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齊平愣住,這麽久的嗎,可在他的感知中,僅僅過去了很短的時間。


    魚璿機看他一臉茫然,無奈地解釋說:


    “昨天分部儀式,其他弟子都或早或遲,從夢中醒來,隻有你留到了最後,死活都不睜眼,底下的執事都想要去喚醒你了,還是我出麵傳音,讓人散去。


    結果你倒好,睡得死沉,若不是感應到你已經脫離了和道樹的聯係,老娘這會還得在大樹底下守著你呢。”


    一臉哀怨。


    這樣嗎,齊平回想了下,確認自己沒有這段時間的記憶。


    恩,按照時間線算,應該是自己入夢後,神魂受到了一定“衝擊”,所以昏睡了過去……大腦會在意識受創後,啟動休眠機製……


    是因為夢中最後那一幕,烏黑長發道人那聲“咦”嗎。


    齊平回想著夢中發生的事,陷入沉思,魚璿機愣了愣,眼神古怪地問:


    “你想啥呢,說起來,你到底夢到了什麽?”


    齊平回過神來,正要開口,然後看了眼盤著兩條腿,坐在自己身上的大姐大,無奈道:


    “您要不要先下來說話。”


    “啊。”魚璿機這才回神,臉上飛過一絲紅霞,整個人冷笑一聲:“你有意見?”


    “……沒,但有點壓的難受……”齊平無辜道。


    魚璿機翻了個白眼,這才施施然走下床來。


    齊平坐起身,驚訝發現,女道人今天換了件袍子,恩,穿衣風格保守了很多,頭發也沒那麽亂了,竟難得的用上了玉簪子。


    發什麽瘋……齊平嘀咕,撐著有些脹痛的頭,開始猶豫,是否要和魚璿機“坦白”。


    畢竟,夢中所見,明顯不凡。


    不過考慮到這一切,大概率是首座安排,便也似乎沒啥隱瞞的必要。


    他鬼鬼祟祟看了眼房間,問:“這邊沒外人吧。”


    “沒有。”魚璿機拉過椅子,大大咧咧坐下,然後想了想,又換了個淑女些的坐姿:


    “說叭。”


    齊平放心下來,盤膝坐在床上,組織了下語言:


    “師尊,你知道,這個世界的上的神聖領域們,三百多年前,關係如何嗎?恩,我的意思是,那個時候,他們是否有過一起坐而論道的光景。”


    魚璿機一愣:


    “沒聽說過,那都多久前的事了,你說那些人彼此切磋,肯定是有的,但聚集在一起論道?怎麽可能?”


    齊平苦笑道:“可這就是我夢到的內容啊。”


    魚璿機小眉毛揚起:“仔細說說。”


    齊平想了想,說道:


    “我在夢境中,先是看到了一片赤紅的大地,然後是極光……恩,就是一種特殊的天象,整個夜空都五彩斑斕的……之後,我看到了幾個人圍著一塊無字碑……”


    他將夢境完整地描述了下,但隱去了自己聽到的部分內容,取而代之,隻說了隻言片語。


    夢中的一切,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尤其是那七個“人”,雖麵部模糊不清,但從衣著打扮上,很容易讓他聯想起,當年那些絕頂強者。


    其中最熟悉的,莫過於一代院長,聲音也符合,隻是要年輕許多。


    而且……身邊沒有貓。


    ……最後看了我一眼的,無疑是年輕版本的道門首座,那個白衣僧人沒見過,但大概率是禪祖,就是不知道是“第幾代”……


    肌肉虯結,頭生雙角的沒見過,但運用排除法,以及外表風格,也許是“巫王”?


    ……這外貌變化就太大了啊,和我在雪山裏看到的巫王根本不一樣……


    至於那兩個身披羽衣的,從言辭間提到“二妖”,可以判斷,應該是妖族強者,而且,很有可能,是曾經的妖帝“鳳凰”。


    而餘下的,那名頭戴冠冕,手持長劍的人,齊平從那身墨綠色繡金紋戰袍上,猜出了對方身份:


    涼國太祖,真武大帝。


    這麽一幫人,竟然好好地聚集在一起論道,實在聞所未聞。


    魚璿機聽得怔神,搖頭說:“這夢……好怪。”


    “怪在哪?”齊平問。


    女道人解釋道:


    “道樹入夢,一般都是關於修士本身的啟示,也就是說,夢境主體是關於你本身的,比如你未來的樣貌,一些未來剪影,也有反過來的,可能出現你的‘前世’……


    嗬,未必是真的‘前世’,更近乎於你道心中,對‘理想的自己’的想象……但總歸,是可以解的,可你這個夢……”


    她遲疑起來,咬著嘴唇:“好奇怪,恩,你有什麽想法嗎?”


