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長的噩夢,也有被晨曦撕碎的時候。


    漸漸地,灰雲又散開了,太陽把溫柔的陽光又反應到地麵,那光線一點兒都不刺眼。


    炎陽被霞光替代,範圍慢慢的縮小,顏色也逐漸變淺,紫紅變成深紅,深紅變成了粉紅,又由粉紅變成了淡紅,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紅紅的,但不過驚鴻一現,最後終於消失了。


    它不是驚鴻,也不會一現。


    小男孩看著將要落山的太陽,晚霞狠狠的鋪在臉上,手腳都是紅紅的,“這就是紅紅的嗎?”


    歎了口氣,“也不過如此。”緊接著的看向一棟棟單元宿舍。


    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的,還時不時歎口氣的就是阿玖。


    很顯然,他迷路了。


    學校的麵積不是很大,但是很“廣”,分著小學部和初中部。


    部裏又分男女宿舍,男生宿舍又分教師和學生,僅僅如此嗎?


    接觸多了,後來阿玖又發現,學生之間又分三六九等宿舍。


    “呼呼呼~~”手指開始顫抖,大木箱子的重量對於一個12歲的孩子來說,很顯然非常吃力。


    在校園裏一路走來,他有時候很羨慕那種到處都能搭上話的學生或者家長,總能喋喋不休談論著什麽。


    他們不計前因,不尋後果,對眼就能聊上,像是上輩子的鄰居或者親戚。


    頭上的汗珠滴答滴答的落下,打在大木箱子上,又彈到地上,“呲”的一聲,消失殆盡。


    “你真沒用。”阿玖看著汗珠的消失,暗罵了一句。


    他不在到處亂竄,看到一處杏花樹,便就地而坐,觸景生情,我老家也有這樣一處。


    說起老家,阿玖又開始不爭氣的想著劉菁菁,他想,這時她會不會坐在院子裏的青苔石頭墩子上抽著卷煙。


    讓我猜一猜牌子。


    猜個屁,劉菁菁那個小氣鬼肯定在抽紅塔山。


    坐在杏花樹下喃喃自語著。


    想著想著,嘴角微微上揚,笑了起來。


    “劉菁菁,我想你了!”


    #姑奶奶我叫林雨雨


    有人說,愛上一座城,是因為城中的某個喜歡的人。


    其實不然,愛上一座城,也許是為城裏的一道生動風景,為一段青梅往事,為一座熟悉老宅。


    或許,僅僅為的是這座城,就像愛上一個人,有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沒有前因,無關風月,隻是愛了。


    晚霞穿透雲層,紅色般彩光疊成一片,整個平鋪的大地還是紅紅火火。


    躲在樹下的阿玖,光線竟滲透不入,隔層次感,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他們身上閃閃發著紅光。


    沒有紅光庇護的阿玖,倒是有些一絲不掛,與外界格格不入,顯得格外的恍恍惚惚。


    莫名的失落感一下上升,想念昌南的李狗蛋、婷婷姐、還有那不省心老頑童劉菁菁。


    我為什麽要長大,為什麽不在村子裏過一輩子,山的另一頭究竟是什麽?


    小賣部不是很大嗎?也裝不下整個短短的人生?


    想著想著就很難過,有種胸口裏流著電池液,周身電路劈裏啪啦作響的那種悲劇感。


    晚霞過後,灰蒙蒙的天空席卷而來,校園裏的聲音漸漸平淡如水,他們的身影也隻剩下灰蒙蒙的,愈來愈少。


    這時的阿玖才發現,自己喜歡這樣的,灰蒙蒙的。


    已經過去七個小時了,阿玖還是沒有找到自己的宿舍,他不會覺得自己是否無助,他大抵認為那是真的沒有用,自己就像一個廢物,來到另一個城市的廢物。


    突如其來的尿急,打破了他所有的思緒,“真是無端生事!”


    他開始抱怨,什麽事都擠在一塊,現在放在麵前的有兩條路,離開隱蔽的杏花樹,拖著大木箱子前往廁所,另一條路就是,繼續呆在這,等著尿褲子的完美收場。


    很顯然,阿玖不想丟臉,毅然決然的前往廁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天空灰暗灰暗的,看不見手腳與人影。


    他開始離開杏花樹下,打算提著大木箱子繼續前行,起身後卻腳後跟用不著力,“麻了嗎?”


