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如何了?”歲涯早上起來,突然想的竟然是此事。


    “陛下,聽說還是老樣子,瘋瘋癲癲。”子闕在旁輕聲說道。


    清晨的陽光總是那麽刺眼,歲涯用手遮住,從五指縫隙中往外看了看,不知在想著什麽。


    “哎,歲和那邊不知如何交代?”歲涯緩慢起身,貼身丫鬟將龍袍穿上後,他在床榻邊走了走。


    “歲和?陛下是說歲氏家族?這?難道夏夫人的事被他知道了?”


    “世間哪有不透風的牆,現在倒是沒有動靜,但是不代表日後會不知道。朕是擔憂歲氏家族對朕發難啊!”


    歲涯有些惆悵,穿上鞋子,準備上早朝。


    子闕也沒有多說什麽?連忙去了皇殿,準備早朝事宜。


    歲涯腳步沉重的來到皇殿之上,坐在龍椅上,心事重重,因為他今天要宣布的事情,比起歲氏家族的發難,還有重要,更是最關鍵的一步棋。


    隻見所有大臣規整的站在皇殿中,手拿笏板凝視著歲涯。


    “今日是月曜日(古代周一的叫法),萬象初始,更是所有事情的開始階段。朕要說一件事情,看看諸位愛卿有何見地。”


    “朕想大家在前幾日已經知道,吐蕃使臣的事情,他膽敢在皇殿叫囂,並且毫無懼怕,還打開了禁忌之門,那麽朕的大歲也要有所行動,所以朕不日就要攻打吐蕃諸位可有自動請纓的?”


    歲涯話音剛落,又是鶴軒,站了出來。


    “陛下,臣定當孝犬馬之勞,請陛下派臣出征吐蕃。”鶴軒意氣風發,渾身散發出驚人的氣勢,更是讓在旁的敏之有些糾結。


    如果他再不出手,恐怕這個上啟將軍會被他人恥笑。


    他想了想也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也願意為歲國再開疆擴土。”


    鶴軒轉頭看了看敏之笑了笑,他們終於再次共同聯手了,敏之也給了個眼神。


    歲涯一瞧,兩名大將已經紛紛請纓,但是文臣卻遲遲不動,他皺了皺眉問道:“右將軍和上啟將軍主動請纓,難道你們作為謀臣的沒有主動請纓的?還要朕親自念出名字?”


    在一旁的中樞大人有些恐慌,滿腦子冒汗,但是他要堅持住,絕不能衝動。他故作鎮定站在遠處,一動不動。


    歲涯又說:“如今吐蕃都欺負到朕的頭上了,難道歲國除了武將,文臣一無是處嗎?朕感覺你們這麽多文臣都比不了人家吐蕃一個來使,朕真是痛徹心扉啊!朕養著你們,每年供奉還有所增加,你們就這麽回報朕的嗎?啊?”


    說罷,歲涯捂著心口,滋著牙。


    子闕看後連忙問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歲涯脖子的青筋,太陽穴的兩條青筋同時鼓了出來,臉突然憋的通紅。


    “沒事,心髒剛剛有些疼痛,無礙!”


    “請陛下保重龍體。”這時文武百官紛紛下跪。


    歲涯埋著頭,雙肘拄著膝蓋,眼睛上翻,怒視著他們說道:“朕的龍體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朕的大歲,現在吐蕃處處針對,難道你們視若不見?去年鶴軒力挫荒蕪,那是何等威猛,如今吐蕃又如何?讓你們如此懼怕!”


    歲涯的每句話都說的很難,氣喘聲整個皇殿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時,在最後一排的有個人站了出來,此人很年輕,長相也很清秀。


    “臣願往。”


    歲涯往前探了探脖子問道:“此人是?”


