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於埋入地平線,整個世界仿佛熄滅了,黑暗奔湧而來,齊平站在垮塌的城頭上,手中的酒液淅淅瀝瀝,如雨落下。


    轟鳴聲終止,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城內,人們望著那道身影,心中充斥著不同的情緒。


    “先生……”太子跟在密諜身旁,夜風吹起她的發絲,紅腫的眼眸怔怔的。


    “齊公子……”趙文趙文兄弟踉蹌下馬,這時候擠在人群中,臉龐漲紅,激動又震撼。


    他們看到了什麽?


    齊平一人獨殺兩位神通,尤其那最後,一拳拳將整座城頭砸垮的畫麵,更是深深烙印在他們心頭。


    強大。


    震撼。


    人群中,大抵隻有冷江縣令頭皮發麻,他意識到,這件事的層次遠不是自己所能參與的。


    本該“死去”的齊爵爺突現北境,且被朝廷高手追殺……他咽了口吐沫,覺得脖子涼颼颼的。


    然而,就在他心思電轉,想著接下來如何處理的時候,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暗沉下去的世界,突然重新明亮起來,太子低呼一聲,本能眯起了眼睛,將手橫在眉上,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壓力。


    城頭上,齊平也重新扭頭,望向了西邊的曠野,隻見一輪金色的“太陽”從地平線升起。


    光芒萬丈。


    與此同時,耳畔響起低沉的誦經聲,這一幕他並不陌生,當初在道戰時,禪宗抵達,便有過類似的景象。


    “太陽”由遠及近,很快的,他看清了光團的本體,那是一隻巨大虛幻的金輪,徐徐轉動著。


    而在金輪中央,一名披著褐色僧衣,肌肉虯結的和尚走來。


    他一條肩膀裸露,單手豎在身前,渾身肌膚,宛若黃金澆築,轉瞬間抵達城頭,不帶感情的目光俯瞰下來,繼而,變成了憤怒:


    “阿彌陀佛!”


    禪宗四境,轉輪金剛。


    他在幾天前,便得到了消息,朝這邊趕,本來要更晚一些才到,但冥冥中的危險預感,令他不惜動用秘法,加速抵達。


    可饒是如此,也仍晚了一步。


    四境……感受著那驟然覆蓋全城的威壓,冷江知縣手中官印瘋狂閃爍,雙腿發軟,幾乎難以站立。


    “噗通噗通……”


    周遭,不少人幹脆跪倒,畏懼不已。


    他們不知道來者何人,但通過對比,能清晰意識到,這踏著金輪抵達的禪宗強者,比被打死的,強出太多。


    “難道是四境?”


    趙家兄弟麵露驚恐,如果說,三境神通已是江湖頂尖強者,那四境神隱……就當真是傳說中才有的了。


    戰鬥還沒結束,這四境大修士到來,莫非也是抓捕齊公子?


    “殿下,快走!”


    密諜臉色驟變,原本,看到齊平大展神威,他亦心潮澎湃,可誰能想到,形勢急轉直下。


    四境大修現身,他們再次陷入絕路。


    太子沒動,隻是攥緊了衣袋中的匕首,想著齊平叮囑的話,眼神空洞中顯出一絲決絕。


    淚水開閘了般落下。


    她沒有逃跑,因為知道那沒有意義,但她不會束手就擒。


    就像先生叮囑的那樣,如果齊平也死在了今天,她將借助那枚符籙逃走,然後一個人踏上向北的征程。


    並不是貪生怕死,而是……隻有活著,犧牲才有價值。


    龐大的威壓彌漫開來,轉輪金剛死死盯著城牆上的年輕人:“你……很好。”


    齊平將酒壇丟下,抬起頭來,仰頭望著這位禪宗四境,從腦海中,搜索對方的身份。


    在書院“補課”的那一個月,他也對大陸的強者們有所了解。


    “轉輪。”齊平神情平靜道:


    “看來景賊真的很怕,怕太子活下去,讓他來之不易的局麵生出隱患,禪子……恩,現在應該叫六祖了,他決意插手這件事嗎?我很好奇,景賊尚未繼位,卻能驅使禪宗對太子動手,這是否觸犯了規矩?”


    轉輪金剛一怔,似乎沒料到齊平在這等絕境,竟還能保持鎮定。


    這一刻,即便對方剛打死了禪宗一位神通,轉輪仍對齊平生出一絲讚歎來,終於明白六祖的決定。


    他聲如洪鍾:“本尊奉命,擒你回京,束手就擒吧。”


    擒拿……而不是殺……齊平眼神一動,略覺意外……


    這是禪宗出手的借口,還是,真的要捉自己?


    景王沒道理希望要活口,那就是六祖的意思?那個小和尚想擒我回去?


