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徒手所建的府邸有些特別。


    它位於下威城的正中央偏北一點,府邸大門正對著整個下威城最大的市集。


    整個府邸的建築格局也是十分特別,‘回’字形的建築結構,一圈套著一圈。


    最外層是府內兵丁和仆人居住,第二三層留給了招募回來的武林好手,第四層是招待飲宴之所,直到第五層,才是彭徒手和他家人的居所。


    四人所乘坐的馬車幾乎在同一時間抵達了彭徒手的府邸,看著這古怪的建築風格,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有趣。


    建築布局雖然奇特,但是府邸的裝飾卻一點也不含糊。此時府內中門大開,通過大門可一眼望見府內布置。


    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映在皎月之中,假山怪石,藤蘿翠竹,又點綴其間,別有一番風趣。


    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正在大門口候著幾人,看到他們過來,連忙抱拳行了個禮說笑著道:


    “我家老爺已經恭候多時,各位請。”


    說完便領著眾人向府內走去。


    ······


    彭徒手五十開外的年齡,身高八尺,一臉花白的絡腮胡子像一根根鋼針一樣貼在臉上,一雙眼睛十分有神。


    老遠看到幾人過來,連忙迎了過去說道:


    “少年英雄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


    彭徒手還沒走到幾人身前,突然看到了站在王善之身後,一臉笑意的金虎頭翁。


    彭徒手一愣連忙走過去,一邊抱拳一邊熱情的說到:


    “靳天虎師兄?哈哈,沒想到居然是你,咱倆可是十年未見了啊。怎麽你一個人?尹天寶師姐呢?怎麽沒與你一起?”


    王善之幾人一聽,這才知道金虎頭翁和銀豹頭嫗的真名是什麽。而且看彭徒手打招呼的方式,知道幾人應該是十分相熟的。


    金虎頭翁看著彭徒手,笑著說到:


    “你在此地逍遙快活,我們夫妻倆可沒你這麽好命,這些年一直都在江湖上奔波。”


    彭徒手看到金虎頭翁很是開心,連忙說到:


    “當年我可是說過,隻要你和師姐願意來此,我把這下威城讓給你都行,你這不是不來嗎。”


    金虎頭翁說到:


    “你這地方好是好,可惜我與師妹閑雲野鶴慣了,恐怕不適合這裏。


    再說當年師父一人留在穀中,我還要回去伺候師父。


    往事等會再說,今日先與你介紹幾位小友。”


    彭徒手這才對王善之幾人說到:


    “見到多年老友,有些失態。倒是讓幾位小友見笑了。在下彭徒手,江湖朋友給了個諢號叫‘立地獅子’。幾位小友請了。”


    王善之三人人立刻抱拳還禮,連稱不敢。


    王善之還未開口,彭徒手看著王善之笑著說到:


    “這位少俠應該就是紫陽劍派淨一真人的弟子,王善之王少俠吧。”


    王善之聽完一驚,自己的身份江湖中人應該知道不多,哪想到剛一見麵,就被彭徒手叫出名來。


    知道他大名的人一共沒有幾個,心中再一思索,已然知道邀他前來的‘好朋友’是誰了。


    隻不過此時不便多問,隻是抱拳回禮。


    然後彭徒手又對著章子修說到:


    “醉倒人杜康老道的弟子章子修?嗬嗬,你師父如今可好?有空讓你師父到下威城也耍耍,我這裏好酒管夠。”


    章子修驚訝說到:


    “前輩居然認得家師?下次等晚輩回山,一定把前輩的話帶到。”


    然後彭徒手又轉頭看著成琦兒,笑著說:


    “那你一定是淨一道人的女兒,劉妙言了?”


    成琦兒一聽,哈哈一笑說到:


    “這次你可猜錯啦,等一下要罰酒的。”


    彭徒手表情一愣,‘咦’了一聲。


    王善之在一旁連忙說到:


    “這位姑娘是在下的。。。。一位好朋友,成琦兒。”


    彭徒手嘿嘿一笑,對成琦兒說到:


    “哈哈,那就抱歉了成姑娘,看來我的消息有些滯後了。”


    然後對四人說到:


    “咱就別在這裏站著了,快入席吧,你們的好朋友還等著呢,哈哈。”


    說罷走到金虎頭翁身邊,拉著他便向宴席走去。


    ······


    大湯國正式宴席采用的是分餐製,每個人都跪坐或者盤腿坐在一個鬆軟的皮墊子上,在他們麵前,各自放著一張木幾。木幾上放著各色水果和一些點心吃食。


    彭徒手今日見了金虎頭翁很是高興,沒有坐在主坐之上,而是讓下人把他的木幾移到了金虎頭翁身邊。


    待幾人入座,王善之看到自己正對麵不遠處還空著一張桌子,知道是所謂的好朋友還沒到。


    他心中已然猜出所謂的好朋友是山野,但是謎底沒揭開之前,他也不敢確定。


    彭徒手看到幾人都已入座,然後對身邊的管家說到:


    “還沒來嗎?”


