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回跳梁小醜


    陸雲漢見癲僧出言辱罵小子宣,癡僧又對楊小若無禮,心下早就有氣,冷笑道:“峨眉山錦繡寶地,怎麽出了這麽兩個東西!張兄,嫂夫人,咱們還是趁早離開為好,免得汙了咱們耳目!”站起身來向那一桌瞪了一眼邁腿邊走,張繼二人也領了兩個孩子下樓去了。


    這邊小若吩咐著喜順兒搬了三五壇子梅花紅放進了馬車內,車棚原也算大,又被幾個酒壇子占了地方,小子宣隻得出來跟陸雲漢同乘一騎。


    未走幾步,迎麵呼啦啦奔來一眾武林人物,個個手持刀劍行色匆匆,行人知道不好惹紛紛避開。當先是兩個道士,身法高明武功不俗,人群中一個粗狂的聲音叫道:“他們進了酒樓!”


    一聲頗具威嚴的聲音高叫道:“大夥兒快快趕上將他們攔下!”


    迎麵間張繼認出了崆峒派鐵手道人,向後看去又遠遠瞧見了幾個名門大牌的要緊人物,呼啦啦馳過,趕後一麵大旗高豎,上有五個大字:“武林盟主趙!”


    隻見七八個人簇擁著一個四十上下的漢子迎麵而來,那人昂首挺胸英氣逼人,右側一人張繼認得,正是武當派掌門衝靈道長。張繼趕緊讓撥馬讓道,內心卻是吃驚不小:這夥人不都去攻打白蓮教總壇去了嗎,如何又到了這裏?


    一邊陸雲漢跳馬來,讓過一行人,走到跟前對張繼低聲說道:“我在終南山上就聽說武林各派聚會泰山,推舉了華山派掌門趙岵為盟主去鏟除白蓮教,如今這夥人怎麽又到了這裏?”張繼也隱隱感到不好,隨口回道:“我也正有疑惑,莫不是這些人得手了?”他雖口上如此說,心裏卻在思量:這夥人顯然不是得勝之狀,莫非剿滅白蓮教總壇未曾得手,果真如此,倒真是愧對了四弟五弟,誤了眾兄弟之約事小,今後隻怕白蓮教行事會更加謹慎,再也難以找到行蹤了!


    陸雲漢道:“我看不然,這夥人雖不見狼狽,卻也不像是得勝奏凱,張兄,事關白蓮教,咱們得前去瞧瞧,說不定能探出一二來。”張繼嗯了一聲,陸雲漢牽馬同小子宣當先跟去,張繼掀開車簾對小若說了幾句,調轉馬車也跟了上去。


    一夥人卻是進了紅梅酒樓,一樓的客人早就被嚇跑,隻有算賬的臉色慘白趴在櫃台上不知所措,顯然這一夥人也上了二樓。


    陸雲漢轉過頭來看著張繼一眼,正是在征求意見,小若拉著女兒趕後進來,輕聲道:“既來之則安之,上去吧!”張繼抱起小子宣當先走了上去,楊小若也抱起小紫妍跟在中間,陸雲漢護在了最後。


    三人上樓,滿堂之人齊刷刷向這邊瞧來。張繼目光掃過,後來的總共坐了四桌,三桌八人,另一桌上卻隻有四人極為顯眼,武林盟主的大旗之下端坐著華山派掌門趙岵,左手邊是武當掌門衝玄道長,右邊坐著一個美貌的女子,另一人是崆峒派鐵手道人。這四桌總共二十八人,看似是在用餐吃飯,實則是擺好了陣勢,已經將癡癲二僧與沈秋月那一桌包圍了起來起來。


    趙岵臉色一變,兩眼直勾勾盯著剛上來的三大兩小五個人。張繼則拉著孩子在就近的桌上率先坐到了中間,楊小若也拉了孩子緊緊挨著張繼坐下,陸雲漢環眼一掃冷笑一聲坐緩緩而坐。


    一時間鴉雀無聲,陸雲漢高叫了一聲,打破了寂靜:“店家,沏一壺好茶來!”


