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小院內,幾人豁然扭頭,同時露出不解的神情,那名錦衣也是個機靈的,沒有吊胃口,當即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等他說完,院中幾人都愣了。


    陳景父子死了……齊平一人殺進了金鑾殿,平推了禁軍,並用術法將“北涼”朝廷的人也帶了過來。


    如今,以太子為核心,齊平指揮的新集團,已經接管了皇宮,並控製整個京都……


    林妙妙美眸撐大,如聽天書。


    沒有幾句描寫,隻有個名字的丫鬟“珠兒”露出星星眼,崇拜不已,於腦海中腦補一波大戲。


    “大飯桶他……”雲青兒張了張嘴,素白的臉上滿是震驚,“這麽厲害……”


    “你說的……是真的?”


    雲老反應最大,一步竄過去,抓主錦衣的胳膊,手指下意識用力,掐的錦衣直咧嘴,但仍賠笑:


    “這等大事,卑職豈敢玩笑,是掉腦袋的事。”


    “好……好……好啊……”


    雲老臉龐漲紅,激動不已,好好的一個太傅,愣是隻會重複這一個字。


    好一陣,才仰天歎息:“天道好輪回。”


    蒼天饒過誰……弑兄篡位,終究也落得同樣的下場,一時間,老人無比唏噓。


    林妙妙眨巴了下眼睛,問道:


    “東家隻是請你來報平安麽?”


    錦衣搖頭:


    “倒不是,爵爺說,掌控朝廷隻是第一步,接下來,要發起……呃,輿論反攻……好像是這個詞,我也不懂。


    反正就是說,這半年來,京都多數百姓都被蒙在鼓裏,如今太子回歸,必須盡快將真相告知民眾……而最有效的法子,還是報紙。”


    雲老道:“他的意思是……”


    錦衣笑道:


    “齊爵爺已派人進駐了官府報社、刻印書坊,一應器械人力都在,六角書屋和報社,是時候回歸了。”


    雲老與林妙妙對視一眼,皆是振奮,前者笑道:


    “此事簡單,前頭帶路,明日頭版,老夫親自操刀。”


    林妙妙幹勁十足,說道:


    “隻您老一個可未必夠,得多些人才好。”


    ……


    南城,某處院子門口。


    一名身穿長衫的中年人拎著兩塊醬豆腐,急匆匆敲開門。


    “怎麽了,莫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開門的婦人見夫君表情異樣,問道。


    中年人姓傅,本是一落魄書生,靠為京都各大書坊撰稿,寫些上不得台麵的話本為生,日子格外拮據。


    後來,六角報社籌辦,招募編輯,他捧著自己的書稿遞了過去,結果被選中,成了第一批編輯。


    而後,更因為洞見底層,文筆接地氣,市場敏銳度高,一路被提拔成了主編,家境大為改善。


    可惜陳景政變後,六角報社查封,他也跟著失業,隻靠吃老本過活。


    這半年來唉聲歎氣,愁容滿麵。


    “不知道,但定是出大事了。”


    中年人對發妻說,“可惜,若是報社還在,定是一篇大稿子。”


    婦人接過醬豆腐,歎息道:


    “莫說這些,你還當自己是大主編?”


    中年書生沉默。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夫妻二人一愣,走過去拉開門栓,微微一驚:


    “林掌櫃?您怎麽來了?”


    門外,林妙妙披著薄披風,身旁的珠兒捧著一個本子,她笑道:


    “傅主編,我來請你出山了。”


    傅主編苦笑:“林掌櫃莫要說笑。”


    林妙妙嘴角揚起:


    “怎麽是說笑?東家助太子殿下回歸,景隆朝廷已樹倒猢猻散,我們的報紙,要回來了。”


    傅主編瞪大眼睛,聽完經過,喜極而泣,大笑三聲,半年來的積鬱一掃而散:


    “林掌櫃,我這就跟你走。”


    婦人道:“夫君,午飯……”


    “不吃了!”


