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戶所的模樣與蓉城千戶所外邊差別相差不大,就是簡化版的千戶所,隻是用料沒有那麽講究,設施沒那麽齊全,規製更低,占地沒沒那麽大。


    魚複縣百戶所占地五十畝,前二十五畝為公共設施,後麵二十五畝為生活居住地,趙飛揚這個百戶的居住地在最裏層,左右後都有宅院包圍守護。


    在百戶所官衙轉了一圈,趙飛揚心情十分愉悅,不為別的,隻是因為終於當上一把手了,擁有在這一畝三分地說一不二的底氣了。


    百戶所正堂,正對大門的位置,百戶所中所有人員齊聚一堂,有武職人員,文職人員,還有負責雜活的雜役人員。


    趙飛揚說了幾句安撫人心的話就讓大部分散去了,接下來讓文職人員將有關百戶所運營情況的各種卷宗拿上來,趙飛揚當場翻閱起來。


    好歹當過縣尉,各種卷宗對於趙飛揚而言不是什麽問題,都能夠看得懂。


    看完了再親自去檢查了一番後,趙飛揚鬆了一口氣,他的前任雖然水平有些差,但做得還不是太過分,賬目上大致都對著上,虧空還在承受範圍內,不用貼補什麽錢財,隻是需要好好梳理一下就行了。


    百戶所自然自給自足,那麽自然有所進項,魚複縣百戶所收入隻要有兩項。


    第一項是設卡收稅,水路陸路都收,收入最豐富的還是水陸的稅關。


    神鷹衛本來是沒有收稅的權利的,但你要讓下級機構自給自足,還要上繳一半收益,脖子就不能卡得太緊,上級直到皇帝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帝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再加上神鷹衛設卡收稅的額度也不算高,其他大佬不想跟皇帝和神鷹衛對著幹,也隻能默認了。


    設卡收稅因此就成了各地神鷹衛必備的進項之一,全部各地的收入加起來就變成了神鷹衛係統的支柱產業之一。


    除了這個必備進項,其他進項,各地神鷹衛往往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魚複縣瀕臨大江,漁業資源豐富,再加上是最接近江關防線的邊境城池,因此壟斷了江關防線的漁業生意。


    漁民打起來的魚必須要賣給神鷹衛麾下的魚行,價格方麵自然要比其他沿江城池的市價低上一些。


    漁民雖然是被剝削了,但也不是沒有好處,他們受到了神鷹衛的庇護。


    不會隨意挨欺負,不用多交賦稅,也不用擔心收獲的魚賣不出去,多勞多得,收入還是能過日子。


    這是兩大主要進項,還有不少雜七雜八的進項,稍微值得一提的就是保護費。


    魚複縣可沒有黑惡勢力,神鷹衛容不得黑惡勢力放肆,各大商鋪,小商小販隻需要向神鷹衛交上收入十分之一的保護費就可以了。


    並不強行逼迫,想交就交,不交也不找你麻煩。


    神鷹衛是不找麻煩,但官衙的衙役,路過的江湖人士,混不吝的軍卒就要找麻煩了。


    交了保護費的,有人鬧事,神鷹衛自然會過來處理,不需要他們操心,隨著時間的推移,所有商鋪攤販都主動交保護費,以保平安。


    所以魚複縣縣衙中的衙役胥吏就十分苦逼了。


    大家有樣學樣,連農民都主動交上給神鷹衛給保護費,商人,漁民,農民都在神鷹衛給的庇護之下,縣衙中各級官吏的油水少得可憐。


    憋屈嗎?


    當人憋屈!


    但縣衙又沒有任何辦法,權勢不是一個等級的,縣衙的主官隻能兢兢業業的做事,爭取早日調離這個破地方去發財,因此魚複縣的吏治算是非常不錯的。


    趙飛揚從卷宗以及下屬的那裏將魚複縣的情況大致了解清楚後,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對於“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情況大致了解清楚後,趙飛揚就開始了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


    根本就不需要等待時機,在這邊關,隻要不觸犯邊軍的利益,他可以隨意施展,其他勢力沒有一個能打的。


    趙飛揚下了兩條命令。


    第一條,將農民,商販,攤販的保護費在本來的基礎下調十分之一,漁民魚獲的收購價格上調兩個銅板。


    這是明麵上的命令,是需要張榜公告的。


    還有一條命令是不能公告的,就是將神鷹衛的收入拿出半成分給縣衙各級官吏。


    這樣的命令,自然不是腦袋一拍就下的,畢竟要拉攏魚複縣上上下下也不能損害了百戶所中自己人的利益,這裏才是他的基本盤!