    趙岵見眾人被新來的這幾人嚇到,當下振振精神,拿提起武林盟主應有的膽氣來,端起酒杯又麵帶笑意對著衝玄道長與鐵手道人道:“二位前輩,請!”二人畢竟年老精明立時會意,也都端起酒杯來,略微抬高嗓音,笑盈盈道了句:“盟主請!”仰頭一飲而盡。


    喜順兒貓著腰緩緩送來一壺熱茶,又見這位招過災禍的姑奶奶去而複返,驚慌之下胡亂放下盤子拔腿就跑,下樓時又一腳踩空,噔噔噔滾了下去。


    在座的雖然是各大派中排的上號的高手,但有一多半卻在少室山前見識過張繼的厲害,如今張繼突然現身,一時敵我難辨,早就暗自留心隨時準備,一旦情況有變,都要搶先抄家夥動手。隻有癡顛二僧的自顧吃喝,癡僧用碗牛飲,癲僧此刻卻換了一個金燦燦的小盅子慢咂慢品,看著倒也實在受用。


    百臂鉤沈秋月冷笑幾聲,說道:“武林盟主,名門正派,你們窩裏鬥時的威風哪裏去了?怎麽見了厲害角色,卻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靠左邊桌上一個老者拍案而起,張口罵道:“好個狂徒!你峨眉派勾結魔教,設計殺害我武林同道,如今當著趙盟主與各位前輩的麵,還敢出言放肆!”癡僧哼了一聲,緩緩道:“秋月,犯不著與這條老狗饒舌,好好坐下,再吃些!”


    癲僧罵道:“你朝陽子算個什麽東西?你泰山派列祖列宗攢下的威名全教你敗光了!此次你泰山派的高手也死的差不多了,我看你也不必再做泰山派的掌門了,幹脆拜在華山門下得了!”癡僧接道:“有理有理!我看泰山派的精髓你是半點也沒有學到,這溜須拍馬做狗為奴的本事倒是武林一絕,你幹脆拜這華山姓趙的後輩做義父,往後為你義父端屎盆子喝尿罐子,倒也是人盡其才!”說罷二人哈哈大笑。


    朝陽子滿臉脹紅一時語塞,氣的瑟瑟發抖,還嘴道:“我看你峨眉派是想死絕了!”癡癲二僧齊聲道:“不忙不忙,等你家二位佛爺吃飽喝足了,有你龜兒子好受!”


    趙岵張口道:“二位前輩還是聽在下一句勸,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幾位執意北上,要去少林和五台山再惹是非,到時武林不免再次流血,當真是罪過不小。”


    癲僧哼了一聲,罵道:“你姓趙的攛掇五台山和少林的和尚們將我此次下山的峨眉子弟殺得隻剩了一個,日後報仇你狗日的華山派當排在第三位。”


    趙岵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事出倉促,實非我等所料,相信少林寺與佛光寺的高僧們回去之後定會給峨嵋派一個說法。幾位還是稍等幾天才是,在下請二位前輩莫要意氣用事!”


    張繼幾人吃了一驚:聽他言下之意,峨眉派卻是遭到了少林與五台山的打殺,若非親耳聽到,委實難以置信。


    此次泰山大會,少林方丈覺明大師與五台山佛光寺的方丈行智大師親自出馬,行智大師與覺明大師是武林前輩高人,又都是有德高僧,怎麽會縱容門下胡亂殺害峨眉派中的子弟呢?


    癲僧道:“還等個屁!準是你狗日的從中作梗搬弄是非!”沈秋月知道趙岵才高善辯,當下攔住癲僧,道:“師叔不必與他浪費口舌!”


    癲僧聽完嘿了一聲,一拍大腿說道:“對對對!姓趙的武功著實不錯,嘴皮子更是了得,我得找個人評評理。”說完向著張繼那桌看去。


    沈秋月靈機一動,心道:這姓趙的一路尾隨而來,絕非是勸我三人回去那麽簡單,多半是另有目的。我方隻有三人,言語不合動起手來絕對不是對方二十八個一等一的高手之敵,如今這位張繼突然來此,我須得想想辦法,如能假他之手退了這夥強敵,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即便人家不肯出手相助,我也要想想辦法,借他之力唬住姓趙的。但願他能記得閑雲莊上的一麵之情,莫要袖手旁觀才好。


    她先盯著小子宣看了看,又盯著小若麵上看去,果然換來小若的微微一笑,當下便大起膽子來,柔聲地說道:“小兄弟,你過來!”


    張子宣回頭看了看張繼,張繼自是不敢輕易讓孩子過去,小若卻輕輕一笑,對張繼點了點頭,道:“宣兒別怕,有你爹爹在呢!”張子宣嗯了一聲,跑了過去正坐到了癲僧跟前,亮起嗓子說道:“瘋和尚,你倆可別胡來!我爹爹本事可大了,當心你倆挨楱!”


