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這個問題之後,祂似乎覺得自己的表述有些問題,所以祂再度開口。


    “或者說。”


    “你覺得你對晴川靜司的感情是真實的嗎?”


    真實?


    她的心意是不是真實?


    雪之下雪乃慢慢抬起頭,覆蓋在她那一雙藍瞳之中的隻有壓抑至極點的怒火。


    慢慢的舉起自己的右手。


    啪——


    一聲劇烈的響聲過後。


    手捂著自己的發紅、腫起的左臉,祂慢慢的轉過臉。


    看著重重給了自己一巴掌的雪之下雪乃,祂慢慢張開口,一句毫無感情的疑問從祂的口中傳出。


    “為什麽。”


    “你......靜司為了我,他死了四次!”


    腦海裏浮現著每一個輪回的畫麵。


    聽著縈繞在自己耳邊的、講述一個個輪回的故事的聲音。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沒有一點猶豫、奮不顧身自盡的晴川靜司」的畫麵。


    雪之下雪乃心如刀絞。


    她沒辦法、也不敢想象。


    當陷入輪回中的晴川靜司在麵對一次次自己挽救不了結局的時候,他到底是懷揣著什麽樣的決心和心緒。


    才能這麽果斷、毫無猶豫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看著再一次捂臉痛哭的雪之下雪乃,麵無表情、猶如機器人一樣的祂慢慢放下手。


    “這就是你被感染的部分了,雪之下雪乃。”


    “我想你應該清楚一件事,你現在對於現實裏存在的晴川靜司的感情,全部都是源於你記憶當中的晴川靜司。”


    “而剛剛,‘晴川靜司’最後一點異常已經消失了,這也意味著以前的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話音落下,雪之下雪乃抬起自己的臉頰,她臉上的驚恐的表情似乎在拒絕聽到真相。


    隻不過,即使是這樣,祂都沒有打算要停下來。


    “剛剛出現在這裏的‘晴川靜司’是.....用你們的話來說,其實隻是一道執念而已。”


    “而這一個輪回出現在執念麵前的是現實中的晴川靜司的話,那就證明了「治療」還沒有結束,他還要繼續走下去。”


    “但顯然,出現在這裏的是你、而且還是帶著部分異常的你的出現。”


    “軌跡又再一次改變了,但是這一次沒有了輪回。”


    “因為這一次,晴川靜司再也沒有辦法給自己留下一個執念,讓他可以在下一次真正結束輪回。”


    說到這裏,祂停頓了一下。


    “換句話說,如果晴川靜司死了,那他就真的死了。”


    “經曆過那麽多次輪回下來,目睹了多次、也經曆了多次死亡的晴川靜司,他的精神早就崩潰了。這樣的靈魂早就成為了....嗯...用你們的話來解釋,他應該是重度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患者。”


    “靈魂千瘡百孔的他,連進入黃泉,忘記一切、重新再來的資格都沒有了。”


    說完,祂連看一眼低垂著腦袋,看上去宛如失魂落魄一般、一言不發的雪之下雪乃都沒有。


    緩緩從長椅上站起身。


    “因為執念的消失,現在在現實裏的晴川靜司,他已經沒有任何一點「回憶起任何一絲你們一同經曆過的記憶」的可能性了。”


    “對於你來說,他隻是一個名為「晴川靜司」的陌生人而已,所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雪之下雪乃。”


    腳步無聲無息的落在土地之上。


    該說的話、該做的事,祂都已經完成了。


    也是時候離開了。


    “等等!”


    一聲意外的聲音打斷了祂漸漸消散的身影。


    轉過身,看著抬頭看向自己的雪之下雪乃,祂的聲音裏第一次帶上了些許不耐煩。


    “怎麽?”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沒有。”


    祂知道雪之下雪乃現在的狀態,和一個溺水的人沒什麽區別。


    對於這樣的人來說,隻要有任何一點希望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努力、掙紮的伸出手抓住。


    而祂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碎雪之下雪乃幻想中的,偽裝成「希望」的深淵。


    “或許你會覺得晴川靜司會有醒悟的一天,因為你看見那些刻在靈魂深處的習慣和誓言。”


    “但我要告訴你,千萬不要試圖利用它們,因為。”


    “能讓靈魂刻下這些東西,你應該能想象得到他是有多絕望、多無助。”


    很可惜,祂的這一番勸告並沒有讓雪之下雪乃聽從。


    看著依舊堅定不移的雪之下雪乃,祂深深歎了一口氣。


    然後伸出手,從衣服的口袋裏掏出兩枚普普通通的戒指。


    放在手心裏看了眼之後,祂就將手裏的戒指拋向雪之下雪乃。


    見到雪之下雪乃接住了自己拋給她的戒指之後,祂開口說道。


    “因為你無辜的經受輪回的磨難,現在,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讓現在的晴川靜司帶上戒指,你可以得到你心裏期盼已久的結果,也就是再續前緣、再一次真真實實的走進婚姻殿堂。”


    隻不過,代價就是僅僅隻是得到那一瞬間而已,晴川靜司必會消失。


    “第二,將兩枚戒指扔進大海裏,從此你和他成陌路人。”


    你活著、他活著,你們終究會找到另外的幸福。


    “作出選擇吧。”


    “雪之下雪乃。”


    .......


    霧散了。


    雪之下雪乃也回來了。


    枯坐在長椅上,失魂落魄般依靠在椅背上的她,臉上隻剩下一片灰暗。


    緩緩舉起自己緊緊攥著戒指的手的動作,沒有了平日裏的果斷與利落。


    呆呆的看著安靜躺在自己手心裏的戒指,雪之下雪乃的腦海裏不斷的翻滾著剛剛的記憶。


    在這些記憶裏,畫麵裏出現的最多就是晴川靜司。


    有晴川靜司果斷赴死的畫麵。


    也有,晴川靜司在輪回裏掙紮著也要保護晴川愛憐和自己的畫麵。


    其實,雪之下雪乃的心中,早就猜測到她和晴川靜司曆經了幾個輪回的可能。


    但她不管怎麽樣都沒想到,不管是哪一個輪回,都一直陪伴在自己和靜司身邊的晴川愛憐。


    她竟然就是最初的那個世界、自己與靜司的親生孩子。


    ‘原本,「晴川愛憐」就是必須要修正的錯誤、必須要清楚的異常,但為了保護住你和「晴川愛憐」都能活下來,在第一個輪回的時候,晴川靜司就鑽了漏洞,讓她作為真正的世界一部分降生。’


    當時,祂給自己的解釋是這樣的。


    如果不改變愛憐的降生,那麽靜司和雪乃必須要在一起。


    而他們兩個在一起,那麽雪乃和愛憐都一定會死亡。


    所以,為了讓兩個人都活下來,靜司隻能在不可能認識雪乃的條件下,讓愛憐出現在世界上,並且還要躲過修正和消除。


    而這裏唯一的辦法就隻有,設計讓愛憐成為自己那個不曾出現過的妹妹。


    “就一定要這麽殘酷嗎?”


    一聲呢喃響起。


    想到晴川靜司拚死掙紮的讓愛憐和自己活下來,也想起了曾經自己和愛憐在失去靜司後的記憶。


    雪之下雪乃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為什麽,一定要這麽選?”


    將臉頰深深的埋在掌心之中。


    在這間幽靜的神社裏。


    隻剩下那痛苦、糾結的鳴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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