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間一直在打哆嗦。”冼揚短暫抱了抱它,就鬆開了手。


    “我見到陳道沁了,就是他,他可以瞬間抹殺一個人,連一根手指都不用動。”


    冼揚的瞳孔好像比之前放大了些,劉逸和劉汀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隨即又恢複了原樣。


    “意料之中。”劉逸說。


    “再說了,在幻境裏,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冼揚接著說。


    謝搖搖頭,“朝夕相處過許多年,那感覺,絕不會錯。”


    “不過——我與他下了賭注,賭我們會贏。謝笑了笑。


    三人仿佛也受到些感染,“當然!”


    “再細細說說吧,等徐海洋醒了,我們快些交代清楚。”劉汀說。


    也不知道徐海洋什麽時候能醒,冼揚心裏暗暗擔憂著。他明顯感到,這討論下的暗流都齊齊匯向徐海洋的一方。但大家心照不宣,都把這擔憂壓在心裏。畢竟,放出來也隻是徒增煩惱。


    徐海洋心裏惴惴不安,他身在一個空無一人的水族館裏,頭頂和身子兩側都是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最令他恐懼的,是水的顏色,是在紀錄片裏看見的大海的顏色,深藍的發黑。他感覺這屏障格外脆弱,似乎不足以抵擋後麵強大的壓力,隨時都要碎裂開來,將他吞沒。


    “你見過兩條一模一樣的魚嗎?”


    徐海洋緊張的神經聽見身後有聲音,睜大了眼睛轉過身去。


    那人手摸著透明的壁,觀望著來來往往密密麻麻的遊魚。


    “你是誰?怎麽,”徐海洋上下打量一番,確定了才又說,“怎麽和我穿著同樣的衣服?”


    他與那人保持了一定距離,警惕性讓他不敢太靠近。


    “你是不是有點太緊張了?”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竟然,竟然是和徐海洋一模一樣的臉!隻不過神情淡漠,頗有些挑釁意味地看著他。


    徐海洋一驚,往後踉蹌了幾步,久久緩不過神兒來。


    那人見他如此,朝他走近幾步,擰了擰眉,“我們是一個人,你緊張什麽?”


    徐海洋告訴自己冷靜點,穩著點,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一模一樣!有一種像在照鏡子一般的很詭異的感覺。


    “你來是想說什麽?再把你做的事告訴我一遍嗎?如果是這樣,我已經都知道了。”徐海洋有此猜測,就直接說了出來。


    “為什麽要分你、我?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那人又走近幾步,呼吸都打在他的臉上。


    “起碼現在不是。”


    “既然你來了,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控製冼揚,又為什麽要牽扯到謝?”


    徐海洋很清楚,雖然心裏還有點不敢麵對,但這可能是他知道真相的唯一機會。


    那人噗嗤笑了一聲,接著慢悠悠地說道:“你這樣問就像個白癡。一體兩麵,你隻消知道,這一切都因你而起。”


    “一——體——兩——麵。”徐海洋重複了一遍,“那我換個問題吧,為什麽會一體兩麵?”


    “你和江新年是什麽關係?”


    “是朋友,很重要的朋友。”徐海洋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人帶點嘲諷地笑了笑。


    “那冼揚和江新年是什麽關係?”


    “應該,是互相喜歡。”徐海洋有點不確定,主要的不確定是冼揚對她是愧疚還是喜歡。


    “你就不能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嗎?”


    “除非你自己主動承認,要不然,還是繞不過來這個彎兒。”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背靠在壁上。


    “我承認什麽?!我有什麽好承認的?!”徐海洋看著他那副嘴臉,一下火就來了。“要不是知道在幻境裏,我真想好好揍你一頓。”他咬著牙說道。


    “誒,這倒是個好主意,你揍我一頓,看看你會不會疼,還能不能去救人。”他兩手交叉在胸前,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樣兒。


    “你他媽的——”徐海洋緊急給自己暫了停,不是打他的時候,不是打他的時候……


    “算了,不跟你廢話。”說著徐海洋開始往前走,去找出口。


    “你要是出的去,我就不姓徐。”


    徐海洋回頭白了他一眼,接著往前走。前方是一條沒有光亮的道路,開著燈的,隻有他剛才所在的那一小塊地方而已。他能感覺四周的魚在遊動著,走著走著,腳步越來越遲緩。


    他怕了。


    “快回來吧!那邊沒有路!”那人在很遠的地方喊了一聲,他聽得模模糊糊的。


    他不想讓我出去,不能聽他的。這話一了,他反倒又鼓起了些勇氣往前走。越往前走,玻璃裏的魚越不安穩,動靜越大。


    黑暗潮冷的空間裏,他的眼睛一直在環顧四周。直到——


    “咚”他磕到了頭。


    回去的路倒是很快,因為回去的路上有光。他灰溜溜的,但那個人一直盯著他往光亮處走,他又強裝起一副昂首闊步的滑稽樣子,實則離他越近,心裏的尷尬越盛……


    在那人說出調侃的話以前,徐海洋先說了句:“用不著你調侃,試過才知道有沒有路。”


    “我沒想調侃你,隻是想告訴你,這裏還有個咱們的好夥伴呢。”他往身邊的空氣指了指。


    徐海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能不能別逗了,我真的著急走。”


    “那可不行。”說著,那人一屁股坐下了。


    “你陪我一起待著,要麽,試試把我一起帶走。”