    趙飛揚是經過精心計算的,隻要不出現意外情況影響了收入,就算舍棄一部分利益,也足以保證百戶所每一個人的利益,滿編的百戶所。


    其實舍棄出的利益是趙飛揚這個百戶該拿的錢財,不過趙飛揚又不缺錢,對於錢財也沒有執念,不拿自己這一份也沒有什麽。


    錢財這個玩意最大的價值是發揮出作用,不能發揮出價值的錢財留在手中就是廢銅爛鐵,破紙一張。


    聽到趙飛揚的解釋,本來十分抗拒的眾人抗拒之心頓消,反而對趙飛揚生出了敬佩之情,十分幹淨利落的去執行任務了。


    要知道趙飛揚舍棄的可不是一點銀子,一年下來至少五萬兩銀子,換做是他們,是絕對舍不得損失那麽多銀子的。


    消息率先傳到縣衙,縣衙上下的衙役胥吏們盡皆歡呼,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終於可以好好改善一下生活了。


    縣衙高層自然不是傻子,看穿了趙飛揚的目的,但看破不說破,有實實在在的好處在幹嘛不要呢?


    凡事就怕對比,這樣一位會做人的百戶比起上一位百戶實在好太多了,再加上實實在在的好處,縣衙的主官們對趙飛揚也充滿了好感。


    傍晚,在神鷹衛和衙役的通力合作下,告示貼滿了魚複縣城裏裏外外,告示上的內容也以恐怖的速度在縣城內外傳播,聞著無不大聲叫好。


    這可不是畫餅,而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下個月就會正式施行。


    不大的縣城還未天黑就傳遍了,縣城中人對趙飛揚這位新任神鷹衛百戶充滿了好感,進城的農民,漁民也把消息帶回了亭鄉之間。


    這些幾乎生活在底層,終日忙碌隻為吃飽穿暖的百姓對於趙飛揚的好感更甚,不少人甚至直接朝著神鷹衛百戶所的方向跪地磕頭。


    別看趙飛揚降低的額度不多,提高的價錢也不多,但普通百姓都是一文錢掰成兩文錢使的,長年累月積累下來對百姓而言絕對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這筆多出來的財富在百姓手中說不定就能多養活一個子女,給子女當做聘禮嫁妝,甚至在災荒年間能夠保命,再不濟改善改善夥食還是沒有問題的。


    半天多點的時間過去,趙飛揚就收攏了人心,對於以後各種行動十分有好處。


    晚上去縣衙參加宴會,得到了縣衙官吏的熱烈的歡迎,眾心捧月般的捧著趙飛揚。


    ……


    趙飛揚這邊在縣衙飲酒作樂,魚複縣以東六十裏,兩江交匯處一座依山傍水的關卡聳立,關卡名為江關,左右兩邊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前方是奔流江水衝出來的河灘,城高池深,水師策應,極為易守難攻。


    簡單古樸,厚重肅殺的將軍府中,江關防線最高層秦宣將軍收到了朐縣官府傳遞而來的情報,瞬間大發雷霆,立即連夜派人將江關外負責策應的一位校尉指著鼻子破口大罵,唾沫星子亂飛。


    盡管兩人年齡差不多,但被狂罵的都尉屁都不敢放一個,還得站直了身體,睜大了眼睛,麵色沉重難過的接受著唾沫星子的洗禮……


    沒辦法,理虧,太理虧了!


    什麽垃圾啊,一曲精銳邊軍滅不了三百多山匪就罷了,竟然被人家夜間偷襲給殺了個全軍覆沒,難道蘇鴻那蠢豬被偷襲時成功避開了所有正確選項嗎?


    這不僅僅是他劍痕的恥辱,也是整個江關防線全軍的恥辱!


    他麾下上上下下要被其他部嘲諷,他要被其他校尉嘲諷,誰叫他麾下的軍侯給江關全軍丟了大臉了,連累將軍以後在其他將軍麵前也抬不起頭來……


    老子真是眼瞎了,選了蘇鴻那麽個蠢貨,既丟了靈劍宗的臉,也丟了全軍將士的臉!


    感情上劍痕和秦宣兩人是絕不信的,他們對於自己部下的戰力很清楚,但事實擺在那裏,區區一個朐縣官衙絕對不敢欺騙他們,除非他們活得不耐煩了。


    秦宣逮著劍痕足足噴了半個小時,唾沫星子差不多給劍痕洗了一個臉,不過噴得雖然慘,但罵出的話倒是沒有失去理智,饒過了劍痕家的女性,女性長輩,女性先輩。


    風俗不一樣,這個世界罵人最嚴重的話就是問候人家的女性,抬升自己的輩分,更改人家的族譜!


