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薑落從巨人的後頸處鑽出來的一刹那,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除了無腦巨人的咆哮聲之外,聽不到一絲人的聲音。


    城牆之上,埃爾文猛然朝前跨了一步,雙眼灼灼,仿佛是見到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天塌不驚的皮克希斯也終於不淡定了,笑容從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深深的抬頭紋。


    三笠的眼睛裏冒出了火,拿著刀的手都在發抖。


    阿爾敏站在原地,隻感覺自己是一個小醜:他一直在幫殺他兄弟的仇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薑落的身邊聚集著的二十六把刀。


    刀明晃晃,白閃閃,蕩出令人心悸的光。


    護送著他一路披荊斬棘的調查兵團精英們,隻等著薑落堵住門洞之後,刀刃向內,生擒這隻奇行種。


    但現在的情況,卻已經遠遠出乎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像是看到了一隻怪物。


    薑落看著四周驚恐的眼神,友好地笑了笑。


    “大家,打的不錯嘛~”


    說完這句話後,一把刀倏地朝前,穩穩當當地停留在距離他喉結一公分的地方。


    他看清楚了那張臉,是利威爾。


    這個矮子在阿尼自殺之後,才想起了埃爾文交給他的任務。


    他殺氣騰騰,平直的眉毛尾稍微微上挑,顯然是對薑落保持了二十分的防備。


    “大哥......我是你們的朋友......”薑落擠出了一個笑容。


    若非眾人親眼看著他將特洛斯區的破洞堵上,此刻恐怕已經一人一刀砍殺了這個怪物了。


    “我來控製他,你們趕快解決掉其餘巨人!”利威爾下令。


    “是!”


    牆下,尚存在幾十隻巨人,這場奪回戰雖已蓋棺定論,但掃尾工作,並不簡單。


    那些巨人在薑落堵住門的一刹那,坐標之力消失,全都恢複成了見人就吃的怪物。


    傷亡,仍在加劇。


    “你可以變身巨人?”利威爾問。


    薑落點點頭。


    “那為啥那些巨人後頸裏沒藏著人?”


    “額......”薑落笑笑,“這個說來話長,要不,請我喝杯茶?”


    “你問問我手裏的刀!”


    “......”薑落無語,心想,“這家夥不好相處啊。”


    “其實......”


    薑落剛開口,突然感覺到背後一陣涼意,一個憤怒的聲音傳了過來:“薑落!納命來!”


    聲音尖銳,清澈嘹亮,是屬於三笠的獨特聲線,這個護夫狂魔要來替夫報仇了。


    她的身法很快,瞬間就要砍上來,薑落心裏慌張,想要躲閃,卻看見利威爾眉頭一挑,快速繞到他身後,抬起一腳。


    “砰!”三笠伸手阻擋,還是被震退了幾步。


    “喂!小姑娘,現在他的安全,由我利威爾負責。”


    話是這麽說的,但三笠怎麽肯罷手,阿克曼之間的戰鬥一觸即發。


    關鍵時刻,韓吉帶著副手擋住了三笠,利威爾冷哼一聲後,拎住了薑落的後頸,帶著他飛向了城牆之上。


    薑落,暫時安全了。


    ......


    特洛斯區奪還戰,一直持續了整整兩天。


    此次戰役以失蹤200多名士兵,傷員近900人為代價,獲取了慘痛的勝利,完成了人類曆史上第一次從巨人手中奪回領土的進擊。


    104期新兵團,臨近畢業之際遭受重創。


    最後統計人數,傷亡過半,前十名優秀畢業生中,萊納·布朗、阿尼·雷恩哈特、貝特霍爾德·胡佛、馬可·波特均失蹤。


    其中,馬可·波特的屍體被找到,從巨人肚子裏挖出來時,隻剩下一半的身子。


    這位活在回憶裏的男人,最終還是沒能逃脫被吃的命運。


    十二小強,隻剩一半,不禁讓人唏噓,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悲痛之中。


    午後,幾個人坐在一起,氣氛壓抑地可怕。


    “艾倫......”阿爾敏對著空氣有些出神,“雖然我們幫了殺害你的凶手,但,你會原諒我們的對嘛?”


    “你那麽痛恨巨人,換做是你,你也會要我們將牆內的巨人都殺光的吧?”


    讓拍了拍阿爾敏的肩膀:“他肯定不會怪你們的,你們不是在幫那個殺人犯,你們隻是在幫助牆內的人們!”


    一旁,三笠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可是,艾倫怎麽都不會想到,殺害他的人,居然也是巨人!”阿爾敏恐懼地睜大眼睛,“人,居然可以變成巨人!”


    大家都沉默了。


    “以往,我們認為人和巨人沒有關係,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倘若我們假設:巨人是由人變的話,會得到什麽結論呢?”


    阿爾敏眉頭緊鎖,眾人頭腦風暴正式開啟。


    讓:“那些巨人被砍掉後頸後,並未從裏麵出現人類。”


    阿爾敏:“但薑落是例外。”


    康尼:“所以說隻有薑落的巨人才是人變的,其他的巨人不是?”


    讓:“他不應該具有特殊性吧?”


    阿爾敏:“事實上,他的確具有特殊性!我們不妨假設,其他巨人因為後頸裏麵沒有人,所以它們的智商很低,隻能依靠本能吃人,而薑落在那奇行種的後頸裏,所以他能夠控製巨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也就是巨人擁有了智慧。”


    這一波推理合情合理,讓人不禁點頭讚同。


    阿爾敏:“我們可以將有智慧的巨人稱為智慧巨人,而將沒有智慧的巨人稱為無腦巨人。”


    薩沙:“但......那女巨人呢?”