    齊平心頭念頭紛亂,卻是譏諷一笑:“你可以試試。”


    說罷,他並指如劍,朝天一指:“去!”


    神符筆倏然化為戰矛,挾裹著澎湃真元,朝轉輪金剛殺去。


    “不自量力。”轉輪眼神冷漠,一動未動,身後,那一輪巨大的金輪轟然轉動。


    繼而,整個城池鴉雀無聲,所有人皆望見,一尊龐大的佛陀法相凝聚。


    金剛怒目。


    法相龐大無比,俯瞰城池,一手持禪杖,一手於身前掐拈花手印。


    “鎮!”


    繼而,法相大手朝下方卷來。


    “鏘!!!”


    戰矛撞在法相掌心,火星四濺,卻隻是稍稍阻攔了大手落下的速度。


    齊平歎了口氣,手一招,收回神符筆。


    三境對四境,差距太大。


    看到這一幕,人們沉默下來,仿佛已經看到了齊平落敗的結局。


    撲通撲通……這一刻,許多人跪伏在地,如臨末日。


    冷江知縣渾身戰栗,官印閃爍光芒,護住周遭。


    趙氏兄弟竭力拄刀,額頭冷汗沁出,不願跪下。


    太子死死咬著嘴唇,垂下的右手袖子裏,“吧嗒”一聲,匕首的刀鞘被推落。


    她沒有閉眼,而是努力地撐開,死死盯著牆頭,想要將這一幕印在心裏。


    那是四境啊。


    縱使齊平再如何驚才絕豔,可拖著本就透支的軀體,如何能抵抗一尊全盛的神隱?


    就連轉輪金剛都是這樣想的,可很快的,他心頭突然升起不安,因為,城頭上,那仰頭佇立的身影,臉上仍舊沒有恐懼與絕望。


    隻是平靜。


    唯有平靜。


    下一秒,齊平站在風裏,輕聲說道:“還不出來嗎?”


    話落,齊平眉心驀然亮起,一抹流光激射出來。


    轉輪金剛突然汗毛倒豎,神隱境界對危險的預知,令他怒喝一聲,強行收回了落下的大手。


    朝後退去。


    繼而,在他驚恐的注視下,一隻造型古樸,渾圓的白玉鏡子高懸,倏然放大,周遭浮現八卦虛影,漆黑的鏡麵驀然亮起。


    映照九州。


    九州鑒。


    此刻,法器鏡麵驀然蕩開漣漪,一道模糊的身影睜開雙眼,一步跨出。


    “轟隆!!”


    這一刻,八方風雨匯聚,這座北方小城上空,竟驀然飛來無數灰雲。


    轉眼,烏雲蓋頂,電閃雷鳴。


    粗大的紫色電光劃破蒼穹,彼此交織,貫通天地。


    ……


    城內。


    一座青樓妓館門口,火紅的燈籠剛飄起來,便熄滅了。


    樓內發出一連串的驚呼聲,男女們推開門窗,愕然望見,粗大雷柱,澆落大地。


    花枝招展的老鴇提著裙子跑出來,仰頭一望,雙膝一軟,“噗通”跪地。


    ……


    某條街道上。


    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戰栗難言,望著驟然蓋頂的黑雲,那雲層中,觸目驚心的電閃,照亮一張張臉孔。


    “神跡……”


    人們心頭同時跳出這個詞來,這一刻,最凶悍的武人,也覺神魂悸動,麵色蒼白。


    ……


    一間私塾中。


    私塾先生正與學生叮囑什麽,因在室內,並未看到金剛法相。


    這時候,突然一連串雷鳴聲炸響,眾人豁然扭頭,隻看到窗外電光閃爍。


    “怎麽回事?”私塾先生起身,急匆匆推門往外走。


    身後,一群幾歲大,十幾歲的學生也一窩蜂擠出來,旋即,小院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突然,一名學生驚呼道:“木雕裂開了!”


    私塾院中有一座大儒木雕,傳說中乃是京都書院開創者形象,不少學堂都立有雕像,以載文氣。


    而這時候,那陳年木雕卻驀然皸裂。


    ……


    “哢嚓!”