    不需要說太多惡毒的話,隻需要說一句“我是你爹”這樣的話,別人絕對不顧一切的跟你拚命。


    “擦一擦吧。”


    秦宣罵夠了,也罵累了,扔出一張藍色的手帕,走回將台上的虎皮大椅上,有些生無可戀的坐下,臉色依舊難看得厲害。


    太tmd丟人了!


    劍痕接過手帕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臉,小心翼翼的將手帕放在桌案上,不敢多bb一句,害怕再迎接洗臉般的狂風暴雨。


    “混賬!”


    “跟個娘們似的閉著嘴像什麽樣子,趕緊說怎麽解決,難不成要老子來給你擦屁股?”


    秦宣頓時氣就不打一出來,坐直身體,中氣十足的罵道。


    唉……上司生氣的時候,不管怎麽做都是錯的……


    “將軍,屬下親自帶人滅了熊山匪,全部屠光!”


    心中雖然腹誹,劍痕表麵上卻是一副義憤填膺,不共戴天的模樣。


    “你行嗎?”


    傷害性不強,但侮辱性很大!


    劍痕瞬間漲紅了臉,這不僅是侮辱他,侮辱靈劍宗,也是侮辱他麾下的全部軍卒,哪怕是將軍,也是忍不了的!


    “一曲軍卒,隻需要一曲軍卒,屬下必定能夠滅了熊山匪!”


    “屬下願意立下軍令狀!”劍痕漲紅著臉大聲嘶吼道。


    “吼那麽大聲幹嘛?想要造反啊?”


    “允許你調動兩曲軍卒,保險一些,總感覺敗得蹊蹺。”


    “另外軍令狀也不必立了,熊山匪惹了這麽大的禍,沒準可能潛入山中更深處去了。”


    “到時候人都見不到,滅個屁啊。”


    “如果人真的逃進深山去了,你就去朐縣好好調查一番。”


    秦宣喝罵一聲後,腦袋靠在椅子上,捏著下巴,眸光深邃,緩緩開口道。


    “多謝將軍!”


    “將軍,如果熊山匪真的逃進了深山怎麽辦?”


    “大軍在深山中可不好追擊,絞殺……”


    “那本將軍就親自跑一趟,正好好久沒有活動活動筋骨了。”


    “將軍您親自出手也太大材小用了吧,屬下建議交給神鷹衛處理。”


    “神鷹衛?”


    “建製都已經殘了,有個屁用啊,魚複縣的百戶所是越來越不中用了。”秦宣一臉不屑道。


    “將軍巡視防線回來應該還沒有得到消息,新任神鷹衛百戶已經上任了。”


    “最重要的是此人手中掌握著一股勢力,還有至少一名劍道宗師守護,隻要發現蹤跡,剿滅那股山匪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些深山老林的山匪交給武道高手處理比起軍隊出動方便太多了。”


    “劍道宗師?”


    秦宣臉上不屑消失,臉上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如果有劍道宗師帶隊滅掉熊山匪倒是不難,不過神鷹衛地位特殊。”


    “雖然有配合軍方行動的義務,但剿匪一般是地方官府和軍隊的事情,對方要是找借口推脫,本將也不好強行命令。”


    “將軍這簡單,把功勞分給他就行了。”


    “對方初來乍到,立足未穩,肯定不會拒絕的。”


    “區區一股小匪對於您的前途也沒啥用,而且以您的身份地位親自出手對付山匪實在太屈尊降貴了,還不如召集軍中高手替您效勞呢。”


    秦宣聞言仔細思考起來,的確,區區一股不入流的山匪,要不是位於深山老林中早就不知道被滅多少次了。


    他這個將軍親自出手恐怕要被嘲笑……


    軍中高手倒是可以召集,但身居要職的軍中高手不能隨意擅離職守,一但被發現,恐怕要被申飭,吃掛落。


    還不如讓神鷹衛處理,那點功勞對他也沒什麽用。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


    “既然如此,如果熊山匪真的向更深處逃竄了,那就按你說得辦。”


    “將軍英明!”


    “所謂事不宜遲,屬下今晚就開始行動。”


    秦宣坐在了虎皮大椅上點了點頭,左手衣袖一揮,一根上紅下黑的令箭從箭桶中飛出。


    劍痕接過令箭,抱拳一禮,轉身大步向往走去。


    轉身後,劍痕英武的臉龐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了魚複縣所在的方向。


    還真是命好,竟然因為熊山匪橫插一手躲過了一劫,但別以為這樣就安全了。


    宗內為你準備的絕殺之招還沒有施展出呢,就不信你這次還能活下去!


    半個時辰後,江關北方駐紮的兩曲精銳士卒被抽調而出,打著火把,趁著夜色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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