    傅主編頭也不回往外跑,齊平解決了武力政變,接下來,輿論上的戰爭,將由他們打響。


    林妙妙坐著馬車,將一名名舊部召集回來,送入官府報社,熱火朝天忙碌起來。


    等明日見報,陳景虛構的曆史,他“偉大而光榮的”形象,將徹底崩塌。


    那時,才是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


    ……


    與此同時。


    皇宮內,餘下的禁軍在失去朝廷術法加持後,成了被拔掉牙齒的老虎。


    很快被打散收編,百官們集中關押,具體如何談,齊平不擅長,丟給了張諫之去處理。


    他自己,則是護送著太子,乘坐車輦,一路趕往冷宮。


    冷宮外。


    當車輪碾過肮髒的巷子時,車內的太子就已是坐立不安:


    “先生,母後她不會遭遇危險吧。”


    皇宮裏眼下著實有些亂,主要是陳景提拔了一批宦官,眼下見勢不妙四下逃竄。


    齊平坐在車廂內閉目養神,聞言睜開雙目,溫和笑道:


    “放心,先生照看著呢。”


    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表示用神識監控著。


    蘿莉太子這才安心,終於,當車輦停下,她沒等人放凳子,整個跳了下去,還險些崴了腳,給齊平眼疾手快扶住。


    小蘿莉踩著繡雲紋的靴子,朝冷宮裏跑。


    這會,已經有悍卒提前進了宮裏,小太子跨過門檻,跑過生著荒草的青磚,終於來到了年久失修的宮殿門口。


    停住腳步。


    望見了屋簷下,那瘦了一大圈,穿著白色宮裙,眼圈泛紅的皇後。


    “母後!”


    “皇兒!”


    這對半年未見的母女,同時情動,哭喊著擁抱在一起。


    接著,便是一副感人肺腑的團圓戲碼。


    齊平上輩子看影視劇親情戲就快進,這時候也沒打擾,遠遠地站著,有些觸動。


    “齊爵爺。”忽然,一個身影一瘸一拐走了過來,與他一起站在遠處。


    “見過馮公公。”齊平拱手。


    馮安這會早也平靜了下來,飽經滄桑的臉龐上掛著笑容,忙擺手:


    “爵爺莫要如此,老奴早已是個廢人,不值得此禮。”


    齊平卻仍堅持行禮完,說道:“公公受苦了。”


    馮安搖頭笑笑:


    “陛下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人,若陛下知曉今日事,在天之靈想必也會大慰。”


    二人就這般閑聊著,彼此說了下半年來的經曆,倒是如老友一般,分明以前也沒說過幾句話。


    末了,齊平問道:


    “公公之後什麽打算?”


    馮安笑道:


    “我殺了陳允,終歸是弑主的大罪,殿下要登基,阻力不會小的,若是有人揪著這件事,日後史書上保不準怎麽說,不如將我斬了,也好堵那些言官清流的嘴。”


    說這些的時候,他語氣豁達平淡,好似在說旁人。


    齊平一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公公不怕死?”


    馮安說道:


    “我半年前就該死了,隻是苟活至今罷了,若非想著娘娘無人照料,老奴早就追隨陛下去了。”


    齊平沉默了下,卻是歎息一聲:


    “公公這是要陷我於不義啊。”


    馮安愣了下:“我不……”


    齊平打斷他,笑道:


    “公公乃先帝大伴,宮中元老,若是殺了,該多令人寒心?朝中‘百廢待興’,殿下接下來要登基,身邊卻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我總不能一直守著,不如請公公代為照料殿下如何?”


    馮安嘴唇囁嚅了下,搖頭苦笑:


    “我已是個廢人……”


    齊平突然抬手,按在老太監氣海上,清風拂過,時光之力發動。


    隻是呼吸間,馮安身上的內外傷勢便消失不見,花白的頭發轉黑,原本崩塌的氣海完好如初。


    “這……”馮安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


    便聽齊平說道:


    “我用術法將你恢複到受傷前,但這個狀態不是永久的,恩,大概能持續一個月,這一個月裏,你需要吞服丹藥,重新煉體,這樣術法結束後,也能恢複個七七八八。”


    在這裏,他卡了個bug……


    如何修複崩塌的氣海?


    齊平知道首座有法子,但顯然這種事勞煩不到人家。


    他想了想,決定用“時光回溯”試試,先複原,再加固。


    這樣到時候術法結束,也就相當於遭受“攻擊”,馮安若能抗住,未必沒有恢複修為的可能。


    最差的,如果不行,他也能當一個月的“神通修士”,到期再續……


    至於為何沒直接“回溯”到修為滿狀態,也是卡bug,若是恢複一個三境的修為,最多維持一會,沒啥用。


    而隻恢複“身體”,不涉及修為,就簡單多了……老太監自己去吐納恢複就是。


    齊平給自己點了個讚。


    “齊爵爺……這……”馮安則完全陷入震驚,激動的語無倫次。


    齊平好笑道:


    “別這這了,先帝不在了,可殿下還在,正值用人之際,你想死,我還不同意呢。”


    馮安深吸一口氣,忽地深深作揖:


    “謝爵爺再造之恩!”


