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虯髯客、柴榮、柳青三人結拜以後,虯髯客莊重托付柴榮道:“現在我是你大哥,你能立下功業,就是大哥我立下功業,大哥我在扶餘國等你好消息。”


    說罷虯髯客拿起一個包裹,起身欲走,柴榮連忙將他攔住道:“大哥武功、見識、謀略都是當世一流,小弟正有許多事情要請教大哥,大哥為何走得這般匆忙?”


    虯髯客笑道:“柴老弟的本事可比我這大哥要大得多,大哥我已無可指教。至於武功,柴老弟尚且年輕,大有可為,十年以後大哥我也就不是柴老弟對手了。”


    虯髯客話剛說完,看出柴榮和柳青都有挽留之色,連忙擺擺手道:“大哥我是個粗人,不喜歡哭哭啼啼那一套。可惜手頭沒酒,若不然痛飲三碗,痛痛快快地走了便是。”


    柴榮見留不住虯髯客,自己心裏也是十分不舍,隻得勸道:“虯髯兄在扶餘國若是孤單寂寞,便回中原看看我兄妹兩個,指不定那時這中原大地已換了國號。”


    虯髯客哈哈笑道:“不知到時會換做什麽國號?”


    柳青尚且不知所雲,她心道亂世中更朝換代本是尋常,可柴榮怎會知下一個國號?不過若是石敬瑭叛軍攻入洛陽,這唐便自然要換成晉了……


    “周。”柴榮脫口而出。


    “周?”柳青不解其意。


    柴榮向兩人點點頭道:“義父姓郭,係出姬氏。且周王朝享國祚八百年,盛德延於百世,因此建國宜以大周為號。”


    虯髯客突然亂髭倒豎怒斥道:“大膽匹夫,膽敢妄出大逆不道之言,該當何罪!”


    柳青霎時一驚,卻見柴榮正色道:“謀逆乃是誅九族的大罪,先與我拿下這逆賊的大胡子大哥!”


    柴榮說罷,兩人一齊大笑,虯髯客道:“柴兄弟好膽色!有道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偏他朱家、李家能做皇帝,你郭家、柴家就坐不得嗎?哈哈哈哈……”


    虯髯客大笑不止,笑到一半又道:“那到時柴老弟做了皇帝,柳妹子做了長公主,也給老哥分個節度使、大元帥什麽的當當,痛快痛快。”


    柳青不禁想象起虯髯客話中所說,她覺得這大哥倒是性情豪邁,無所畏懼,自然做得了大元帥。可眼前這個有情有義的少年做皇帝會是什麽樣子,她卻想不清楚了。


    她又琢磨著虯髯客說的長公主,自己若是柴榮的義妹,自然是要當長公主,隻是自己怎能做好那長公主的角色……


    柴榮見柳青恍若失神,拍拍她肩道:“柳妹,你怎麽了?大哥這就要走了。”


    柳青回過神來,看看虯髯客,也感不舍,挽留他道:“大哥回扶餘國必定路途遙遠,不如先暫住幾日,收拾收拾再走吧。”


    虯髯客擺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二弟,三妹,你們也別送了,青山綠水,咱們後會有期。”


    柴榮知道虯髯客性子爽直,不喜歡推推讓讓,隻好告辭道:“大哥走好,我和柳妹一定常常將大哥掛念於心。”


    柳青也向虯髯客拱手道:“虯髯大哥,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虯髯客顯得甚是喜悅,仰天大笑出門去,深感不虛在中原走了一遭。


    柴榮和柳青眼看著虯髯客身影遠去,不覺莞爾。


    送走虯髯客之後,柴榮又回到洞穴中觀察兩壁壁畫,看了有近兩個時辰,終於將其盡數烙入心中。


    柳青也隨著柴榮看那壁畫,靜下心來倒也能看出些精妙之處。她正看到一半,柴榮突然拔劍出鞘,揮毫潑墨般將劍招揮灑在洞壁上。


    柳青不解其意,以為他是要試試這牆上的武功。但那青冥劍利可斷金,亦可雕石,這一陣瀟灑的劍舞下來,滿牆精妙武功盡皆成了一片亂花。


    柳青當下以為柴榮走火入魔,但又見他禦劍自如,眼神中透露著一如既往的理智,絲毫沒有瘋癲神態。


    柴榮毀掉了一牆武功後,又折身到陣法這邊。柳青急忙勸道:“柴郎要試武功,大可不必用這麵牆壁啊,若是誤傷了大哥留下的東西……”


    這當頭柴榮已將劍尖接連劃在了滿牆陣法之上,對柳青道:“柳妹勿憂,這兩牆上的東西我都已經牢記在心,毀之無妨。”


    “可……可這畢竟是大哥留下的東西……”柳青囁嚅道。


    柴榮又劃了半晌,終於也將這麵牆壁畫成了一片亂麻,他收起劍對柳青道:“柳妹,你還年輕,自然思慮單純。大哥留下的這兩大瑰寶本就不該重見天日,既然被我有幸見到,自然要防止它們再落入別人手裏。”


