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舵主哈哈笑道:“荊二娘,這回不是孝敬老大的,是送給二娘你的。”


    荊二娘嗬嗬嬌笑了幾聲,走到跟前解開了布袋。聶遠隱約晃見了荊二娘的麵容,不敢多看,連忙屏息閉目裝作中毒昏迷。


    荊二娘蹲下拍了拍聶遠的臉,聶遠聞到她身上一陣奇異的香氣,讓人昏昏欲睡。荊二娘又順著聶遠脖頸往胳膊上摸去,與此同時,聶遠又聽得耳邊“嘶嘶”作響,喉間忽覺一陣涼滑。


    聶遠心下一驚,暗道那荊二娘必定也帶著一條毒蛇,暗暗運起護住了幾處要害。那小蛇自他領口滑到他胸腹之上,聶遠身上又不由發毛。


    荊二娘在他身上摸了半晌,收回那小蛇道:“嗯……這人內功倒是精深,身體卻這般冰涼,倒是個煉毒的好胚子。”


    金舵主笑道:“這人本事了得,又狡猾得很,用段氏的避毒丸偽裝成寒鴉的邪功。要不是兄弟我動手快,恐怕也著了他的道。”


    “那倒是辛苦金舵主了。”荊二娘道。


    “哪裏辛苦?二娘喜歡就好。”金舵主道。


    荊二娘轉身走開幾步,向村寨深處努努頭道:“老大在呢,我哪敢私吞這個寶貝啊?將他送到煉毒池邊上候著吧。”


    金舵主道:“幫主在這兒做什麽?”


    聶遠聽到這話,心道此處多半不是總舵,而是荊二娘的分舵所在。又聽荊二娘說道:“還不是大義寧王?幫主不放心,非要親自過來。”


    這回歪打正著,在十三大門派“一堂三門四派五幫”的五毒幫中聽到了薛然所查之人的蹤跡。聶遠心中一喜,正要再聽,兩名弟子已經搬起他手腳將他帶走。


    聶遠正猶豫要不要動手,但想一來還未見到幫主,二來此處又有大量幫眾看守,不敢莽撞,便任由那兩人將他搬到了池邊。


    將他放下以後,一人問道:“喂,用不用綁起來,會不會讓他跑了。”


    另一人道:“你怕他跑了?我倒怕他死了。被金舵主的兩頭黑斑蛇給脖子上咬一口,現在多半已經死了。”


    說罷他探探聶遠鼻息,聶遠暗運寒冰真氣微微呼出,那人吃了一驚道:“舵主的毒蛇也太厲害了,這人不但沒氣了,怕是還要詐屍!”


    “那趕快將他宰了吧。”另一人慌忙道。


    第一人道:“你瘋了?你敢動他,看荊舵主繞不繞得了你。你說說荊舵主和僵屍那個可怕些?”


    另一人咬咬牙道:“那指定是荊舵主,走吧走吧,這地方邪門得很,不能待。”說罷聽得腳步聲漸遠,他兩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走開了。


    附近再無聲音,隻有水聲和蟲鳴聲交雜而發。聶遠睜開眼站起,見此處四麵都被樹林環繞,樹腳下種著一種奇怪的植株,散發出陣陣紫煙。


    聶遠心道這便是五毒幫用來控製毒蟲野獸所用之物,又看身後池塘,彌天黑煙從湖麵衝天而起,臭不可聞。


    卻見這池塘黑一片、紫一片,裏麵飄著諸多動物屍骸,時不時有水蛇或是蟾蜍從中露頭。聶遠隻看了一眼,就覺胸口一陣惡心,不敢再看。


    聶遠再看岸邊,見這小池塘對麵樹上倚著一個半死不活之人,竟是之前那引路弟子。他腳下的石頭、雜草又窸窸窣窣響動起來,七八隻毒蠍、蜈蚣從中鑽出,往他身上爬去。


    聶遠心道:“這人雖失身於邪門歪道,但也或許是一時失足,讓他這麽死,也未免太痛苦了。”


    想到此處他便采了幾株紫煙花,繞過池塘,將那人附近的毒蟲盡皆趕走。


    聶遠見這紫煙花的功效如此神奇,自己之前從未見過,《火毒論》上亦無提及,多半是五毒幫所培植。他又想起柴嫣身上還有一種蠱毒,卻不知用這紫煙花能不能為她驅散。


    聶遠看了一眼那池塘,心道:“剛好這裏不缺毒物,一試便知。”他便隨手將手中的幾株紫煙花扔進池塘。


    卻見那花瓣被浸濕之後並不會漂浮在水麵,而是沉入池底。落花之處,黑色的水體稍稍顯出一點紫色,水麵上飄浮著的一小叢蚊蟲竟撲地栽了下去。


    聶遠又想道:“想必是用的太少了。”便去拔了一大叢花來拋入。這回染紫的區域又大了些,但很快還是被黑氣和毒蟲所吞噬。


    聶遠不厭其煩,又耐心地將周邊近乎一半紫煙花連根拔起,堆到池塘岸邊,又將其一齊推下。這一回隻聽“滋”一聲響,池塘中汩汩湧起氣泡,未有多久,便見得一群毒物翻著肚子飄到水麵上。


    聶遠欣喜道:“果然有用,還需尋個布袋多裝些回去。”