    又匆匆忙忙放下手中的大木箱子,一手撐著杏花樹,一手提起褲腿,小心翼翼的甩動,企圖把整條腿的經脈拉直。要是他知道,這樣子會把尿甩出來,他一定不會這樣做。


    腹部一陣劇痛,小弟弟那裏顯然撐不住了,似乎有一股爆炸感洶湧澎湃。


    在昌南小鎮的時候,劉菁菁不會和劉玖講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頂多就是拿著些錢叫李狗蛋帶劉玖去放映院裏觀摩觀摩。


    大抵的知識都是李狗蛋告訴阿玖的,他說不及時放水的話弟弟會爆掉,他還說……記不太清了,說過很多很多。


    阿玖腦子裏一閃而過,想起李狗蛋說起的話,他顯得有些慌張,腹部劇痛陣陣傳來。


    不行,他來不及了,腦袋上的汗珠不停的冒出,神情有些不知所措,暗暗罵道“真該死!”。


    隨後抖抖腳,發覺後腳跟也差不多好了八九成。


    汗珠還在不停的滴落,他思緒萬千,現在他眼前的路隻有一條,扔下大木箱子,盡快跑去廁所。


    本還在猶豫的他,腹部又一陣劇痛,來不及考慮了,下意識的他把大木箱子用幾片杏花樹葉掩藏,確保萬無一失,捂著肚子一瘸一拐,來不及顧慮別人的目光了,現在看來,我要再不去,它真的要爆了!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走了幾步便看見廁所,激動的流著眼淚,像是古代官兵看見了金元寶或者美女一般。


    他流著眼淚,感到越發的悲傷,反正這間廁所,也就他一個人,不會有什麽人進來幹擾,學校裏的洗手間遠遠勝於昌南小鎮的茅坑,一排排蹲盆整整齊齊列成一豎,阿玖就靠著門蹲下來,眼淚嘩嘩的,這還是茅坑啊!


    尿意順流而下,堵在水管遲遲不肯下來,他哭得更大聲了,既是快樂也是憂傷。


    直到一雙粉白色暗紋的小板鞋忽然出現在他麵前。


    阿玖吃了一驚,猛地抬頭,看清了麵前站著的是個女孩,從下到上是一雙粉白色小板鞋,一條貼身的牛仔褲,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藍色豎條紋的短襯衣,頭頂扣著一頂棒球帽。


    阿玖愣了一下,覺得眼前這一幕場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但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對,眼前就隻是一個高挑明媚的女孩兒,廁所的光線很暗,他看不清女孩的臉,通過輪廓可以看出女孩很漂亮。


    女孩斜眼看著阿玖,耳垂上的純銀四葉草墜子搖搖晃晃,上麵嵌的碎鑽光芒刺眼。


    “耳環還有這種的呀!”仍不知事情的嚴重性,依舊不由衷的感歎,在老家阿玖他隻看過銅的銀的圓圈窟窿,沒曾想過還有四葉草的。


    “這是女廁。”女孩慢悠悠地向阿玖揭示了問題的所在。


    霎時,嬌滴滴的聲音響徹整個廁所,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狠狠的在阿玖的臉上反複摩擦,阿玖才恍然大悟,我走錯廁所了。


    “你完了!”女孩不慌不忙的又補充一句,隨後捂著臉偷偷的嬉笑。


    整個廁所的光線隻有一盞不眀不亮的白熾燈泡,燈泡背對著女孩,從光線的傳播,剛好略過她的頭頂,打在了阿玖的臉上,整個身子板都一清二楚,反而背對著白熾燈泡的她,臉上沒得一絲光彩,黑糊糊的一片,阿玖看不清半點容貌。


    他顯得更加慌張了,結結巴巴,試圖得到她的寬宏,說的含含糊糊:“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看見阿玖一股慌張勁,咯咯的笑。


    “真沒事?”鬆了口氣,臉上顯得格外疑惑。


    女孩摘下球帽,大搖大擺的走進廁所的另一端,欲欲一試,“嗯,沒事,你請我吃餐飯就沒事。”


    一瞬間的神情恍惚,隨後顯得有些氣憤“我……你這是坐地起價。”我就知道沒這麽簡單的結束,一邊抱怨一邊拍打著頭,咬牙切齒,劉菁菁給的錢本來就不夠了,哪還有什麽錢請你吃飯?


    女孩嘻嘻一下,“那就當你同意啦。”球帽放在洗手台上,朝著阿玖的隔壁走去。


    “你這是赤裸裸的敲詐,勒索!”阿玖再次重申一遍,試圖改變這頓飯的結果。


    女孩一臉嚴肅,緩緩開口:“三。”


    “二。”


    阿玖沒緩過神來,衝她問著:“什麽?32?”


    女孩數到一的時候,噌的一聲把褲子脫下。


    他像是丟了魂,瞬間意識到了嚴重性,現在腦海裏隻有一件事,那就是逃離作案現場,“去他媽的晚飯!”


    “老子砸鍋賣鐵也要請!”


    還沒走幾步,裏麵嘻嘻的笑聲傳出,配上這個昏暗的光線,說是瘮人入骨倒也不也過。


    “你要等我嘞!”