    柳青心裏不悅,柴榮也不過比自己大了一歲有餘,竟然說自己年輕不懂事……


    柳青欲言又止,她也明白,柴榮說著不能讓大哥的東西落於人手,其實不過是他習得之後,再也不想讓世上有第二個人習得。


    柳青愣愣看著柴榮,他在她心裏一直豪邁大氣、胸懷萬裏江山,所以他能遍結天下英豪。可如今看來,他有時似乎也很自私……


    不知道虯髯客允不允柴榮將他幾十年心血這般毀去?想必柴榮心裏也沒有答案。所以他在虯髯客在時不問,在虯髯客走後,才做了這件事。


    柴榮沒留意到柳青的沉思,他又拿了徐沅湘那玲瓏風塵劍,對柳青道:“大哥那晚定是去了山那頭一程,順道將青冥拾走了。湘姑娘這劍應是落於山縫之中,一路滑到了大哥的洞裏。”


    “那位姊姊不是姓徐麽?”柳青問道。


    柴榮笑道:“沒錯,沒錯,是徐姑娘才對。是我叫‘湘姑娘’叫得慣了。”


    柳青悻悻道:“也不知湘姑娘長湘姑娘短地叫了多少聲,竟然都叫慣了。”


    柴榮衝柳青做個鬼臉道:“柳妹千萬莫要學我那嫣妹子了,好生讓人頭痛。”


    柳青一打柴榮肩頭嗔道:“誰讓你常常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嫣妹妹還說要替我教訓你這哥哥。”


    柴榮心裏暗道:“果然又是我那妹子。”但他臉上卻佯裝嚴肅,對柳青道:“說起阿嫣,不知我師哥怎麽樣了。我們既然已找到了這兩把劍,這就快些回去吧。”


    兩人太行事了,匆匆回府,且按下不提。


    卻說前夜放走耶律依霜後,聶遠勸柴嫣回去歇息,柴嫣看聶遠身子已沒了大礙,放下心來,便回去美美睡了一覺。


    這日一大早醒來,柴嫣突然連打兩個噴嚏,心裏暗道:“莫非是阿遠想我了嗎?還是我哥哥又罵我了?”


    ———


    重重圍困下的晉安寨中,太原四麵招討使張敬達手握五萬馬步軍,此時卻受製於人,進退不得,隻得深溝壁壘堅守不出,自己於大帳中一籌莫展。


    “報將軍,楊光遠、安審琦二將軍請見。”一名帳外軍士進帳稟告道。


    張敬達正在愁悶之間,他知楊光遠、安審琦二將乃是軍中棟梁,威望頗高,正好請入商議,便道:“快請二位將軍入帳。”


    隨後楊光遠、安審琦二人進帳拜道:“拜見將軍。”


    張敬達連忙將二人扶起,三人坐定以後,副招討使楊光遠已迫不及待地問道:“張將軍,如今我兵馬疲困,兵糧又斷,不知將軍可有破敵良策?”


    張敬達滿麵愁容,搖搖頭道:“未有也,二位將軍可有良策?”


    楊光遠看看安審琦,安審琦對他點了點頭,楊光遠又對張敬達笑道:“末將有一計,雖不能破敵,但能保五萬將士性命。”


    張敬達當即大喜,連忙起身對楊光遠道:“如此甚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朝隻需保住這一支朝廷主力,來日再北上雪恨,未為晚也。不知楊將軍有何高論?”


    楊光遠朝張敬達拱手道:“晉軍勢大,張將軍不如卸甲歸降,非但保住性命,猶然不失富貴。”


    張敬達本以為楊光遠能說出些什麽高論來,一聽此話勃然大怒道:“我朝隻有斷頭將軍,無有降將軍也!投敵之論,不許再言。”


    楊光遠無可奈何,小聲對安審琦道:“安將軍,你來勸勸張將軍吧。”


    安審琦臉色尷尬,隻得硬著頭皮,對張敬達道:“楊將軍所言極是,當今之計除了出降,別無辦法了。”


    張敬達見安審琦和楊光遠沆瀣一氣,更是氣憤,罵安審琦道:“安將軍,你自幼跟隨先皇征戰四方,累受國恩,怎能在這等關頭叛國投敵?”


    安審琦羞赧難當,搖搖頭道:“安某征戰二十年來,從未有過今日之絕境。如今縱然我等不降,帳下快要餓死的兵士,怕是也要操戈嘩變了。”


    張敬達由怒轉愁,幽幽道:“安將軍所言,本將軍如何沒看在眼裏?隻是我受皇上厚恩,拜為元帥。太原一戰兵潰千裏,已然罪孽深重,若是再叛國降敵,還有何麵目立於世間?”


    楊光遠突然冷笑道:“將軍有心殉國,末將自然不會阻攔,可帳下軍士哪個不想活命?”


    這話一出,安審琦連忙嗬斥道:“楊將軍!”隨即他又向張敬達道:“請將軍恕罪。”


    張敬達倒是不甚氣憤,又是長歎一聲道:“我料援軍已在路上,早晚便至,二位將軍且穩住軍心,再等等看。若是真到了勢窮力盡之時,請二位將軍率帳下諸軍斬下張某人項上人頭,以求富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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