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笙匆匆來到乾寧殿時,嚴景至正在殿外焦急地等候著。


    她立即上前,抓住大哥的衣角,急聲詢問:“大哥,二哥呢?”


    嚴景至無聲地看了眼殿內,嚴笙心下一沉,暗恨二哥怎麽這麽衝動,昨日他明明答應了自己!


    兩人如熱鍋上的螞蟻,站在寒風中緊盯著乾寧殿的門口,生怕錯過裏麵傳來的一絲動靜。


    焦急時,倏忽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溫和女聲:“郡主,大公子,娘娘有請。”


    夢姑微笑著對二人見禮。


    兄妹兩對看一眼,又看了眼一絲動靜也無的乾寧殿,隻能暫時隨夢姑去皇後的鳳儀宮。


    皇後眉眼含怒地端坐在殿內,見嚴笙和嚴景至一來,麵色焦急地上前拉住嚴笙的手,“怎麽不攔住景延?”


    嚴笙苦著臉十分無奈:“姨母,我昨日與二哥說好了的,不知怎的他今日怎如此衝動。”


    皇後歎息一聲,跌坐回去,“皇上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他,他擅闖宮闈,又直接幹預茯汐婚事,如此衝動大膽,豈非正中皇上下懷?擅闖皇宮之罪且不說,茯汐的婚事他怎麽直接……”


    皇後想起那日談起茯汐和親之事時兩兄妹的怪異神色,倒是沒有想到景延這小子對茯汐有意思,如今還敢鬧到皇上那裏去,這不是把嚴家拉著往火坑裏跳嗎?


    “說來,此事還怪我……若是那日沒有提及茯汐,倒也沒有今日之事了。”


    嚴景至負手站在二人身後,麵色沉靜中透著凝重,“那日就算姨母不說,他此刻也該知曉了,瞞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三人麵色凝重的坐在殿內,此時事情已經發生,嚴景延已經闖入了帝王的書房,如今之計唯有等待乾寧殿的消息了。


    嚴笙抬眼望了眼殿外,清明澄澈的天空中又下起了雪,這一次是彌天大雪。


    冬日的寒風卷著紛紛揚揚的雪花,肆意嗚咽,發出呼呼的巨響聲。


    派去打探消息的宮人還沒有回來,雪寂寂地下著,壓彎了臘梅的枝頭。


    時間緩緩流逝,過了許久,直到近午時才有了消息。


    打探消息的宮人跪伏在地上回稟。皇上罰了嚴景延擅闖宮闈之罪,如今正要去領了板子,至於和親之事沒有再提,也沒有將詔書發布。


    三人驚得站起,隻罰擅闖皇宮之罪,不提茯汐和親之事,又將原本要在今晨發布的詔書擱下,這說明皇帝放棄了和親之事啊!


    三人皆是一陣驚喜,皇後扶著胸口喘氣,笑罵道:“景延這孩子,行事如此魯莽,不吃點苦頭他是記不住的!”


    嚴景至也心中長舒了口氣,麵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唯有嚴笙目露疑惑,出聲詢問:“可是後來誰去了乾寧殿?”


    僅憑二哥一人,皇帝怎麽可能鬆口?而且不趁機追究二哥的罪責,皇帝是怎肯放過拔除嚴家這個心頭大患的機會?


    宮人低頭恭敬答道:“回郡主,亭世子方才去了乾寧殿。”


    嚴笙心中一鬆,唇角微揚,果然是他!


    昨日他對自己承諾,果然今日就輕鬆化去了嚴家的災禍,不愧是溫亭!


    嚴笙心中一陣激動,真想立即見到他,問一問他是如何做到的。


    嚴景延雖然領罰,但比預想的要好太多,眾人皆是麵露喜色,兄妹二人拜別皇後,匆匆來到乾寧殿。


    兩人還未踏入外殿,隻走到門口,就聽裏麵傳來響亮的板子聲和壓抑的痛哼聲。


    行刑的人絲毫不手軟,將粗大的板子舉起,自高空中重重落下,厚厚的木板拍在人的皮肉上,頓時發出一陣悶響,皮肉炸裂的痛苦讓嚴景延不禁悶哼出聲,粗重地喘息著,嚴寒的冬日裏他的額頭青筋暴起,已經冷汗涔涔。


    嚴笙扶著門框站在原地,不敢上前,隻覺得那板子一聲一聲地響,像是砸在自己的心頭一般。


    嚴景至看著強忍疼痛的嚴景延,眉峰微皺,麵色發沉。


    他看了眼閉眼不敢看的嚴笙,伸手在她肩頭輕拍,以示安慰。


    “景延從小就在軍營中,不同於京中細皮嫩肉的世家公子,這點刑罰他受得住,不必擔心。”


    嚴笙點頭,她哪裏不曉得大哥也心疼二哥,對她說這些話隻是安慰她罷了。


    五十大板終於停歇,嚴笙撒開被抓得汗蒙蒙的門框上前去。


    五十大板豈是開玩笑的,便是一個強壯的大漢也要脫一層皮,嚴景延雖然身體健壯,但一頓下來,也有些受不住。


    他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滿頭大汗,想必他的裏衣也是被汗給打濕了。


    偏偏還在這麽寒冷的冬日,天空中還飄著雪花,一陣寒風吹來,怕是要得風寒。


    嚴笙將披風脫下,蓋在嚴景延身上,卻被他抓住手腕。


    他呼吸粗重異常,脫力地被嚴景至攙扶著,艱難嘶聲道:“哥哥不用,妹妹不要凍著了!”