    西城門外,一道雷霆劈落,將城內無數被法相壓製的人們驚醒。


    趙家兄弟一愣,驚訝發現,那無處不在的壓力消失了。


    太子瘦巴巴的臉蛋,也猝然抬起,泛著淚光的視野一陣模糊,她忙用袖子笨拙地擦了擦,再望去,便看到了一道自鏡中走出人影。


    那是個約莫三十歲,容貌並不出奇的書生,穿著一件靛青色棉布的長袍,戴著棕色的貂帽,身後背著一個棕黃色的書箱。


    書箱裏,探出一隻橘貓,正好奇地用雙爪按在書生肩頭。


    太子愣了下,她見過這個人的畫像,在宮裏,是誰來著……好像是……她驀然撐大眸子,心底跳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名字……


    “一代!”一道驚懼的聲音傳蕩而來。


    城門外,轉輪金剛終於變了臉色,他金漆的臉龐上,爬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帝國書院,第一代院長。


    與道門首座、真武皇帝同時代的人物。


    二百年前逝去的神聖領域之一。


    “怎麽可能……”轉輪金剛不解,這時候,他突然明白了少年無懼的底氣。


    一代院長淡淡掃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了什麽,他並未開口,隻是拿起了腰間一條青玉戒尺。


    “不!你不是真的!”


    轉輪金剛心頭警鈴大作,汗毛倒豎,旋即,他咆哮一聲,突然抬起手,朝身後一抓。


    那龐大的法相,亦做出相同的動作。


    金輪入手,轟鳴轉動。


    繼而,金剛法相手推金輪,朝一代院長撞來,沿途所過,空間裂開一道道漆黑縫隙。


    與此同時,轉輪金剛本體卻是暴退,化作流星,朝西方的曠野狂奔。


    “嗬。”一代輕笑一聲,不帶煙火氣地隻將戒尺砸下。


    夜風襲來,宛若山嶽的金輪法相無聲無息粉碎,化為無數光點,宛若螢火,朝天空卷去。


    戒尺脫手,化作一抹青光,轉瞬追至神隱武僧背後。


    轉輪金剛肝膽欲裂,猝然轉身,雙腳犁地,金漆流轉,雙手合十:“不破金身。”


    “哢嚓!”


    戒尺徑直點在眉心,繼而,宛若黃金澆鑄的轉輪金剛眉心皸裂,崩開粗大裂紋。


    哢嚓……哢嚓……


    呼吸間,覆蓋全身,眼瞳中慧光熄滅,肉身化為無數碎片,唯有一道神魂朝天空激射。


    “喵嗚~”


    貓鎮守突然叫了一聲,豎瞳化為幽綠色。


    “不!”轉輪金剛神魂絕望怒吼,被無形力量生生拉入九州鑒中,消失無蹤。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整個交手過程極為短暫,隻是眨眼的功夫,龐大的金剛法相消失了,隻餘金身碎片炸裂,落下漫天光雨。


    滴答……滴答……


    城頭廢墟上,齊平抬起右手,望見一滴金色雨滴,穿過手掌,沒入地麵。


    雨滴落處,掌心綻放點點金漆,轉瞬即逝。


    二月最後一天,北方死了一個人,下了一場雨。


    ……


    ……


    京都,淨覺寺。


    暮色四合,天地皆靜,就在夕陽落山後不久。


    寺廟中的青銅大鍾,突兀震鳴。


    “噹……”


    各處僧人茫然走出,淨覺寺主持駭然失色,他記得,上次鍾鳴,還是齊平與空寂論禪。


    這次,又是出了什麽大事?


    “空寂大師……”主持望向剛走出,手握珠串,須發白眉的空寂,後者一言不發,布鞋一動,來到某座禪房外。


    房門無聲打開。


    “六祖……”空寂試探地問。


    就看到,禪房內,一桌,一僧,一蒲團,一青燈,一書卷。


    年輕的六祖將手中書卷放在桌上,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青燈火焰:“看來,這步棋,是首座更勝一招。”


    他望向道院方向,有些困惑,首座本體未動,那他是如何做到的?


    ……


    道院。


    二月已過,天地解凍,鏡湖冰雪消融。


    危樓之巔,道門首座衣袍四下散開,陰陽魚有序輪轉,黑白間雜長發隨意披灑。


    突然,他似感應到了來自淨覺寺方向的注視,睜開雙眼,淡笑了下。


    然後又好似突然感應到什麽,扭頭,朝西北大雪山方向望去,眉頭一點點皺緊。


    ……


    冷江城中。


    漫天光雨飄落,一代院長收回青玉戒尺,落在齊平身旁,試探說道:“我似乎來晚了。”


    沉睡中的他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他能感受到齊平的心緒。


    齊平搖搖頭,說道:“沒有。”


    這時候,遠處的太子飛奔過來,手裏的匕首“當啷”一聲丟在地上。


    城門垮塌,她費力地從斷壁殘垣間跑近了,仰頭看向肩膀騎貓的教書匠,激動的小臉泛紅:


    “你……你是……”


    齊平揉了揉她的頭,輕聲說:“他是先生的先生。”


    ……


    (寫的沒狀態。。。拖延啊拖延)


    感謝書友:六喜pig的5000幣打賞!晨霜攀黛瓦1的500幣打賞,千霧訣、2020……9121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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