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嫣看著不遠處兩個癲狂的野獸,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寒顫,卻又心生不解,問聶遠道:“你不是說過,耶律倍的白狼嗜血功升到五層功力,能與飲雪樓前十高手一戰麽?這麽說的話,那個沙陀第一高手豈非不是他的對手?”


    聶遠搖搖頭道:“江湖之中高手對決的高下和生死常在一瞬之間,沒有人能真正預料誰勝誰負。不論麵對什麽樣的對手,也沒有人能說自己絕無可能失敗。”


    李彥紳當下將手中那一杆十餘斤重的烏鐵長槍一揮,厲聲喝道:“西楚霸王槍!”隨後使個“橫掃千軍”朝耶律倍劈砍過去。這一槍果然勢大力沉,聶遠料想縱使避過槍尖,隻是被槍把打在身上,也免不了個筋斷骨折。


    耶律倍麵容雖是如癡如狂,反應卻極為敏銳,當下如蒼狼般縱身一跳輕巧避過。李彥紳又反手一槍使個“一柱擎天”刺向躍在半空的耶律倍胸腹,耶律倍見招拆招,雙臂一蜷恰恰將槍頭卡在胸前。


    接著耶律倍不等李彥紳變招,一個翻身墜在地上,雙手向前一送緊緊扯著槍杆不肯鬆手。兩人如同拔河一般拉扯槍杆,各自都拉扯不動,便一齊向中間用力擠推。


    那烏鐵槍杆在兩人神力之下,竟被壓成彎弓之狀。兩人也都覺雙臂酸麻虎口欲裂,但並無一人敢先鬆開手來。


    就在這時李彥紳忽地騰出左手拔出腰間唐刀,反手一握擲向了耶律倍胸口。耶律倍驟然一驚,急忙鬆手撤步向一邊閃躲,那槍頭本就彎曲著定在他胸前鉚足了勁力,他這一退槍杆猛地繃直,重重打在了他胸口之上。這一下使得他連退數步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李彥紳當下一抖長槍使個“蒼龍出水”便要進擊,忽然聽得背後一聲箭矢破空而來,電光火石間他已不及閃躲,隻覺後心猛地一下劇痛,也使得他悶哼一聲,險些跪倒在了地上。


    他不及多想,連忙往後背上伸手去摸那一支箭下來。好在李彥紳身著鐵甲,這一箭雖勁力十足,但發之匆促,射穿鎧甲之後隻是箭頭釘入皮肉,並未傷及要害。


    與此同時耶律倍胸口相當於被鐵棒重擊,但他運起五層白狼嗜血功法後陡升深厚氣血護體,這一棒也沒能置他於死地。兩人各自分開數步,一時緊緊盯著對方,不敢貿然動手。


    秦公公在後見李彥紳受了暗算,朝眾衛士厲聲叫道:“快給我殺進府中把放冷箭的揪出來!”四名精銳刀牌手衛士齊聲應道:“遵命!”隨後各自舉起盾牌繞過耶律倍和李彥紳衝進了王府之中。


    柴嫣見狀一驚,看聶遠道:“他們去抓耶律依霜了,這可怎麽辦?”


    聶遠當下也頗為著急,暗自握拳道:“絕不能讓她這一脈都身死於此……”


    此時耶律倍見一眾刀牌手繞過他朝府中殺去,當即怪叫一聲要向他幾人攻擊。李彥紳見他動了起來,連忙振奮精神一槍刺去。


    誰知耶律倍佯作阻止刀牌手隻是賣個破綻,李彥紳貿然刺來,耶律倍突然一個側翻避過槍尖,又順著槍杆逼近李彥紳跟前。


    被耶律倍攻到身前,李彥紳長槍回轉不得,隻得扔下長槍赤手搏鬥。耶律倍不待他擺好架勢,前身一弓,雙爪同時攻向李彥紳雙目與心口。李彥紳一時心慌不及閃躲,隻得橫臂護著要害,雙臂霎時被耶律倍撕得破開肉綻。


    李彥紳痛叫一聲,猛地起了一腳踹開耶律倍,翻身從兩名士卒手中取了一柄怪狀兵器,大喝一聲道:“十三太保畢燕朝天撾!”


    柴嫣眯著眼細細觀察這一杆兵器,卻見它遍身镔鐵打造,長如槍矛一般無二。隻是這畢燕朝天撾棍頭處並非尖刺,而是宛若一個西瓜大小的拳頭緊緊握著一杆兩尺長的判官筆,看模樣甚是駭人。


    “這是什麽奇形怪狀的東西?我看那镔鐵拳頭、镔鐵棍身,少說也有二三十斤吧?”柴嫣見了這奇異兵刃甚是好奇,不禁問聶遠道。


    聶遠向她解釋道:“這便是唐亡以來當世第一猛將‘十三太保’李存孝所用兵刃,它非但可當做流星錘狼牙棒橫掃千軍,亦可用判官筆一招致命。不論是在沙場還是江湖,這都是一樣極為恐怖的殺器。”


    這李彥紳所用的畢燕朝天撾雖不及李存孝那件勢大力沉,但也非一般士卒可以使得起來。當下他一個橫掃逼開耶律倍,耶律倍也回身在王府門口抄起一柄馬槊與李彥紳鬥作一團,兩人見招拆招殺得天昏地暗,看得聶遠和柴嫣都暗暗心驚。


    聶遠悉心看他二人鬥了二十餘招,暗道不好,對柴嫣道:“我們走,從後堂進王府找到耶律依霜。”


    “不管她爹爹了嗎?”柴嫣問道。


    聶遠點頭道:“耶律倍透支全身用於維持生命的精血來釋放功力,尚且拿不下李彥紳。待到他血氣耗盡仍不能喝到鮮血,且皇帝的大隊人馬趕過來,則他更是必死無疑,你去出手相助也是枉然。如今隻能將他放棄,但一定要勸說耶律依霜活下來。”


