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玉廳披頭散發,踉踉蹌蹌跑到穀外,正撞上莫老拳師等人。眾人早就等候已久,此時見得他跑出,一齊氣勢洶洶地迎上前將他圍住。


    隻是眾人驀地見到他如今的慘狀,都不禁愕然。甘玉廳旁邊表親也連忙求情道:“各位老爺、大俠,三位堂主已經死於非命,禦風堂家業也一點不留,就請諸位高抬貴手,別再和我家老爺為難了。”


    眾人和甘玉廳多有舊情,見他慘狀如此,又想起他也曾給過諸多好處,不忍再為難於他,便不約而同讓開了一條路子。


    甘玉廳看了看這些熟悉的麵孔,頹然走過那條小路。他家中幾名晚輩將他攙住,幾人一起搖搖擺擺往山外走去。


    眾人看向他孤單落寞的背影,知道武林十三大門派之一、江湖三大堂之首的禦風堂,就此土崩瓦解,灰飛煙滅了,一如十年前的絕天門那般。


    過得片刻,鬼穀派聶遠、柴榮,禦氣門有落青、琴憶雪帶女兒有琴羽,以及蕭雨玫眾人都從穀中走出。眾人紛紛迎著他們幾人詢問情況。


    柴榮歎口氣道:“諸位或許已經知悉,十年前甘掌門便倒向了寒鴉,這些年來他作為寒鴉耳目多行不義,為惡不淺。但如今他與寒鴉已經決裂,三位堂主也遭了寒鴉毒手……”


    眾人皆大吃了一驚,一時又群情激奮,也沒人再去追究甘玉廳一個孤家寡人。柴榮又道:“如今寒鴉已經暗中離開八龍山,他們行事隱秘,窮追無益。但各位離開時,還需結伴而行,時時在意。”


    眾人又都紛紛答應下來,寒暄半晌,一一與柴榮告辭。最後走得人走穀空,隻剩有落青與楊峰等幾人而已。


    柴榮走上前來,對楊峰和有落青道:“此次在下身陷八龍山中,多賴楊兄、有兄一家相助,才得以化險為夷。大恩不言謝,諸位恩情,深銘於心!”


    楊峰連連搖頭,不由動情道:“柴兄弟此言差矣,不是楊某相助柴兄弟,是柴兄弟奮不顧身救了楊某一命。楊某是個習武之人,不懂什麽春秋大義,柴兄弟若不嫌棄,楊某願義結金蘭,與柴兄弟同生共死。”


    柴榮自無不允,當下與他搓土為爐,點草為香,拜天地結為兄弟。有落青等人都為他兩人欣喜,聶遠見楊峰英雄氣蓋世,非但在五行派地位頗高,又有不小家業,心道柴榮又能得一強援。


    楊峰謝過柴榮,有落青也由衷對柴榮道:“我曾聽你師兄說起你英雄蓋世,今日親眼相見,親自結交,深覺名不虛傳。”


    柴榮微微笑道:“說什麽英雄蓋世,師兄不免謬讚過多了,柴某如何敢當?”


    眾人又都談笑一輪,天色不早,有落青對眾人道:“此行外出已久,小女身子不好,受不了再多奔波,恐怕這就要踏上返程了。兩位鬼穀傳人都是當世英傑,我們本係出同門,有幸結識,是做哥哥的幸甚至哉!”


    接著他又向楊峰道:“楊兄弟有情有義,在下也佩服得很。此次一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自有重逢之期。”


    柴榮和楊峰見他家人同行遊山玩水,自己跟隨多有不便,也就不再挽留,隻將他幾人送別出山。


    眾人走了許久,一直看著天際漸漸昏黑,便到了聶遠起先遇上人牙子與大漠眾沙匪的那山腳下。


    進八龍山不覺已過幾日,聶遠再看此處夕陽,隻覺它依舊十分清冷。看紅紫二馬那矮矮的墓堆,竟覺恍若隔世。


    出山之後,楊峰先行告辭。他雖身上帶傷,但附近不乏五行派弟子的據點,眾人也不甚擔心於他,便與他爽然告別離去。


    有落青一家將走之時,琴憶雪邀蕭雨玫道:“好妹妹,一起上路嗎?來看看你姐姐住的萬仙山漂不漂亮。”


    蕭雨玫微微搖頭道:“此行還有別事在身,不敢再耽擱了。若有機會,自當登門拜訪姐姐、姐夫。”


    “還有小羽!”有琴羽趕忙叫道。


    蕭雨玫莞爾笑道:“是了,還有小羽。”說罷琴憶雪又多叮囑了蕭雨玫幾句,蕭雨玫也不多理會聶遠等人,隻看了一眼微微致意,便轉身緩步離去。


    說罷有落青一家也複又和眾人告別,眾人正要離開,琴憶雪突然想起什麽,連忙問聶遠道:“柴姑娘呢?怎麽到這時還沒見到她?”


    聶遠稍一猶豫,還未答話,這時忽然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哥哥、阿遠、琴姊姊,我在這兒!”