    現在的阿玖麵帶惶恐,邊跑邊罵:“瘋子,絕對是女瘋子!”


    一口氣小跑到了杏花樹下,背靠著樹,大口大口的喘氣,試圖平複激蕩不安的心情。


    看著不遠處的廁所,他百感交集,他可以現在就盡快消失在人海茫茫中,根本就不用答應什麽狗屁晚餐,即便她指出自己,我一口咬定不認便是。


    換作其他人或許就已經提著箱子溜之大吉了,可他下意識的提著大木箱子站在廁所的階梯門口迎著晚風傻傻的等待。


    其實他覺得一切都沒什麽可笑的,多感人呐,等待,那麽些年之後,他還記得他媽媽對他說等我回來,這讓阿玖在這個東西在世界上有了存在的理由。


    等待,不過是可笑的一個肢體動作,撐死夾雜著一點點精神,一點點信念。


    晚風吹過他的臉,臉上的濕潤一幹二淨,顯得更加麻木僵硬,靜靜的盯著眼前,但目光又飄忽不定,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遲遲不見她的身影,心裏竟生出一絲失落感。


    “你還真在這呢?”女孩從廁所的台階上小碎步走出,眼神中多出幾分驚訝。


    “嗯。”阿玖下意識的回話,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回什麽。


    本烏雲密布的天空漸漸被晚風吹散,月光也點點滴滴的映在皮囊之上。


    看的清,看的很清,一個個皮囊。


    她似乎注視到阿玖異樣的眼神,擺擺手,噗嗤一笑。


    阿玖確實驚呆了,眼前的女孩,正是上午送自己糖果的雙馬尾女孩,隻是與那時不同,雙馬尾藏在頸袖裏,白色球帽完完整整的遮蓋著,隱隱約約看見幾處發絲。


    “嘻嘻。”女孩打破寧靜,粉白小板鞋很有節奏的踏著地板。


    阿玖還是沒有說話,他仍舊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是機器,沒有一個根本的程序,不會像小霸王裏麵一樣,遇見固定的人,說出固定的話,做著固定的事。


    不尋前因,不計後果,無關風月,隻是愛了。


    阿玖聳拉著腦袋回到晚餐桌邊,那個漂亮的高個子女孩熱著臉跟在他後麵,在食堂灰暗的光線下,一雙略顯有點嫵媚的眼睛像是明快的刀子。


    倒也隻是顯得,下一秒,她就捂著臉嘻嘻哈哈的笑起,臉上洋溢著喜悅。


    借助月光,看得清,看得很清,不同於其他皮囊。


    紋理的臉頰兩邊都是都是清晰可見的輪廓。


    這應該算是他們之間的第二次認識。


    阿玖提議選擇一處不起眼的飯桌就地安坐,女孩欣喜的也答應。


    最後一致決定,挑在一處靠窗的位置,月光透過玻璃鋪在了滿是汙漬的飯桌上。


    兩人對立而坐,麵麵相覷。


    那晚阿玖記得很清楚,兩人都沒有點著飯菜,麵前擺著熱騰騰的粉線,她一口一口吹著熱氣,衝拍到自己兩側,粉撲撲的臉頰上在雲霧繚繞裏多出一分迷幻。


    她吹一口熱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你好,姑奶奶我叫林雨雨,你請我吃飯了,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一邊埋頭苦幹,一邊偷偷窺測,在月光的籠罩下,她更多一絲神秘。


    她奇怪的看著阿玖,叫他沒有回話,又試著重申:“你好,姑奶奶我叫林雨雨,你請我吃飯了,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眼睛眨巴眼睛,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全神貫注的看著阿玖。


    阿玖一愣,怕是窺看漏了陷,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就像是坐在小學課堂上背著老師在課桌底下偷偷吃辣條,結果被當場抓獲,然後還不允許你坐下的感覺。


    撓著後頸脖。“啊…嗯…我叫劉玖。”說的結結巴巴。


    他不會說話,總是複雜的事情弄得簡單,而簡單的事情又弄得複雜,就像這次,他又接著補充,“你…你好!我有病,很高興認識你。”便又低頭用著筷子夾著粉條,可哪有把妹子,一上來就說自己有病的。


    它滑滑的,就像阿玖現在心情一樣,滑滑的。


    林雨雨托著下巴狐疑的看了一眼阿玖,“你可真逗!哪有人說自己有病的。”接著又挑起筷子吹著粉條,熱騰騰的氣再一次蔓延。


    阿玖不敢再看了,耳根的赤紅,從下悄悄的蔓延至頭頂,頭皮陣陣麻木感傳來。


    “林雨雨”這個詞很奇怪,第一次聽,但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個詞會貫穿他整個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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