    癲僧聽罷哈哈一笑,道:“小娃娃,膽子不小啊!”


    沈秋月說道:“小兄弟,剛才這位大師傅罵了你,我叫他講故事給你聽,就算是給你賠不是了,你說好不好?”說完向癲僧擠了擠眼。


    癲僧長長的一聲“哦!著啊!”說完笑眯眯地對小子宣道:“小兄弟,剛才我和尚以大欺小罵了你,如今我給你講些武林成名人物的風雅趣事,就算是補償你了,咱們哥倆可就兩清了!”群雄知道他素來瘋瘋癲癲,今日又見他一把年紀了,竟然稱一個屁大的娃娃小兄弟,不由得鄙視起來:這老兒為了跟姓張的套近乎,倒也當著叫的出口!


    張子宣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癲僧回過頭去,對趙岵冷笑幾聲,道:“姓趙的,要不要我把你武林盟主的好事對著天下英雄說出來?”


    趙岵暗叫不好:自己隻顧思量張繼是敵是友,正盤算著一旦他相助峨眉派,該當如何對付,不想一時大意,居然被這癲僧把孩子叫到身旁,如此一來,若要下手偷襲峨眉派這三人,便是跟這姓張的作對了。如今隻能任由這癲僧胡言亂語了,但不知他要說些什麽?


    趙岵心裏萬千計算,卻也隻能任由癲僧說下去了,隻是冷哼一聲,也不張口。


    癲僧道:“當日天下英雄聚會泰山,要求推舉武林盟主,好領著天下英雄去圍剿魔教,為武林為天下蒼生除害。這位華山派的趙掌門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抓來了一個人,說是魔教的要緊人物大魔頭玄武,給折磨了個半死,又以能夠找到魔教總壇為由,趁機要挾天下英雄,就這麽著,姓趙的便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他邊說向趙岵瞧去,趙岵麵上卻絲毫未有生變化,隻顧著自斟自飲。


    癲僧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眾所周知,魔教一向行蹤詭異,那可真說得上神龍見首不見尾,平日裏出來活動的隻是一些小蝦米,縱然時有擒獲,也問不到要緊人物的蹤跡,更無從知曉其壇建何處,堂設哪方了。”張繼三人聞言微微點頭,表示認同。


    “天下英雄既然結盟,就該宰了那人祭旗才是,可這姓趙的偏偏拖延不殺,非得等到第二天再說,當夜又鼓動少林覺明禿驢和丐幫的吳老叫花子,硬要拉上我和武當衝玄掌門去連夜看守。”說著向衝玄道長問道:“衝玄子?你說是也不是?”武當衝玄道長捋捋長髯,點頭稱是。


    癲僧接著道:“我們四大高手當夜就守在那魔頭身邊,到了半夜,卻被一個使劍的後輩仗著一手出神入化的劍法給救走了。”他說著一拍大腿,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又歎了一口氣,道:“我和尚也算是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輩子,隻覺得天下間的高手武功在我之上的也沒幾個,哪成想……”陸雲漢聞陷入了沉思。


    癲僧接著道:“哪成想那後輩武功膽氣均是不可思議,我們四個居然沒攔住,被他單槍匹馬身背一個重傷之人,在天下英雄眼皮子底下逃了個無影無蹤。”


    陸雲漢吸了一口冷氣:這癲僧和武當的衝玄道人也就算了,少林覺明方丈和丐幫吳姓名武功何等了得,居然還有人能夠在這二人手下救人?


    他實在想不出除了眼前這位赤手靈屠和當年那人以外,當世還有哪個高手還能夠辦到?少林寺的覺通大師、全真教的雲陽掌門或可做到,至於幾位絕跡江湖數十年的前輩高人縱然在世,單人獨個也難於登天。


    自己遠離江湖將近十年,看來武林中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英雄後出。若是日後有緣,自己倒要見識見識這位後輩了!