    齊平擺擺手,從現代人的角度,他不喜歡這種愚忠,但太子的確需要個可以信賴,又有能力的身邊人。


    馮安是最好的人選。


    ……


    母女哭了一陣,情緒得到釋放,皇後容光煥發,得知情況後,主動擔起了整頓後宮的重任。


    齊平自然願意,他們這一幫人,要麽是外臣,要麽是武人,處理後宮問題一個頭兩個大。


    皇後就沒問題了。


    “說起來,胡貴妃一直沒露麵,還挺安靜的,之後要不要找個時間見見她?”齊平思忖著。


    在他的神識裏,延禧宮一直安安穩穩,好似對宮中政變渾不在意。


    齊平也叮囑了人,不要去打擾胡貴妃,他如今已經大體明白,那女人情況。


    不過,這個還不急,別看他火速接管了朝廷,可接下來的麻煩事一籮筐。


    尤其,陳景死的蹊蹺,接下來,西疆戰事極有可能迎來變故。


    齊平必須盡快,用最短的時間,輔佐太子登基,真正穩住整個朝堂。


    隻有大後方穩住,才能全力與金帳王庭作戰,否則,前線崩塌,蠻族入侵,民不聊生。


    總不能坐在家裏,幹等草原王被槍殺吧……


    揣著念頭,齊平返回乾清宮,結果剛回來,就見守在這裏的黑甲軍卒趕來:


    “稟爵爺,長公主永寧求見。”


    ……


    當齊平推開禦書房的門時,就看到一道穿白色宮裙的窈窕身影,站在博古架前,略有些焦急地踱步。


    聽到開門聲,長公主猛地轉回身來,滿是書卷氣的麵龐上,秋水般的明眸猛地一亮。


    其中,還混雜著驚喜、激動、好奇、感慨、思念以及些許的畏懼……等諸多情緒。


    這個自己當初,一手提拔的小捕快,如今卻已成長到了這般,堪稱“鎮國之柱”的地步。


    她不禁恍惚了下,嘴唇動了動,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了。


    齊平也站在門口的地毯上,同樣不知道說什麽。


    良久,二人同時開口:“你……”


    又同時閉上嘴。


    靜了下,終於還是長公主挽了下鬢角青絲,解釋道:


    “我一直被禁足在華清宮裏,之前聽到動靜,才走了出來,結果到這邊的時候,他們說你不在……就,來這邊等一下。”


    頓了頓,又補了句:


    “安平和我一起的,但是得知她母妃被關押了起來,就趕過去了,眼下應該關在一起,恩,她應該也不知道如何與你……們見麵。”


    齊平看著她,突然說:


    “殿下以前可不是話這麽多的性子,這半年不見,轉性了?”


    永寧瞪圓了眼睛,有些惱火地瞪他。


    齊平笑了起來。


    然後,那略顯尷尬的氣氛,一下就如同遇見了陽光的雪人,融化了。


    “殿下坐吧,這裏可是你家,跟我這外人生分什麽。”齊平請她坐下,自己也坐了,又命人呈送茶水來,便喝便說。


    主動將這邊的情況解釋了下,永寧雖有所聽聞,但直到此刻,才知道詳細經過。


    不由心緒愈發複雜。


    作為“長公主”,永和帝與景隆帝的妹子,太子的“姑姑”,她的立場決定她對這場皇室內鬥,同室操戈的感觸無法與外人一般。


    聽完經過,終究隻是一聲歎息。


    “所以,接下來你想盡快扶太子登基?穩住朝堂,好對付妖蠻的威脅?”永寧問道。


    齊平點頭,說道:


    “不隻如此,還有禪宗……以及永生教餘孽,唉,一團亂,簡直就是個爛攤子。不過,這一切的前提,的確是太子登基。”


    永寧正色道:“可這件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齊平揚眉:“哦?殿下有何看法?”


    永寧青蔥玉指放下白玉茶盞,認真道:


    “你是否認為,如今陳允死了,太子是唯一正統,又占據武力優勢,登基不會遇到阻礙?”


    齊平眨了眨眼:“難道不是?”


    永寧凝重道:


    “當然沒那麽簡單,縱然朝臣畏懼你的武力,不敢明麵抗議,可還有一群人,可不會答應。”


    “你指的是……”


    “勳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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