    她知道便宜徒弟的聰慧。


    齊平說道:“我倒覺得,我看到的,可能是‘道樹’的過去,曆史上真實發生過的事。”


    “哦?”魚璿機好奇。


    齊平解釋說:


    “我聽說,道樹本身,來曆神秘且古老,是與當年那一批強者同時代的存在,那麽,是否有可能見證過一些事?夢中,疑似首座的道人頭發烏黑,真武皇帝尚在。


    最重要的是,兩位疑似鳳凰的妖族強者也還活著,恩,我記得,曆史上,其中一位戰死了,剩下的一位,便是如今的妖帝白尊。


    這一切,都可以鎖定事情發生的大概時間,應該是涼國尚未建立,大乾王朝還在的時候。”


    魚璿機摩挲著雪白下頜,陷入沉思,片刻後,鄭重道:“你字多,你說得對。”


    ……這麽草率的嘛,你是真啥有用信息都不提供啊……齊平無語了。


    魚璿機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說道:


    “如果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如你所說,論道的地方,似乎是某個隱秘之處,無字碑?恩,也許是在大陸之外,某些‘不可知之地’。


    你知道的,當年的修行者與如今不同,都是避世不出,遠離凡塵的,而且尤其喜歡往人跡罕至的地方跑,尋找上古修士的遺跡,洞府什麽的。


    像是九州鑒,就是從上古遺跡撿回來的寶物……”


    齊平說道:“所以,我看的一幕,可能是某次探索中,幾個人遇見的遺跡?”


    說到這,他無比想召喚出一代,進行詢問。


    但忍住了。


    魚璿機點頭:“有這個可能,如果屬實,你看到的那段記憶裏,這些人也許都還沒成五境呢。”


    她突然神秘兮兮地說:


    “說起來,三百多年前那幾個人,很奇怪的,仿佛突然神聖領域紮堆出現一般,在大乾王朝的時候,道門裏最高境界,大概也才神隱……當然,那時候都還沒有如今的境界劃分就是了。”


    這話的意思是……齊平眼神一動。


    難道說,那批人的集體晉升,與這次悟道有關?


    不確定。


    說起來,另外一個他突然想到的點,就是世間的幾大傳承裏,五境的位子似乎始終由那幾個人把持著。


    除了真武皇帝用了某種法子,讓皇室子孫借力外,其餘幾個,都沒換過人。


    書院也是,一代死後,就沒有新的神聖領域了。


    至於夢中,那幾人交談的內容,也令他頗為在意,雖沒有頭尾,說的含蓄,但齊平也能聽出,這幫人在討論的,似乎是“永存”。


    或者說“長生”的問題。


    彼此不同的闡述,意味著對延續自身,不同的理解嗎?


    齊平陷入沉思,但僅從這些,他還沒法窺見真相。


    “噯,你說,”魚璿機突然神秘兮兮道:“你這個夢,會不會是首座那個糟老頭子故意安排的。”


    ……所以,你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是吧……齊平為這女人的反射弧之長歎為觀止……


    魚璿機就不樂意了:“那我找他問問不就得了。”


    齊平攔住她,說:“暫時不要,萬一不是呢,等我之後找機會旁敲側擊下,有收獲告訴你。”


    穩一手。


    他沒忘記,魚璿機“部分記憶”被封禁這件事。


    女道人聞言,出奇地沒有反駁,應了下來,齊平吐了口氣,暫時將這些謎團拋在腦後,問道:


    “先不說這個,我睡了一天,沒關係吧。”


    魚璿機擺手,一副我已經搞定的樣子: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本來分部儀式後,一些弟子也會被單獨考察,倒是你,嗬,這個新身份也出名了。”