    嚴笙心中一酸,旋即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拍開他的手,他的手沒有力氣,嚴笙隻輕輕一拍便鬆開了。


    “我不冷,現在是你有事!二哥你不守信用,明明說好了的,你怎麽不等我就擅自行動?”嚴笙說著說著就眼角酸澀起來。


    嚴景延虛弱地咧嘴一笑,伸手擦去她的眼淚,“我同你說了,你怎會讓我來?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實在放不下茯汐,你可知若是我晚來一步,和親的詔書就要公布天下了!”


    他微微一笑,“不過,還得多虧了溫亭那小子啊!妹妹,這個妹夫我今日便認了!”


    嚴笙破涕為笑:“你可閉嘴吧,快些回家處理傷勢要緊!”


    嚴景至和隨從架著嚴景延出宮,嚴笙目送著他們在雪中漸漸遠去,轉身看向乾寧殿外的小英子。


    小英子機靈得很,很快從階梯上下來,對嚴笙笑道:“奴才給郡主請安!”


    “亭世子呢?”


    “回郡主,世子已經出宮了。”


    嚴笙點點頭,知道他忙,便和青若直接走到宮門口,準備回府。


    馬車內,寒酥乖巧地坐著,見嚴笙回來眼睛都亮了幾分,清澈的雙眼像寶石一般光亮閃爍。


    “郡主姐姐,你今日終於開心了嗎?”軟軟糯糯的小孩子嗓音,透著明顯的興奮。


    嚴笙笑著摸他的頭,“對呀,寒酥真乖,姐姐回府帶你去吃好吃的!”


    寒酥立即點頭如搗蒜,“好!”


    馬車漸漸在平整的道路上行駛起來,車身搖晃,紛紛的大雪落在車頂,覆上一片雪白。


    馬車離開宮門口,寒酥不再說話,嚴笙亦不再說話,車中寂靜。


    此時恰逢正午,再加上大雪,路上人聲寂寂,隻有將軍府的一輛馬車。


    車身搖晃,嚴笙倚在車壁上閉上眼。


    一上午的神經緊繃,此刻在舒適中鬆懈下來,讓人昏昏欲睡。


    車身一個顛簸,緩緩停了下來,嚴笙立刻驚醒,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有殺氣從四處聚集而來。


    “出了何事?”


    “郡主小心,有埋伏!”


    墨影冰冷的聲音自外頭傳來,接著聽見嗤嗤的聲音和刀劍相碰的刺耳聲。


    青若和紅玉皆是神色一凜,即刻戒備起來,紅玉抱住寒酥,嚴笙和青若取出馬車中的劍,出去幫襯。


    畢竟殺氣濃重,聲響巨大,顯然對方人數不少,僅憑墨影、冷初、君鳴、蕭隨怕是應付不過來。


    嚴笙囑咐紅玉:“別出來!小心待在車裏!”


    紅玉鄭重地點頭,寒酥也乖巧地點頭。


    一出來便見無數羽箭射向馬車,與此同時,持劍擋住箭矢的墨影一聲斷喝,飛身而起,落在二人身前,替他們揮去箭雨。


    這是一處僻靜的轉角處,大概有四五十名蒙麵黑衣人立在兩旁屋脊上,每人手中都握著弓箭,眼神冰涼地如同鬼魅,放箭的手法和動作整齊一致,顯然是經過訓練的殺手。


    箭雨持續不斷地鋪天蓋地落下,每支箭的方向都直直指向馬車,馬車的外壁已經被插滿密密麻麻的箭雨。


    墨影四人和嚴笙、青若都齊齊揮劍擋去迎麵來的箭雨,四名暗衛武功高深應付的還算自如,每截下一支利箭,便徒手回射回去,屋簷上便倒下一個黑衣人。


    如此反複,屋脊上的黑衣人已經剩下十餘人,可時間耗得久,六人又不得喘息的機會,終究是難以應付,況且青若和嚴笙二人武功一般,此刻已是十分吃力了。


    箭雨未停,但十幾人射出的箭雨已經小了許多,墨影四人自空中落下,擋在嚴笙麵前,手上動作不停,四人不一會兒就幾乎除去了埋伏的黑衣人,隻餘兩個。


    那刺客頭目見勢頭不對,顯然沒料想到會冒出墨影等四個武功高強的暗衛,暗暗一咬牙,隻能離去,屋頭便頃刻間不見了人影。


    眾人這才得以喘息,嚴笙定了定神,轉身問車內:“紅玉、寒酥可有受傷?”


    “奴婢和寒酥都沒事。”紅玉的聲音傳來。


    嚴笙心中鬆口氣,剛想對墨影四人說,多虧他們在,可是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見三道白光無聲無息,快若閃電地迎麵射來。


    轉眼就到了眼前,而那暗器飛向的方向正是馬車內。


    墨影離嚴笙最近,冷初他們正在查看著自屋簷上跌落下來的刺客,麵對猝不及防的後招,墨影隻來得及擋去兩枚,剩下一枚已是來不及。


    然而馬車內還有紅玉和寒酥,千鈞一發之際,嚴笙想也不想就貼身擋在了車簾前。


    眾人皆是麵色大變。


    嗤——


    是利器沒入皮肉的清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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