    “好,我們走。”柴嫣起身拉起聶遠,向後牆匆匆趕過去。兩人到得彼處,卻見牆壁有近兩丈高,柴嫣後退幾步欲要靠輕功上牆,幾次都隻能蹬踏到一半高度,急得她連連跺足。


    聶遠試著在牆邊跳了幾步,對柴嫣道:“時間不多,我們趕快沿著牆邊找找有沒有狗洞或是後門。”


    柴嫣不由得嘟囔一聲:“武功不好可真是麻煩……”隨即她快步繞著後牆跑了一圈。到得一處偏僻牆角雜草叢中,她眼前一亮,連忙叫聶遠道:“這裏有一扇小門。”


    聶遠迅速到得跟前敲了敲那後門,他當下隻覺門扇十分厚實,以他二人之力難以破壞。聶遠又仰頭看看圍牆高低,問柴嫣道:“你踏在我肩膀上,能翻得過去嗎?”


    柴嫣關切道:“過應是過得去……隻是你受得住麽?”


    聶遠拍拍肩頭道:“沒問題,你過去了勿要忘了將這門打開接我進去。”


    柴嫣剛要同意,突然心中升起一個疑惑,問聶遠道:“等一下……既然皇帝要殺耶律,怎麽不將王府包圍周嚴?該不會是有詐吧?”


    聶遠搖頭道:“我料想不會,既然耶律已經主動出現在了王府外,李彥紳想必也沒來得及再包圍整個王府。而且皇上隻是想讓東丹王陪他一同赴死,並未有說非要對耶律家趕盡殺絕。”


    柴嫣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啊,那我們快走吧。”說罷聶遠微微躬身在那牆麵之前,柴嫣後退幾步,一步踏上了他肩頭,雙足又在牆上一蹬,雙手已扒住了牆沿。接著她縱身一躍,倩影一閃,便翻入了院牆之中。


    片刻之後柴嫣為聶遠打開了那扇小門,看著這偌大而空曠的王府,柴嫣問聶遠道:“去哪裏找她?”


    聶遠示意柴嫣道:“聽聲音。”柴嫣連忙安靜下來,果然隱隱聽得府中藏書樓“望海堂”那邊傳來一陣喊殺之聲。兩人相視一眼,連忙趕了過去。


    遠遠還未到得跟前,兩人已經見得一名刀牌手倒在地上呻吟,他雙腿上各中一箭,雖有盾牌護著了要害未至身死,卻是十分痛苦。柴嫣心道:“若是他一會招呼進來的人馬追殺我們,可是十分不妙。”想到此處她趕上幾步,抽劍欲要殺人。


    那刀牌手駭然失色,聶遠連忙將柴嫣攔住道:“此人與我們無仇無怨,他也是奉命行事,得饒人處且饒人罷。”


    柴嫣“哼”了一聲收回劍,對那衛士道:“今天有聶大俠替你求情,算你運氣好。”


    兩人又趕進閣樓之中,隻見一人被射死在樓道,另有兩名刀牌手正和耶律依霜鬥作一團。耶律依霜勁裝結束身披輕甲,顯然是早有準備。


    柴嫣見那兩名刀牌手配合緊密,耶律依霜一柄刀被圍在中間甚是吃虧,便拔劍出鞘對聶遠道:“我去幫她吧。”


    聶遠點點頭道:“千萬小心。”


    柴嫣隨口應道:“知道了。”便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似乎與人過招竟成了一件令她愉悅的事情,即使是這種要分生死的性命相搏。


    聶遠也不由得為她如此膽魄而暗暗吃了一驚。他以前見柴嫣吵著學劍,隻道是她仰慕舞劍瀟灑而已。如今看來,柴嫣即使遇到了生死相搏也從未怯場,倒是自己小看了她。


    那兩名刀牌手的武功重在相互呼應,結陣配合,柴嫣突然從背後襲擊,將他二人化整為零,功效盡無。柴嫣趁其中一人措手不及時,一劍從背後刺中他腿脛,那人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耶律依霜趁機將另一人一腳絆翻在地,一刀劈了下去。誰知半空之中突然橫出一劍伸來擋住,耶律依霜抬頭一看,使劍之人正是柴嫣。她當下極為惱怒,厲聲道:“你在做什麽?”


    柴嫣對聶遠一笑道:“聽聶大俠的,得饒人處且饒人。”


    耶律依霜狠狠地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聶遠,她此時沒有閑暇與他爭吵,當下收回彎刀對聶遠道:“走!救我父王。”


    柴嫣翻過劍柄將那剩下的衛士敲暈,趕上前對耶律依霜道:“你跟我走,他自有辦法救你父王。”說罷她對聶遠使個眼神,聶遠當下會意,對耶律依霜道:“趁現在大隊人馬還沒過來,你們先藏在城中,我稍後去會合。”


    耶律依霜尚在猶豫不決,這時街道上又是一陣呼喊聲沸沸揚揚。耶律依霜快步走到窗邊望去,卻見大隊鐵林都已經趕了過來。


    柴嫣又趕上前去說道:“這是阿遠托我哥哥找來的人,他們自能想法保住你爹爹性命,你就放心吧。”


    耶律依霜固執道:“我也要留下。”


    柴嫣著急道:“你怎麽不明白?我們本就能想辦法暗中救你爹爹出來,可你射了那沙陀第一高手李將軍一箭,他若不肯饒你,我們可就也保不住你了。”


    耶律依霜將信將疑,又看了聶遠一眼。聶遠心中雖猶豫難決,但他臉上卻一如冰霜,使得耶律依霜完全看不出他所說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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