    “為什麽?”齊平問。


    女道人笑吟吟地,將情況敘述了下,原來,分部儀式上,齊平是睡到最後一個的。


    外門弟子中,雖也有天賦優異的,但總歸差了些,沒人相信齊平真的睡了那麽久。


    更普遍的認知,是他故意裝睡,以此吸引長老們注意,與他類似操作的,這次也有幾個,但都沒他“裝”的徹底……


    齊平無語,心說我這次真的想低調的啊。


    不過,對於旁人的議論,他也不在意就是。


    “接下來呢,我被分到哪裏了?”齊平問。


    魚璿機說道:“典藏部。既然醒了,你先回去拿下行李吧,然後去典藏部報道,去那邊上課去。”


    齊平歎息,他想要的是入鏡子修行,不是學院生活啊。


    “不過,反正名聲也爛了,那倒也省事不少……不用裝了。”


    齊平想著,這樣也不錯。


    ……


    ……


    當齊平返回“宿舍”的時候,就看到小胖子陳菊,和文靜少年夏瀾正在收拾行李。


    “範築,你回來了?”陳菊驚訝地看他,然後一臉敬佩:“厲害。”


    “哪厲害?”


    “演的厲害啊,”陳菊一臉敬佩:


    “我雖然跟你說,撐到最後可以‘脫穎而出’,但你這撐的也太久了,我們所有人都離開了,你還睡著,另外幾個想引人注意的弟子看到你,臉都綠了,適可而止啊,怎麽樣,有沒有被訓斥?”


    齊平哭笑不得,心說自己這是洗不清了,也懶得解釋,笑笑:“還行。”


    陳菊問:“分到了哪個部?”


    等齊平回答後,小胖子驚訝道:


    “那巧了啊,咱們三個都是一起的,我們也進了典藏部,恩,我倒是挺滿意的,聽說那邊成天就是研究術法,不累,待遇好,就是想成執事,需要有研究成果……”


    他囉嗦了一大堆,顯得頗為激動。


    齊平看向旁邊的夏瀾,卻見性子高傲,氣質文靜的少年悶悶不樂的樣子,顯然,沒能去成最想要的經曆部,讓他有些沮喪。


    寒暄了陣,門外有典藏部的師兄過來,領著三人,去了典藏部所在的區域。


    “你們這批新弟子共十八人,等下放好行李,呂執事會給你們上第一堂課,都專注些,留個好印象,不要覺得成為了內門弟子,就高人一等。


    等你們在這邊熟悉了,就會知道,尋常內門弟子,什麽都不是。”那名年輕師兄叮囑。


    陳菊和夏瀾認真聽著,既忐忑又期待。


    年輕師兄點點頭,對“新生”的表現並不意外,直到他看到“範築”,微微愣神,隻見,這位在分部儀式上“大放異彩”的少年,行走間竟是閑庭信步一般。


    “還真是如傳言中一般能‘裝’……”


    年輕師兄心中嘀咕,搖搖頭,對齊平的第一印象不大好。


    不過他也沒說什麽,每次“新生入學”,總有一些人眼高於頂,傲氣十足。


    但很快,就會被教做人,這也是“第一堂課”的主要目的,便是讓這幫少年學會敬畏。


    ……


    典藏部的第一堂課,是在下午進行的。


    齊平吃過午飯後,小憩片刻,期間嚐試呼喚一代,但後者沒搭理他。


    午時六刻。


    他才從小憩中醒來,披上道袍,邁步朝授課的建築走去。


    進入典藏部後,每個內門弟子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居所,這讓齊平很滿意。


    春日午後,陽光正好,院中桃花盛開,枝杈彼此簇擁,幾乎連成了一片雲。


    齊平穿著幹淨的道袍,緩步行走,覺得頗為愜意,不多時,一座黑簷青牆的樓宇,自桃樹中顯露出來。


    那是典藏部授課的“靜堂”,內門弟子剛來,要經過一段時間的集體教導,地點便是在這裏。


    此刻,堂內已經坐了二十名年輕弟子,男女皆有,都是此番進入的“新生”。


    而在最前方,牆壁上一張巨大的書寫“靜”字的畫卷垂掛著,那名主持分部儀式的呂執事,正坐在字畫下方。


    麵朝室外。


    這時候,看到齊平緩步走來,微微皺眉,瞥了眼室內一角的沙漏,說道:“範築,就差你了,速速入座。”