    此人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敏之與鶴軒身邊道:“臣,史啟辰。當日是來為曹蠻大人給陛下送信的。”


    歲涯恍然大悟,笑道:“哦,對對,你是曹蠻將軍的參謀,如今曹蠻將軍在府上休養身體,派你來為朝廷做事,甚好,甚好,既然你之前跟著曹蠻,那麽此次出征你就跟著他們倆左右吧,還能時不時的出出主意。”


    敏之一瞧是史啟辰,連忙說道:“陛下,此人是當初曹蠻將軍征兵入伍的兵,並不是什麽謀臣,如果讓他跟著我和鶴軒,根本起不了參謀的作用,還請陛下三思。”


    安敏之對曹蠻痛恨無比,更是對史啟辰厭惡異常。


    鶴軒和敏之是摯友,看他如此說,也連聲說道:“是啊!陛下,此人如此年輕,怎麽能擔此重任,還請陛下三思!”


    歲涯有些不知所措,為何他二人如此排斥他,疑惑的看了看史啟辰問道:“史啟辰,他們似乎不太看好你,你有什麽本事讓他們倆瞧瞧的嗎?如果沒有,那朕也沒有辦法了。”


    史啟辰緩慢的將身體轉向敏之,眼神中充滿怒火的看著他,安敏之也麵向他眼神裏充滿著厭惡。


    朝堂之上,他們二人的關係和態度,讓所有人唏噓不已。


    “安敏之,你真的讓我說出來嘛?你真的想知道?”


    歲涯似乎感覺到了不安,他想阻止,卻又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在一旁的鶴軒有些憤怒,看他如此與敏之說話,一把將他拽到了一邊。


    “汝等小人,剛才就說了你幾句而已,竟然對上啟將軍這般無禮!陛下,這種人如果跟我們出征吐蕃,定會壞了事,戰事為主,希望陛下三思而定!”


    歲涯看了看,更有些不解,但是剛剛那個局勢,如果真的讓他跟著去,肯定會出叉子,於是搔了搔頭,說道:“那這件事先放放,明日再定。都退下吧!”


    史啟辰剛才說話欲言又止,讓敏之有些困惑,他大聲吼道:“如今陛下退朝,你,史啟辰想說什麽?不妨直說!”


    此時的歲涯還沒有走,他剛起身看見敏之不依不饒的,氣憤有些僵硬,捂著心口說道:“敏之啊,什麽事明天再說,朕的身體不適,不要在皇殿之上爭吵,可好?”


    鶴軒用手推著敏之說道:“敏之,明日再說,陛下要休息,不要鬧了!”


    敏之是個懂事之人,聽陛下下令,於是轉身就要與鶴軒退下。


    而此時史啟辰張口說道:“你和你哥一個貨色!”


    歲涯聽他說起安素,猜到了他要說什麽?


    立馬厲聲說道:“你還有完沒完,來人把他給朕帶到禦書房去!”


    隨後子闕命人將史啟辰帶到了禦書房,歲涯叉著腰捂著心口,看了他半天,氣喘聲逐漸變大。


    在一旁的子闕擔心的問道:“陛下,還是請禦醫過來看看吧。”


    歲涯將手舉起搖了搖頭:“無妨,你是曹蠻身邊的人,說說你對敏之的看法,朕想聽聽。”


    史啟辰第一次麵對歲涯,內心有些緊張,半天沒做聲,他不知道歲涯想聽什麽,又不知道說了會不會遭歲涯的反感。


    歲涯看著他許久不做聲,生氣的說:“朕讓你說什麽?你就說什麽?唯唯諾諾,歲國什麽時候有你這種軟弱之人,朕生平最恨這種人!”


    被歲涯如此的一震,讓史啟辰慌忙下跪說道:“請陛下恕罪,我隻是不知道說了會不會….”


    歲涯身體不適的程度愈來愈嚴重,揮手與子闕說道:“這種人幸好剛剛朕沒讓他與鶴軒他們一起,把他給朕推出去斬了,太糟心了!哎。”


    子闕剛要叫人,史啟辰嚇的一五一十的把聖城當時的所有事全說了出來。


    歲涯顧果然猜的八九不離十,如果讓他剛剛把話說出來,一定會讓敏之當場發怒,此人不能留。歲涯想罷,擺了擺手跟子闕說道:“拉出去吧,斬了!”