    他剛走回池塘這邊,忽然聽見陣陣腳步聲從樹林外傳來,他四處環顧一周,連忙跳到了一棵樹上。


    此處樹木枝葉大多生得濃鬱繁茂,倒是無人看得見聶遠。隻見一行人由遠而近緩緩走來。


    到了近處,卻見為首兩人中一人衣飾華貴,神情緊張,另一人坦胸露臂,濃眉卷發,肩上蹲著一隻長舌蟾蜍,額上趴著一隻壁虎。


    他二人之後又跟了三人,其中兩個便是金舵主和荊舵主,另一人身披輕甲,腰掛彎刀,像是個隨從侍衛。


    這三人身後又跟了七八個五毒幫幫眾和五六個帶刀侍衛,聶遠看得清楚,心道:“前麵這兩人多半一個是那大義寧王、一個是五毒幫幫主。”


    “王爺,此次正是金兄弟抓到一個段氏手下,他武功了得,料想是個心腹。”幫主對大義寧王楊幹貞道。


    楊幹貞點點頭道:“且先讓本王看看是誰,好歹問出些話來,方便咱們行事。哦,對了,你們五毒幫的毒藥冠絕天下,這番可能讓本王開開眼界麽?”


    跟在身後的荊舵主趕上前兩步道:“王爺一會就見到了,前麵這毒池是我二十幾年的心血,我敢說天下沒有比它再毒的地方了。”


    聶遠看這荊舵主,卻見她也和幫主、金舵主一般衣著甚少,赤足而行,小臂上盤踞著一條小白蛇。


    隻因聶遠先拔了池塘對岸的紫煙花,荊舵主還沒發覺。眾人隨即出了叢林,荊舵主正談笑正歡間,驀地看見一池塘的死物,霎時如同中了個晴天霹靂。


    楊幹貞看得反胃,幾乎嘔吐出來。幫主眉頭一緊,金舵主連忙問道:“二娘,這怎麽回事?”


    二娘猶然還在目瞪口呆,愕然說不出話來。她忽地撲到池塘邊上,捧起一條死蛇,眼淚汪汪,又突然觸電般將死蛇扔掉,撈出一隻蟾蜍,撥弄半天,也眼見不活了。


    荊舵主放眼望著滿池塘的死物,將自己頭發揉亂做一團,淒厲地叫喊道:“是誰幹的?你……你給我出來!老娘跟你拚命。你……你別走……”


    聶遠見她悲傷欲絕的模樣,心道:“她死了一池子水蛇蟾蜍,就這般心痛。可要用活人喂那些毒物時,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看來我還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金舵主拿下自己肩上的那黑斑蛇道:“去試試水怎麽了?”那黑斑蛇走到跟前畏縮不前,又爬回了金舵主身上。


    金舵主突然回過神道:“是那段家派來的雜種!快找,別讓他跑了!”


    荊舵主罵道:“姓金的,你不是告訴過老娘,那雜種就吊著一口氣了麽?”


    金舵主急道:“千真萬確他被小黑咬了一口,真他娘的邪門……”


    他說到一半,幫主忽然一擺手要他停住,又一把握住他肩頭的蛇頭,用大拇指頂開蛇嘴,看了半晌,點頭道:“是咬中過無疑,看來他不是一般人。”


    大義寧王大驚失色道:“莫非是本王行蹤已經暴露給了段賊……”


    幫主搖搖頭道:“絕無可能,段氏的解藥防不住這一口。”


    金舵主一驚道:“難道,難道真是寒鴉中人?”他一想起自己得罪於寒鴉,而且單單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劍客就能將自己玩弄於故障間,當下大為恐懼。


    “曹幫主,是……我是……”他哆哆嗦嗦要想解釋,幫主冷他一眼道:“先找到那人,再處置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單單看他那一柄劍,就不是普通人……”荊舵主此時正自怨自惱,曹幫主走上前道:“那劍在哪裏?讓我去見見那劍,便知是何人作妖。”


    金舵主道:“他那柄劍我讓小刀拿著,就在外麵候著。”


    曹幫主對大義寧王道:“王爺不必擔心,且隨我來。”說罷他雷厲風行地轉身回去,匆匆往外移步。金舵主和大義寧王也一齊跟去,隻荊舵主還癱在池邊哭天喊地。


    聶遠聽了他們說話,趕忙繞到稍遠處運起輕功疾奔,在曹幫主之前出了叢林。他又沿著一麵屋牆摸到起先被搬來那處,見得三個五毒幫人正聚做一團談話。


    一人正抱著青霜劍在懷,聶遠欲要強搶,又知如此便驚擾了其餘所有幫眾。正猶豫間,忽聽得那人道:“我去藥房看看新藥熬得怎樣了,誤了時候,荊舵主可饒不了我。”


    說罷他轉身往自己所在的房屋走來,聶遠繞避到一旁,見他獨自走入,想道:“這便沒有麻煩了。”也跟在他後麵摸進屋中。


    一進屋裏,卻見一邊是毒物,一邊是粉末,其中許多竟有明碼標價,想來是要賣給江湖人士。


    那叫做“小刀”的走到一張桌前站住,將青霜劍隨手丟在了一旁。聶遠躡手躡腳到他身後,運氣在指間往他穴上一點,小刀便昏了過去。


    聶遠將他拖到一旁,拿起青霜正待離開,驀地看見桌麵上寫了“藶火”兩字。他當即又驚又喜,再看桌上擺著幾個小瓶,打開瓶塞,有的裝著藥丸,有的裝著粉末。


    聶遠心道五毒幫神通廣大,竟做了藶火毒的解藥出來,不由得大喜過望。


    聶遠正要拿了這幾個小瓶脫身,忽然聽得屋外腳步聲靠近。他在窗邊推個窗縫向外看去,卻見曹幫主、大義寧王和另外一人並肩走門前,金舵主在外看守。


    最後那人是一個枯瘦黑額頭的老頭,聶遠從未見過,但隱隱覺得他與一人有幾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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