    時間卡的剛剛好。


    範築?聽到這個名字,靜堂內一名名少男少女好奇地看了過來,表情各異。


    顯然,昨日“大出風頭”的齊平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畢竟曆來儀式,拖到長老到來,還不起來的,也屬他獨一份了。


    這時候,看到第一堂課,齊平踩點進來,頓時又加深了這個印象:


    恩,的確是個愛出風頭的家夥。


    小胖墩陳菊也坐在堂內,這時候愁容不展,感覺自己是不是毒害了範築,特立獨行,吸引人注意力的確是一個法子,但也不能用上癮了啊。


    “快點,坐那邊。”他低聲提醒。


    文靜少年夏瀾也看了過來,沒吭聲。


    齊平感受著那些目光,並沒有試圖解釋,畢竟就連授課的呂執事,也隻是洗髓修士。


    更不要說這些引氣弟子。


    他之所以卡著時間到,隻是因為覺得沒必要……


    就像教授去上中學課,隻是浪費時間。


    “首座絕對是在報複我利用他的事,糟老頭子心眼還挺小。”齊平想著,在最後一張空餘的蒲團坐下,麵前是一張棕色的四方桌。


    清風徐來,吹動桌上的一本書冊,上頭是《術典》二字。


    呂執事威嚴的聲音傳來:


    “你等今日入典藏部,便是內門弟子,所修功法,與以往大不相同,這第一堂課,卻不是更換基礎功法,而是教授你們認識術法根本,道院各部、殿各不相同,典藏部乃諸殿之首,便是要皓首窮經,精進術法……”


    大概意思,就是講了下典藏部的職能:


    第一,類似書院的故紙樓,收錄修行典籍。


    第二,便是一群人不斷研究,改良術法,如何讓現有的術法威力更大,消耗真元更少,施法更簡單等等。


    呂執事道:


    “……故而,這第一堂課,便是要考察你們對術法的掌握,翻看第一頁,上有‘青木術法’,最為中正平和,引氣境也能釋放,可憑空生出花木來,花苞多寡,便是術法習得深淺,如何正確掌握,拆解一門術法?這便是典藏部之學問……”


    接著,便是長篇大論,枯燥乏味的敘述。


    陳菊和夏瀾聽得極為認真,或者說,除了某人之外,所有新弟子,都無比專注。


    這些知識,都是他們在外門時,無法接觸的,而對修行者而言,最讓他們興奮的,無疑便是術法了。


    這第一堂,便教授術法,豈能不欣喜?


    更有的,一個個憋著勁,想要掌握,一鳴驚人,受到執事青睞。


    隻有內門弟子才知道,這“青木術法”,的確最簡單,卻也最難。


    看似易學,但想要修習成功,卻要消耗大量時間,且初學者,最多隻能凝聚一個枝條,一個花苞,往往苦練一個月,才有花苞綻放的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當呂執事講解完習練步驟,眾弟子躍躍欲試,準備開始施法時,這位洗髓修士,才目光嚴厲地看向某個人:


    “範築,不要以為,考入內門,便如何了得,我講解時,你可有在聽?”


    少男少女們刷地望去,目光聚焦在齊平身上。


    相比於正襟危坐的其餘弟子,齊平舉止隨意,似乎因無聊,在翻閱那本術典,已經看了小半冊。


    至於是否聽講……自然是沒有的。


    小胖墩陳菊歎息一聲,想著第一天進門,怎麽就得罪了執事,回去要好好勸解。


    文靜少年夏瀾搖搖頭。


    他已經看出,這冊子學問精深,齊平連第一個入門術法都不好好聽,隻去翻閱後麵的,饒是以他這個自喻天才的性格來說,也太缺乏敬畏了。


    而聽到質問的齊平,好似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迎著一道道目光,平和地笑了下,略帶歉意地說:


    “的確沒有怎麽聽,但執事想必誤會了。”


    呂執事笑了:“誤會?”


    齊平認真點頭,語出驚人:


    “弟子隻是覺得,沒必要在簡單的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


    ……


    ps:今天吃作者圈的瓜,吃到晚上八九點才碼字,我的錯。。隻有五千字了,另外,道院學習這段劇情並不長,就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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