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清冷孤寂,眼前是極致的白。


    不遠處的教堂裏傳來禱告聲,冬夜沒有蟬鳴做陪襯,靜謐不動聲色的漲潮,單薄的少年頂著愈烈的寒風,修長的手指捧著四方金絲楠木盒,在雪地裏跪得筆直。


    那人眉眼浸著涼雪,纖長絨軟的眼睫上掛著模糊的冷白,半山別墅的大門緊閉。


    喻緋打著一把黑色的傘,站在庭院裏的某棵樹後,看著對方單薄的身形。


    她悄悄的問係統:“這又是哪一出?”


    怎麽每一次穿過來他都這麽慘,不是差點被打死,就是在大雨中被趕出家門,現在更妙了,直接在這大雪飄飄的夜晚跪在外麵受冷風吹了。


    他真的健康嗎。


    年輕的時候吃了這麽多苦,他的身體還好嗎。


    喻緋有點擔憂的舔了舔牙尖。


    係統:“你等等,我去康康。”


    它兩條毛絨絨的小腿一跳,從椅子上蹦下來,然後翻開某本書,無比麻利的翻情節。


    『現在的情形很簡單,男主的媽媽跳樓自殺,火化後聞家一點都不管事,說是一介凡夫俗子,絕對不可能讓她進入聞家的祠堂。』


    “所以這傻孩子就在這兒跪著了。”


    喻緋摸摸下巴。


    她其實挺討厭這種無底線原諒對方的人,這在某種方麵來說就是變相給予了對方繼續傷害你的權利,尤其是聞述聲這種給點兒甜頭就黏上來的性子。


    走神之際,聞家的管家出來尋她:“樂小姐,外麵這麽冷,您怎麽還跑出來了,快進去,感冒了可難受。”


    “把他帶進來吧。”


    雖然喻緋覺得這個崽挺不爭氣的,但那有什麽辦法呢,她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砸受凍嗎!


    聞管家雖然與於心不忍,但畢竟聞老太太沒發話,他也不敢隨便放人進來。


    直到管家抬起頭來,視線與樓上的老太太視線相撞。


    對方點點頭。


    於是聞述聲才被放進來。


    喻緋看他眼角眉梢都凝著雪,於是打著傘在原地等了他一會兒,然後把自己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丟過去搭在對方單薄的身上。


    她惡聲惡氣的摸到他冰涼的手,“怎麽不凍死你。”


    “冷。”


    少年低著聲音,凍僵的指尖輕輕蹭了蹭她柔軟的掌心。


    喻緋:“……”


    操,這家夥沒事兒撒什麽嬌!


    喻緋心裏憋了一口氣。


    要不是她還尚存了一些理智,她今天就非要把他摁在身下,教教他什麽叫做男人的尊嚴!


    樂家和聞家今兒有合作要談,她是跟著樂肆一起來的,但她不是個喜歡談工作的性子,幹脆出來逛一下。


    結果一逛。


    就看到自家孩子在外可憐兮兮的跪著。


    喻緋扶著聞述聲剛進去,就有人遞給她一杯薑汁可樂,她接過來,一口沒動,直接遞給聞述聲,簡單而不容拒絕的語氣:“喝了。”


    一接觸到暖氣,少年纖長眼睫上掛著的雪便逐漸融化成了幹淨的水珠,棱角分陰的五官線條愈發陰晰幹淨,鼻尖被冷的通紅。


    難得的弱不禁風,看上去還有點無辜的可愛。


    ……見鬼了。


    喻緋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聞述聲那條狗居然還能和可愛掛上鉤!


    “喂我。”


    喻緋:“???”


    喻緋:“等等,你說什麽?”


    這簡直難以置信。


    這可是個以後睡覺都要鎖門防妻子的,年輕時路子原來竟然這麽野的嗎。


    她抬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特別無情:“慣的你,自己喝!”


    聞述聲默默瞥了她一眼。


    然後就著她的手,垂著眼睫,湊過去,一口喝了一大半。


    喻緋無語:“你幹嘛呢。”


    少年聲音有點啞,漂亮的眼睛有點水光瀲灩,他微微抬著下顎,表情誠懇:“是我自己喝的,沒讓你喂。”


    “……”


    行吧。


    你說的倒也有道理。


    喻緋勉強的哼了一聲,坐了大概得有幾分鍾,他的身體便逐漸回暖,連帶著指尖都柔軟了不少。


    偌大的聞家,忙忙碌碌,除了聞管家給他送來了一件厚一點的衣服,悄悄塞了他幾盒感冒藥之外,別的人就跟沒看見他似的,完全不理他。


    但男生似乎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體溫回暖後,他默不作聲的起身,邁開修長的腿——將手上的金絲楠木盒無比隨意的丟在了茶幾上。


    她聽見他挺冷淡的說:


    “你要回聞家,我送你回來了。”


    “以後有事也別他媽給我托夢了。”


    語氣中饞了幾份薄涼幾分冷淡幾分厭惡還有幾分暴躁,喻緋在一旁安靜的偷偷看,對方的眼睛像個大染缸,裏麵什麽複雜的情緒都有。


    她輕飄飄的勾了勾唇:“……”


    本來以為他就是個傻白甜,屬於眾人虐我千百遍,我待眾人如初戀的那範疇,但直到她看見方才的少年,喻緋才記起來。


    她現在是在治愈反派啊!!


    反派,什麽是反派?


    就是萬一沒養好這家夥,他以後會徹底變成瘋批,把半部刑法背上身,稍有不順心就砍個人給他助助興的喔!!


    思及此,喻緋就跟如夢初醒似的,掏出手機給樂肆發了條微信,就兢兢業業的陪著聞述聲一起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外麵的雪鋪的挺厚,入眼是一片靜謐的雪白,洋洋灑灑的雪花自天際落下,喻緋給他打著傘,同一空間下,便隻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


    在第八次被傘打到腦袋之後,沉默的少年呼吸一窒,忍無可忍的直接接過對方手裏的傘。


    身高差距太大,於是被風影響了方向的雪花結結實實的撲了喻緋一臉。


    你大爺。


    喻緋如是想。


    “你不想問我點什麽麽。”


    沉默良久,聞述聲淡淡的瞥她一眼,低沉平靜的開口。


    喻緋此時正準備抬手捂臉擋雪花。


    聞言,她思索了兩秒。


    “有。”


    “我想問問你,聞述聲,你是眼瞎還是腦子裏缺根弦,你是不是對我們的身高差有什麽錯誤的認知,你覺得你把傘舉這麽高能擋住我嗎?”


    話音落地,她又一臉痛心疾首的補充:“媽媽的好崽崽,你真是太自私了!”


    “……”


    著實沒想到她一開口會問這個,聞述聲有點愣神。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一隻手捂住了對方的臉。


    “這樣呢,能不能擋?”


    喻緋:“……”


    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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