    “陛下,陛下!”史啟辰連忙叫喊,他沒想到這次想主動請纓立功,卻成了主動請纓送死。


    歲涯無奈的說:“朕是沒有辦法,你知道的太多,日後必定成為大患,朕不除掉你,又如何讓將相和,拉下去吧,莫要怪朕。”


    史啟辰被拉下去後,歲涯讓子闕叫來了禦醫。


    經過檢查後,得出的結論就是有些胸悶氣短,並無大礙,平時多注意不要動氣就好。歲涯躺在床上不到片刻,就又起身說道:“子闕,如今安陸沉的死怕是瞞不了多久,但是一定要撐住鶴軒他們出征吐蕃之後,你去把曹蠻給朕找來,朕再禦書房等他。”


    子闕問道:“為何要在禦書房?陛下身體如今剛剛有好轉,為何不在床上等他過來!”


    歲涯笑道:“將軍百戰死,安能枕上臥?曹蠻斷一臂,為的是大歲,朕又怎能在他麵前顯現出懦弱!”


    子闕內心敬佩的狠,隨後立即前往曹蠻的住處。


    在回去的路上,敏之搞不明白,為何史啟辰要說出那樣的話,愁眉不展。


    鶴軒卻笑道:“敏之有什麽想不明白的,他就是看你瞧不起他,想惡語相向,這種人不用猜疑,多是酒囊飯袋,何足掛齒?”


    安敏之看他那樣子笑道:“哼,鶴軒大將軍,果然打了仗回來不一樣啊?連說話的語氣都不一般,我可是望塵莫及了!”


    鶴軒他們二人互相譏諷著,笑了一路。回到府內,安敏之想起了大哥,不知道大哥是否到了潘王府,不知一切可安好,他看著院子外的白雪,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他有些悲涼。


    子闕來到曹蠻的住處後,敲了敲門,看著院子旁的兩頭石獅自言自語。


    “當年叱吒風雲的曹蠻,歲滿大人身邊的紅人,如今卻如此田地。”


    門打開後,仆人問道:“您是?”


    子闕隻有在陛下身邊才低頭哈腰,在外人,不論是何等職位,絕不鞠躬。


    他挺胸抬頭,目光下視的說道:“找你們家將軍,讓曹蠻出來下。”


    仆人一瞧此人說話毫不客氣,而且居高臨下,直呼家主的姓名,有些不滿。


    “你是什麽人,中午在我們將軍府亂吠,我們家主是你能見就能見的?”


    “吵什麽呢?”聽著聲音便是曹蠻。


    曹蠻一瞧,是子闕。連忙跑了過去。


    “原來是子闕啊?這仆人不知道您的樣貌,莫要生氣啊!”


    子闕看他的胳膊不由的感慨:“曹將軍,辛苦了,這條臂膀又是為大歲所丟,更是讓陛下有些不舍,這不陛下讓我帶您去禦書房,他有事與您商量。”


    曹蠻一聽是陛下召見,激動不已,他以為自從斷了臂膀,朝廷便不會重用他,於是高興的想回屋換件衣服。


    子闕笑道:“將軍不用換衣服,此身衣服更能顯現出您的勞苦功高,隻不過你這個仆人?”


    曹蠻想了想,從腰間拿出一枚匕首,一刀將其斃命。


    “他狗眼不識泰山,活在世上也是多餘,浪費糧食。”


    子闕內心嘲笑道:哼,曹蠻,你也不過如此。


    “來人,把他的屍體給我抬走,不要在將軍府,真晦氣。啊,子闕咱們走吧!”


    但是曹蠻心中卻暗自在想:你也就是陛下身邊的走狗而已,有什麽可豪橫的。


    他們各自暗暗嘲諷著對方,不一會就到了皇殿外。


    子闕笑道:“曹將軍稍等,我去請示陛下。”


    曹蠻馬上就要見到陛下,心情很複雜,他趕緊整理了下衣裳。


    “曹大人,陛下有請。”


    曹蠻立即進了皇殿走到了禦書房內,看到陛下在案前,久違的身影,久違的麵龐,曹蠻不由的哭了起來。


    歲涯見後也頗有感慨,他摸了摸那條斷了臂的袖子,又拍了拍他堅實的肩膀,淚水也打濕了眼眶。


    “曹將軍一生為歲國效力,難為你了,如果不是來朕的身邊,又怎麽會如此這般?是朕虧待了你。”


    曹蠻連忙下跪,由於重心失衡,差點倒在地上,隨後擺正姿勢道:“陛下,我的命就是大歲的,現在再讓我丟一臂,我也值得。”