    管家剛準備回話,突然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喊到:


    “來了來了,抱歉了各位,讓大家就等了。王兄弟,近來一向可好?哈哈。”


    王善之順著人聲望過去,看到來人正是他們此行要救的人山野,不禁笑著說到:


    “果然是你。”


    ······


    山野走到幾人近前,先是抱拳告了個罪,說自己因事來尺,緊接著抱拳對著王善之一行四人鞠了一躬,笑著說到:


    “在下與王兄弟隻是因事而相識,沒想到在下出事,王兄弟帶著幾位好朋友,還有金虎前輩來到此地營救在下,在下感激不盡。


    當然,還得多謝彭城主高義,知道在下所犯之事卻仍然收留在下,大恩沒齒難忘。”


    彭城主笑著回到:


    “往日在我這裏也沒見你這麽客氣,今日倒還拘謹起來了。我這也不算什麽大恩,大家各取所需罷了,哈哈哈。快快入席吧。”


    山野一聽,嘿嘿一笑,連忙入席。


    剛剛坐下,章子修就看著山野鬱悶說到:


    “二世子可還認得在下?”


    山野一看章子修,笑著說到:


    “章兄弟可別開玩笑了,咱倆曾經喝過幾次酒呢,風月樓一次,萬香館一次,回春堂一次。。。”


    章子修一聽大囧,連忙說到:


    “打住,先別說這個。既然咱倆也算相熟,所以我有個疑問,你為何把你們影衛聯絡之地定在仙人居?我記得你不喜好這個調調啊。”


    山野一聽,先是一愣,然後狂笑不止說到:


    “昨夜老彭的人回來說你住仙人居,我還納悶,以為你品味變了。今日我算是明白了。是誰告訴你我們影衛的聯絡之地在仙人居的?”


    章子修一聽,心中想到‘什麽意思?難道他不知道?’


    疑惑的又看了王善之一眼,王善之隻是對他笑了一下沒說話,又轉過頭看著山野問到:


    “你的影衛啊?那個叫阿仇的?難道他不是你的人?”


    山野一聽哈哈哈狂笑起來,笑了一陣,強忍著又問到:


    “阿仇是南疆人,你不覺得他說的官話口音有點奇怪?”


    章子修眉頭一皺,說到: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有啥話就直說吧。”


    山野此時已經笑的眼淚出來,說到:


    “阿仇是南疆人,說話有口音。也怪我挑的地方不對。我給他說的是‘閑人居’,是一間不起眼的小茶館。。。而他口音不清,硬生生的給說成了‘仙人居’。”


    章子修看著山野呆住了。


    這時王善之笑著問了一句:


    “可是青雲賭坊旁邊巷子裏那間沒有門匾的‘閑人居’?”


    山野笑著說到:


    “就是那裏,原來王兄弟已經知道了啊。”


    章子修艱難的轉過頭,一臉不可思議的問王善之道:


    “你知道?”


    王善之說到:


    “方才來的路上才看到的,我就覺得‘仙人居’這地方人多眼雜,不太適合山野手下影衛去藏身那裏,心中一直納悶。”


    章子修聽著二人說話,默默低下頭,拿起身前酒杯默默喝了一杯酒,眼角有淚滑過。


    社死現場。


    ······


    章子修的對話隻是一個小插曲,幾人先是吃喝一陣,聊了會天南海北的江湖軼事,又轉圈的碰了幾杯,看火候差不多了,才要進入正題。


    王善之江湖經驗太淺,正在不知道如何開口時,彭徒手用筷子敲了敲桌子,麵色嚴肅的說到:


    “諸位都是江湖好手,名門子弟。靳師兄與我的情分,我說話也不用藏著掖著,我就想問一句,你們當真是想殺了西平王商自重嗎?”