    “把你帶走,也行,但是你得告訴我怎麽走。”先這麽說,不把他帶上就行了,徐海洋心想。


    “要是我知道,還用的著跟你多囉嗦嗎?”坐在地上的人撇撇嘴。


    “那怎麽辦?”徐海洋又不耐煩了,他此刻心急如焚,他可不能當拖後腿的。


    “你耐心點行不行?來,坐下。”他拍拍身邊的空地。


    徐海洋壓著火,不情不願地坐下了。


    “假如,我是說假如,按你說的,我們是兩麵一體。是不是我們重新變成一個人,就能從這裏出去了?”徐海洋看向這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嗯,有可能。畢竟這地方造白境也控製不了,應該不是能力的問題。”


    “你能造白境?就是把冼揚的一部分精神之力控製住的白境?”徐海洋好像一下來了精神,要是個青蛙,此刻應該已經跳的老高了。


    “那咱們快試試!”


    旁邊的人有點無語,他知道,他在打能力的算盤。


    “問題是,怎麽試啊?”


    “嗯……逐漸變成一個人,我想,應該是信息交換的過程。你把你當時做的破事原原本本告訴我,我把最近的情況告訴你。”


    “我第一個想知道的,還是你和冼揚有什麽愁怨,我看,你人也還不錯……”徐海洋巴巴地看著他。


    “是嫉妒。”他脫口而出。


    “嫉妒?嫉妒他什麽?他有什麽好嫉妒的?嫉妒他帥?還是嫉妒他成績好?”徐海洋像個好奇寶寶似的追問。


    他提起來本想深沉一點,現在更覺得自己矯情了。


    “你、我喜歡都喜歡她。”他特意避開“江新年”幾個字。


    他抬頭看看徐海洋,他沒說話。


    ……


    “江新年是我發小。”徐海洋說了這句話後,依然還是那副神情,眼睛伸到肚腸裏去看的神情。


    嫉妒,他差不多覺得他沒有,他腦袋裏向來不存在這個詞。而喜歡,他隻覺得他們是朋友。想要維護,想要幫扶的,應該就是幹幹淨淨的朋友之間的牽腸掛肚。不,牽腸掛肚這個詞似乎有點形容的多了。


    “我心裏是有愧疚的,如果不是幹這麽一出,她就不會為了救他們,去訂那個什麽血契,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麵。”他現在不神氣了,徐海洋似乎覺得他跟他有點相像了,他當時也羞愧難當。


    “你心裏有猶疑嗎?”


    徐海洋知道他問的是喜歡不喜歡這檔子事。


    “你這麽一說,我確實有點不確定了。但是我肯定沒妒忌冼揚,還想撮合撮合他們呢。”徐海洋覺得自己說的這話有點傻,有點像小孩子欲蓋彌彰的幼稚話。


    他笑著搖了搖頭。


    “誒,你臉上的疤怎麽回事?”


    離得這樣近了,徐海洋才看見他臉上有一道極淺淡極長的疤痕。


    “標誌,徐海洋強加的標誌,一體兩麵的標誌。”


    “那這疤痕如果沒了,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不可能,現在已經是愈合最好的狀態了。沒愈合的時候,我還在外邊為非作歹呢。”


    “你看,影也在笑我呢。”他看向前邊的一塊地方,無奈地笑了笑。


    徐海洋看著那塊空空如也的地方,心中感慨:如果在外邊的人是這個徐海洋,能看見影,能製造白境……


    “聽!”


    “怎麽了?”徐海洋看他神情緊張起來,跟著他的眼神,看向斜前方的玻璃。


    魚群在撞擊玻璃!成百上千,不止!大量的魚在往前攢聚,為首的都是大塊頭,正張著鋒利的一口牙齒,瘋狂地撞擊著!


    “它們怎麽了?”徐海洋覺得情況緊急,撞擊的聲音也打在他的心頭上,他趕忙站起身來。


    “影,造——”


    話沒說完,撞擊聲停止了。隻聽見巨大的碎裂聲和急湧的水聲,可奔湧而出的,不是水,而是大量的血和魚的屍體!


    二人受了極大的震撼,僵硬在原地。大量的血噴濺在他們身上,死魚的臭味和血的腥味,令人不寒而栗。


    頂上和四周,儼然成了地獄!


    好半天,他才勉強回過神來,看著地上魚死氣沉沉的眼珠子,“造境!”


    水聲一下停止了,二人進入了一片猩紅的世界,這不是白境,是血的歡樂園。


    “這下怎麽辦?咱們得趕緊逃出去!這地方能撐多久?”


    “我不知道,外邊這麽不穩定的情況,還從沒有過。而且造的境,主要是為禁錮住力量,困住生物的,壓根不是躲難用的。”


    “聽外邊的聲音,底下估計是已經淹了。”


    二人都十分緊張,緊緊繃著腦中那根弦,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能堅持多久?他們問影,它也同樣緊張著,隻是搖搖頭。


    “怎麽還沒回來?”


    “快九點鍾了。”


    “謝,你別著急。”


    這麽說著,冼揚眉頭也皺著。


    “過了幾天了?”徐海洋麵色和神態無不透著絕望。照這樣下去,被活活淹死,是遲早的事。


    影和那個徐海洋更是不妙,他們苦苦支持著,血水還在不斷衝擊浸磨著脆弱的境。


    其實一開始就不妙,境被浸上了血色,已經成了塵物的一部分,一開始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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