    歲涯連忙將他攙起說道:“你是大歲的英雄,更是大歲的榮耀,但是朕今日找你來還有一事,希望將軍能答應朕。”


    曹蠻擦了擦淚水,說道:“陛下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歲涯讓他坐在一旁,然後沏了杯皇家龍井說道:“想必你知道安素的事情,你當初在聖城的事情,史啟辰也與朕講了很多,大概朕知道一二。”


    曹蠻聽到陛下說起安素,氣不打一處來,他緩慢的喝了杯茶,然後指著自己斷掉的臂膀說道:“我的這條臂膀就是安素所賜,他不死,我這輩子都要找他算這筆賬。”


    看著曹蠻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歲涯有些擔憂,他不知道接下來說的話,他會不會答應。


    於是他拍了拍曹蠻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曹將軍莫要著急,朕跟你說的事情就是有關安素的,朕知道你與他的仇恨很深,但是朕想說的是,曹將軍是否可以為了朕,為了歲國忍一忍。”


    曹蠻有些不解,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哦,是這樣,前些日吐蕃的事,你應該知道。而今天朕在早朝上說要攻打吐蕃,按理說是好事,右將軍鶴軒與上啟將軍安敏之共同主動請纓,出征吐蕃。那麽問題就是,你的這個參謀史啟辰居然在大殿之上要說出他哥和他爹的事情!”


    曹蠻更困惑了:“陛下說的,臣還是不懂。”


    歲涯笑道:“朕不知道你是在裝傻,還是真不知道。現如今敏之不知道他爹的死與朕有關,一旦有人把這件事傳了出去,後果如何?將軍不知?”


    曹蠻這才聽懂歲涯的話,連忙站起來,苦笑道:“陛下的意思我懂了,陛下放心,我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讓陛下為難。”


    歲涯欣慰的說:“朕就知道你肯定識大體,那你安心養病,等差不多了,朕還要讓你再展雄風呢,嗬嗬。”


    即使歲涯這麽說,曹蠻心裏也有些不舒服。他沒想到歲涯找他就是為了這件事,以為是為了他的事,沒成想自己終究已然大勢已去。


    他心裏苦笑:嗬嗬,想必也是如此,陛下又怎麽能讓殘廢之人委以重任。


    曹蠻深吸一口氣說道:“那麽陛下,臣告退。”


    歲涯也看出了他不高興的情緒,可他沒辦法,他不能因為照顧他的情緒,而錯失攻打吐蕃的機會。


    笑道:“曹將軍,辛苦。朕答應你,在朕有生之年,定會讓你再次大放異彩。”


    曹蠻笑了笑回應道:“陛下苦心,臣倍感榮幸,臣現在就回去讓史啟辰管住那張嘴,不給陛下惹事。”


    剛要退下,歲涯冷冷的說道:“無礙,朕已經將史啟辰處死,朕的大歲不需要如此唯唯諾諾,貪生怕死之臣,剛剛在禦書房也是站在你的位置,居然敢威脅朕,這種人留不得。”


    曹蠻聽後,腦中嗡的一聲,他此刻才真正明白歲涯的意思。這是在向他發出警告,他也明白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隻要觸犯了他的意思,觸犯了他的利益,管你是斷了一臂,還是斷了一足,都不會有任何憐憫。


    曹蠻眼神中沒了剛剛的那種期待,步履蹣跚的走出禦書房,隻字未說,歲涯看著他的背影,內心也很難忍。


    他知道此時此刻他已經傷了曹蠻的心,更是傷了一名將軍的心。可那又能怎樣?就算他曾為大歲出生入死,為自己贏得過無上榮耀。這一切在大是大非上,在舉國要事上,在軍事行動力上,這些都顯得如此卑微不堪。


    歲涯看著他慢慢離去的背影,內心也有了些許的涼意。


    看在眼中的子闕安慰道:“陛下莫要傷心,這些都是為了歲國,為了陛下您能一統這天下。”


    歲涯卻苦苦笑道:“嗬,天下。朕還真想與它玉石俱焚,就不用讓這些將士,英雄無畏的拋頭顱灑熱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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