    王善之沒想到彭徒手說話這麽直接,心中一愣,沒想到山野陰森一笑說到:


    “至少我與王兄弟已經達成共識了。商自重那老賊,我必殺之。”


    金虎頭翁說到:


    “嗬嗬,我與商自重的梁子已經結下了,而且此人行事暴虐,亂殺無辜,這秦山三州被他搞的一片浪跡,我也是要殺的。而且,王賢侄有事,老夫幫幫年輕晚輩,也是應該的。”


    章子修還沒有從剛才的社死現場恢複過來,指了指王善之說到:


    “這人。。。算了,我也願意幫他。”


    彭徒手又看了一眼成琦兒,宴席上成琦兒多喝了兩杯果酒,此時酒勁上來,正抱著王善之的胳膊打著盹,嗬嗬一笑不再說話,心裏已然明白二人關係。


    他又把頭轉向王善之,心中想到:


    “出山還沒幾月,倒是籠絡了一批江湖好手,聽說秦山裏麵還有一支隊伍與他交情不淺,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呐。”


    王善之聽完這些人表態,又看到彭徒手看著自己的眼神,想了一下說到:


    “多謝各位抬愛。商自重無故滅我山門乃是其一;在江湖脅迫門派就範,亂殺無辜乃是其二;


    起兵謀反害的秦山三州百姓背井離鄉,餓死、病死、凍死無數乃是其三。


    在下不算英雄,也沒有救苦天下百姓的本事,隻能見善為善,見惡除惡。


    於公於私,商自重我是一定要殺的。”


    彭徒手一聽,拍手稱讚道:


    “好一個‘見善為善,見惡除惡’,王少俠,令師真是給你起了一個好名字。”


    王善之連忙抱拳稱謝。


    彭徒手又說:


    “殺了商自重,此事可為。既然你們都說了原因,我也說一下我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就是想在此城當一個逍遙城主。但是如果再讓他這麽搞下去,這下威城估計也要保不住了。


    還有一事,諸位不知道有沒有考慮,如果殺了商自重,那麽接下來秦山三州又當如何呢?”


    金虎頭翁知道彭徒手說此事,應該有了打算,便說到:


    “你如此說想必心中已有計較,老彭,你還是直說吧。”


    彭徒手嘿嘿一笑指著山野說到:


    “他!我欲幫他成為下一位西平王!不知道幾位意下如何?”


    ······


    阿仇在剛剛又給房內牆角的壁爐填了一把柴,看著燭光下躺著的狼仔,不由得輕輕歎了一聲。


    他站起來,剛想過去給狼仔喂些水,突然聽到外麵悉悉索索的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由眉頭一皺,伸過手拿起床邊的長刀,對著門外說到:


    “哪裏的朋友到了?何不現身一見?”


    嘎吱一聲,木門便被輕輕推開,阿鸞穿著一身黑色影衛武士服,緩緩的走進房門。


    阿仇看到阿鸞有些疑惑,尤其是聽見外麵響動,知道最少有十數名好手。他有不好的預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阿鸞。


    “仇哥,我隻問你一句,從前山野欲占我身子,你為何不去阻止?”


    阿鸞的聲音很輕,輕到不仔細聽,好像就會漏掉一兩個字詞,語氣中充滿了不解,悲傷,似乎還有一絲怒氣。


    阿仇看著她,奇怪問到:


    “今日為何又提起此事?都過去這麽久了。而且服侍少主不是應該的嗎?”


    阿鸞聲音有了一絲顫抖,接著說到:


    “可那時我的心中隻有你,我隻想把自己交給你,而不是別的男人!”


    阿仇歎了口氣說到:


    “阿鸞,我知道你心意,隻不過我們身為力奴,有些事是沒辦法選擇的。”


    阿鸞聽完,情緒有些激動說到:


    “不!你不是沒法選擇,你是怕,怕掃了山野那廝的興致,怕他會撤了你的力奴身份對嗎?”


    阿仇一聽,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麵對如此情緒激動的女人,說什麽都沒用,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等了一會,阿鸞的情緒似乎不是那麽激動,又輕輕的說到:


    “你還喜歡我嗎?還想與我在一起嗎?”


    阿仇連忙說到:


    “當然了!阿鸞,我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阿鸞一聽,笑著問到:


    “那是不是我說什麽你都會做?”


    阿仇咬牙表情堅決的說到:


    “好!隻要待此間事情一了,你說什麽我都聽,你想讓我做什麽?”


    阿鸞輕輕一笑,燭光應在她的臉上顯得異常美麗動人,隻見她朱唇輕起,聲音又輕又慢,一字一字的說到:


    “殺了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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