    張繼自然知曉,這位顛僧所說的便是自己的結義兄弟,被江湖上新近稱為“丹陽劍客”的楚江寒了。當日他應了金刀、木劍之邀,也同眾兄弟一道上了泰山,隻是依了二人的吩咐在暗中觀察,一直未曾露麵。


    想當初自己金刀、木劍二位兄弟相邀,眾兄弟約定暗中跟隨眾各派殺上白蓮教總壇,再匯同另一路高手,一道殲滅為患天下的魔教。金刀、木劍二人也對眾兄弟直言,這正是朝廷欲趁著各派與魔教廝殺,借機來個坐收漁利。想到白蓮教禍亂天下,眾兄弟便欣然答應相助,也算是能夠為蒼生出上一份力了。


    當時各派選出了武林盟主,就地在泰山之頂紮營,他就在附近,正與眾兄弟分散開來暗中觀察,半夜忽聽到幾聲長嘯,正是眾兄弟平日聯絡的手段,當下向著嘯聲處尋去,自己離得最近,所以較眾兄弟搶先一步趕到。


    卻瞧見三條人影閃來,當先一人手提長劍身背一人,正在被兩人追趕。身後一人僧衣飄飄身法高明,正是少林方丈覺明大師,另一個矯健迅捷,武功不在方丈之下,卻是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他瞧出兩人厲害,趕忙大喝一聲上前攔住,讓楚江寒趁機先走。當下便使開拳腳和二人鬥在一起,哪知道那二人卻使出全力奮勇拚殺,他與二人苦鬥了一番,方才勝了幾招趁機脫身。


    之後張繼委實不解:義弟楚江寒究竟所為何故,要下手去救一個魔教之人?但內心始終覺得楚江寒胸懷坦蕩重情重義,絕對不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便也翻過不提。如今聽到癲僧又提起此事,不由得更加注意了起來。


    隻聽癲僧接著言道:“哼!這姓趙的最不是個東西了,當夜哄著天下英雄方圓十裏尋了一遍,其後又將我們當做猴子戲耍了一通!”陸雲漢聽得驚奇,趕忙問道:“此話怎講?”


    癲僧道:“這姓趙的先後派出崆峒、峨眉昆侖三派高手前去追殺,老子們在前麵拚血拚力,他狗日的卻躲在後麵,卻原來是早有算計,你說這詭詐小人,如何做得武林盟主?”說完又想著趙岵瞪了一眼,趙岵依舊麵無表情,端坐桌前自斟自飲。


    陸雲漢越發好奇,側身又道了一句:“願聞其詳!”


    “原來這姓趙的暗中給那魔頭使了下作的手段,不知喂了什麽奇藥,所過之處,藏在地下的毒蟲蛇蠍,附近的狐兔靈鹿紛紛現出身來……”


    “百靈丹?”陸雲漢驚問道。趙岵嘴角上揚,冷笑道:“足下好見識!”


    張繼聞所未聞,不由往趙岵身上多打量了兩眼,楊小若知道丈夫心中有疑惑,替他出言問道:“百靈丹是什麽藥?”


    陸雲漢答道:“古蜀地有道書載:漢張仲景醫術甲天下,嚐配百靈丹,服者體生異香而人不能聞,生靈能嗅而趨之。有道士服之,百獸朝於山下,或以為得道。不過隻是傳聞而已,世上怎會果真有如此靈藥?”


    癲僧清了清嗓門,咂了一口酒繼續言道:“那姓趙的又放出豢養的幾十隻蒼鷹來,一路在高空盤旋,就這樣由蒼鷹引路,大家夥兒一路跟到了雲南境內的大山深處。”


    再看那趙岵,依舊道貌岸然端坐正中,麵上微微露出了得意之色。張繼與陸雲漢吃驚不小,心下暗暗佩服趙岵的手段算計。


    楊小若也吃驚不已:要知道自己打小便由白蓮教養大,自己長成以後,也對教中的上峰言聽計從,做到了副壇主的位子,也可勉強算作是要緊的人物了,即便如此,連她也不知道白蓮教總壇所在。更兼教中門規森嚴,首腦人物行事隱秘,即便是相識深交,也不可能知道對方在教中的身份地位:朱雀、青龍兩堂的堂主不就是如此嗎?眼前這位趙盟主,竟然能夠通過這種飯方法探知白蓮教總壇的位置所在,這這般手段算計,放眼天下,隻怕也找不出幾個來。


    張繼緩緩點頭,道:“如此說來,趙掌門果真找到白蓮教總壇所在了?”


    癲僧呸了一口,哼了一聲道:“找是找到了,鬼知道姓趙的是不是勾結魔教妖人,存心設下毒計陷害天下英雄!各派高手入了大山深處,先是中了陣法,而後又是身中奇毒,繼而又被困入山洞,天下英雄十喪六七……”說罷歎了一聲,端起壇子來澆在地上,沈默不語。


    張繼麵色一沉,一顆心懸了起來:若果真如此,隻怕眾兄弟也遭了埋伏,隻是不知眾兄弟現下如何了?


