不放外國的東西,我們也不需要放外國的東西。”


    聊到這裏,氣氛有點兒凝重,韓不少轉換話題道:“阿遠,你在芬蘭什麽公司工作?”


    阿遠擲地有聲地說:“ibm。”


    席東海讚道:“結棍!”【譯:厲害!】


    韓不少又問:“具體做什麽工作呢?”


    阿遠道:“筆記本事業部售後服務。”


    接下來,阿遠就介紹了介紹他在芬蘭那些服務工程師中間是如何叱吒風雲的。


    方自歸聽阿遠吹牛,心想公司聽上去是牛逼,但其實就是修電腦的嘛,這在國內都是中專、技校一類的人去做的。不過,方自歸不想打擊阿遠衣錦還鄉的積極性,就沒說咱們在國外隻能做工程師的話。


    阿遠的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韓不少問:“國寶,你在工大還滋潤吧?”


    國寶道:“什麽滋潤啊,今年我差點兒就辭職了。”


    韓不少問:“怎麽要辭職呢?”


    國寶道:“工資才一千多。我們畢業那年有十幾個留校的,現在隻剩兩個還在學校了。”


    韓不少又問:“那後來怎麽又不辭了?”


    國寶道:“我從實驗室調到電氣係開發部了。開發部在校外接項目掙的錢,有30%會分給參與項目的老師,我收入比以前好一些了。另外,我跟學校簽的五年勞動合同也到期了嘛,係主任想留我,今年送我去交大進修在職工程碩士,我就想再看看吧。”


    韓不少肯定道:“在高校體製內,是應該至少弄個碩士。”


    阿遠笑道:“丁丁是博士,不少和自歸是工商管理碩士,國寶是工程碩士。咱們一零一的老槍可以啊,就我不學無術,哈哈。”


    阿遠的自豪感看起來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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