    眾人一齊看去聲音來處,恰看見柴嫣從紫紅兩馬墓後走出。柴榮與妹妹久別重逢,一時大為欣喜,連忙快步迎上,問東問西,聶遠神情卻有些恍然。


    琴憶雪對聶遠笑道:“聶少俠,可要看好這姑娘,別再讓她丟了。”說罷她不待聶遠反應,便隨同有落青,帶著女兒往外走去。


    琴憶雪叮囑了聶遠這幾句後,蕭雨玫遠遠聽見他二人對話,突然停住轉回了身,走回幾步道:“忘了與你說,你舊傷雖然暫時隱沒了起來,但隻要不愈,時時可能致命……”


    柴嫣見得蕭雨玫和聶遠說話,自己對她全然不識,當下走上前問聶遠道:“阿遠,這個小姐姐是誰?”


    聶遠正不知該先對誰應答,蕭雨玫卻全不理會,自顧自繼續說道:“若想痊愈,可於一年後到江南醉花堂尋我。”


    聶遠隻覺此人性喜孤僻,不敢勞煩於她,便拱手道:“多謝閣下好意,但在下這舊傷頑固難治,不敢叨擾閣下。”


    蕭雨玫冷冷道:“我不是要施舍於你,你若要我替你療傷,需用一二我感興趣的物事來換。”


    聶遠一愣,柴嫣已不悅道:“你要幫阿遠的話,那我可要多謝了。你不想幫也就罷了,何必那麽麻煩?”


    蕭雨玫淡淡道:“隨意。”說罷她緩緩轉身離去,不再回頭。有落青等人也不在意,隨後離去。


    有落青等人方才走開,柴榮正要數落柴嫣無禮,柴嫣卻搶著道:“哥哥你勿要急著數落我,我已經知道了治療阿遠內傷的辦法,不必去西域海外。”


    柴榮與柴嫣許久不見,此時見到她本就甚為欣喜,又見她眉目之間頗為憔悴,眼神卻迥然有光,憐愛之意頓生。


    但見聶遠隻在旁不冷不熱地聽著,柴榮對他反應頗為不快,與柴嫣打趣道:“人家說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嫣兒這回也讓哥哥大為佩服了,可讓我們這兩個鬼穀傳人羞愧得很。”


    柴嫣嫣然笑道:“我都還沒說是什麽,哥哥你就急匆匆地誇了起來,我哪裏承受得起?”


    柴榮道:“好了,嫣兒就莫要貧嘴了,你知道了什麽辦法,快告訴我和師哥吧。”


    柴嫣實則早就迫不及待,當下嘻嘻笑道:“其實這辦法比之醫書裏說的尋西域和海外的兩枚寶物,要簡單得多了,但還是要找一件東西的。隻是這東西我們以前也是聽過的。”


    “什麽東西?”柴榮急切問道。


    柴嫣故作神秘地一笑,反問柴榮道:“一劍霜寒十四州?”


    柴榮一愣,恍然大悟道:“在柴家莊時我和你說過這句詩,前一句是‘滿堂花醉三千客’!”


    柴嫣一拍柴榮腦袋道:“好悟性,要找的這東西,便是那江湖上除了青霜、青冥二劍外的第三件寶物,會選擇主人的神奇寶物。”


    “碧花簫。”聶遠淡淡道。


    柴嫣喜道:“原來你也知道。”


    聶遠點點頭,疑惑道:“隻是……你是如何得知要用碧花簫來治我內傷?”


    柴嫣猶豫片刻後道:“這……這待到將你治好了後,再說也不遲。”說著她微微嗔怒,又是委屈道:“倒是我要問問你,你為何將我拋在了山中不管不顧,連頭也不回一下?”


    柴榮看向聶遠,隻覺他心事重重,有意回避,便插嘴道:“為兄的剛才還說嫣兒聰明,怎麽這也想不明白?師兄要上螭吻峰決戰,自知九死一生,怎會讓你跟在旁邊?”


    “那也和我明說就是啊,為何話也不說清楚就走?”柴嫣又追問道。


    柴榮又道:“師兄那時武功還不如你,他若對你明說,你難道會放他一個人去麽?”


    柴嫣轉怒為喜,破涕為笑,拉起聶遠手道:“我哥哥說的是真是假?”


    其實她隻想得到聶遠一個果斷的回答說“真”,可聶遠卻沉默半晌,又支吾數句,未有回答。


    柴嫣雖不免微微失望,但她和聶遠相識又不是一兩日,知他向來如此,便隻當聶遠是默認了,欣喜道:“我就知道那天你和我在大霧中說過的話,不是說說而已,更不是在騙我。”


    聶遠忽然開口道:“我那時自然不是在騙你,字字都是出於真心。你……你這幾日獨自在山中,可還好嗎?”他說這話時,卻不似柴嫣那般歡愉甜蜜,而是有著諸多顧慮和擔憂。


    柴嫣並未在意,搖搖頭道:“雖然有些寒冷,但我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也舒服得很。山中不乏清泉野果,餓不死本姑娘便是了。”


    柴榮見他二人情愫已深,又為之欣喜,又多有慨歎。見此時天色愈晚,柴榮道:“你真是機靈得很,但今天已經這麽晚了,你若不想再以天為床,我們這就快趕路吧。”


    “柴大公子此行功成名就,這就想一走了之了嗎?”


    一個陰森的聲音突然從附近傳來,柴榮一緊張道:“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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