    一旁的武當衝玄道長開口道了一句“無上太乙救苦天尊!”鐵手道人哼了一聲拍桌而起,嚷道:“癲和尚,休要胡言!你說趙掌門勾結魔教陷害天下英雄,有何憑證?是哪個指揮大家破了惡陣?被困入山穴,又是哪個帶著大家找到出口殺了出來?若說到通敵,我來問你:你峨眉派最後入的山穴,怎麽沒同大家一道?又怎麽一個未死,活生生盡數逃了出來?分明是你與魔頭玄武竄通好了,你峨眉派私放他下山,他在山洞中饒你峨眉派上下的性命,是也不是?”


    癲僧猛想起,當日峨眉派擺開無極陣,眼見玄武說出了破陣之法,他擔心門下弟子徒增傷亡,隻得收了劍陣,放二人離去,臨行前玄武確實說過:峨眉派不與他作對,他日相逢,也要放峨眉派一馬。想到此處,麵上一紅,竟然說不出話來。


    癡僧見他語塞,張口搶道:“鐵手惡道,虧你還有臉來說我峨眉派,我倒要問問你,私救魔頭脫身的賊子,是你崆峒派的後輩不是?你崆峒派調教出了這樣一位後生才俊,實在值得慶賀一番!”說罷端起碗來對著癲僧道:“當浮三大白!”癲僧哈哈一笑,瞬間得意起來,索性端起壇子來,咕嘟咕嘟一陣牛飲。


    鐵手道人被癡僧嗆住,他本是急躁之人,偏又不善言辭,這癡顛二僧素來瘋言瘋語,這一番說辭卻顯得略有刁毒,鐵手道人一時語塞,隻說了一句“這個逆徒已被逐出師門!早不是我崆峒門人了。”嗓門卻是絲毫也未減。


    趙岵站起身來,言道:“幾位費了這許多口舌,究竟要說個什麽?在下趕來,也不是為了與三位爭論誰是忠是奸,有無通敵。三位要北上去找嵩山少林寺和五台山佛光寺的麻煩,在下蒙天下英雄抬愛,忝為盟主,自然要奉勸幾位,還是返回峨眉派,還武林一個太平吧!”


    癲僧破口大罵道:“放屁,老子講了真麽多,就是要說明,似你這等陰險狡詐狼子野心的奸惡之徒,怎配當得武林盟主,號令天下英雄?老子第一個不服。”


    沈秋月生怕癲僧岔開話題,玉頸一仰言道:“我峨眉派三十九個師兄弟沒有沒邪魔外道殺死,卻盡數喪生與佛光寺與少林寺的高僧手上,大家具是佛門一脈,身為出家人競對我沙門中人如此慘絕人寰,哪裏有半點慈悲心在?如今我峨眉派兩位師尊都在,定要向少林寺和佛光寺的高僧們討個公道!”


    旁邊一個身背長劍的道士插話道:“沈女俠,當時我等出了山穴各派弟子死傷無數,唯獨你峨眉派不見一人損傷,少林了凡大師和佛光寺的本無大師不過是出言詢問了幾句,你峨眉派的歐陽嶽少俠便背後出手,當場將二人頭顱斬去,還出言侮辱覺明方丈與行智方丈,這等卑鄙無恥跋扈蠻橫,又有什麽修養慈悲可言呢?”


    又有一人附和道:“對!我看是姓歐陽的咎由自取!”


    那道士接著言道:“況且當時情況特殊晦暗不明,眼見同門罹難手足慘死,換作是你,隻怕也會草木皆兵,死生一線之間,眾人早就殺紅了眼,若是把錯誤全部都歸結到少林寺和佛光寺,隻怕也說不過去吧?但教你峨眉派還有一絲氣度胸懷在,也勢必會主動忍讓一二,如此,又怎麽會釀成慘禍呢?”


    顛僧罵道:“放屁放屁,當日我獨個人不是覺明禿驢和行智惡僧的對手,如今有我癡顛二人佛爺俱在,世上還怕得誰來?”


    沈秋月對那背劍的道人施了一禮,言道:“我久聞武當貞元道長是武林中少有的真道德之士,可晚輩本是鄙陋之人,雖蒙恩師教誨有年,卻也做不到看開恩怨四大皆空,我師兄雖有諸多不是,可手足同門三十九命,我定然要向少林寺和佛光寺的諸位高僧們問個明白!”


    貞元道長聽罷搖頭歎息,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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