    大家又都愣住了。


    因為按照那女巨人的行為方式來看,她顯然不是一般的無腦巨人,而應該歸屬於智慧巨人。


    而根據假設,智慧巨人的後頸處應該有人類。


    “嘶~”順藤摸瓜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所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咕嚕~”阿爾敏咽了一下口水,“那女奇行種也是人類變的?”


    ......


    同樣的對話,發生在了調查兵團的內部。


    韓吉陳述完和阿爾敏一樣的推論之後,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覺得韓吉推斷得有道理,那女巨人,無論是她的想法還是攻擊技巧,都不像一個普通的奇行種,更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利威爾單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而且那女巨人顯然是針對薑落而來。”韓吉說得越來越興奮,仿佛打開了巨人的新世界大門,“我們隻要審問下薑落,可以解決掉大部分的疑點!”


    她猛地跳到了埃爾文的身邊:“埃爾文,我想現在就和薑落說幾句話。”


    看著大家都神色激動,調查兵團團長卻眉頭緊鎖,他想起了他小時候,問起父親的那個問題。


    他冥冥之中有種直覺,他的問題終於要有答案了,現在,就差一把鑰匙將這一切釋放出來。


    薑落,就是這把鑰匙。


    但不幸的是,薑落變身巨人的消息已經傳開,現在,王政已經委托憲兵團,要對薑落進行軍事審判,不日,憲兵團的人就將帶走他。


    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了。


    “韓吉,你隻有半天的時間。”


    “太少了!”


    “你盡可能地多地讓他說出實情,我們才有機會將他留下。”


    利威爾聽出了弦外之音:“那群隻知道吃香喝辣的渣滓,我看誰敢從我們這裏搶人?”


    “利威爾!”埃爾文揮了揮手,“別激動,現在薑落還在我們調查兵團手中。”


    韓吉也終於感受到了問題的嚴峻:“我現在就去。”


    ......


    調查兵團地下室地牢,核心人物薑落正坐在冰冷的板凳上。


    他已經被關在這裏一天一夜了。


    變回人類之後,肚子也不頂餓了,他朝外麵叫喧著:“喂!你們就這麽對待奪回特洛斯區的英雄嗎?”


    看管地牢的幾個士兵,卻遠遠躲著薑落,生怕他一個變身,將他們當作食物果腹。


    他們冷汗直冒,渾身發癢,因為那是深藏在心底的恐懼。


    “嘎吱~”


    昏暗的地牢終於有了開門的聲音,薑落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女青年走到了他麵前,隔著牢籠,依舊可以看到她在壓抑自己的欲望。


    “額......”他心想,“調查兵團終於等不住了。”


    “你叫做薑落·潘多拉貢?”


    薑落點點頭。


    “很好。”韓吉推了一下眼鏡,“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現任調查兵團的副團長——韓吉·佐耶,你也可以叫我:巨人的朋友。”


    薑落:“......”


    “我對巨人十分有研究,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回答我一些問題。”


    “我拒絕!”


    幹脆而不按套路地回絕,讓韓吉有些措手不及。


    “你為什麽拒絕我?人類到底是怎麽變成巨人的?你還有同伴嗎?我也可以變成巨人嗎?巨人可以和人類結合嗎?......”


    十秒鍾之內,這個巨人狂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問出了一大堆問題。


    薑落並沒回答,而是說道:“我要見埃爾文。”


    “喂!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我提醒一下,你現在正被關在地牢裏麵。”


    “我知道,但隻有埃爾文來了,我才會對他說巨人的事情。”


    “你......”


    薑落說完就背過了身,任憑韓吉如何威逼利誘,再不理睬。


    可憐韓吉崩潰之後,又怕時間來不及,隻好離去。


    周圍又安靜了下來,但薑落知道,他現在並不安全。


    雖然他幫助人類奪回了特洛斯區域,但是從根本上,他是個異類,一個攜帶著巨人之力的異類。


    愚昧的人類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鏟除異類。


    所以,他必須為自己謀一條路。


    “順道......”他嘴角微微揚起,“收收網了。”


    ......


    那個下午,調查兵團的團長埃爾文·史密斯單獨進入地牢,和薑落談了很久才離開。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但全兵團上下都得到了他下發的死命令:將薑落控製在調查兵團手裏。


    時間過了很快,眨眼就到了黃昏,埃爾文剛回兵營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精致的金發少年,正顫巍巍地看著他。


    “報告埃爾文團長,我是訓練兵團104期畢業生——阿爾敏·阿諾德,我有要事向你稟報!”


    埃爾文有些奇怪:“你找我做什麽事?”


    阿爾敏呈上了一封信:“團長,我想說的,都寫在這張紙上了。”


    “哦?”埃爾文緩緩打開那張紙,隻見上麵寫著幾個大字:女巨人也是人類變的!


    “一個新兵。”他收起了紙,看著拘謹的阿爾敏,心想,“居然有如此見識!”


    “團長,雖然我的想法異想天開,但萬一假設成立,女巨人尚未落網,對牆內是個巨大的威脅。”


    “所以?”


    “我請求團長一定要護住薑落!”


    “放心!阿爾敏!”埃爾文說道,“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謝謝團長!”阿爾敏點點頭,走出了兵營。


    走著走著,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難受,自言自語道:“艾倫,對不起,但我有種直覺,五年前踢開門的超大型巨人和鎧甲巨人,很有可能也是人變的。所以現在薑落還不能死,我答應你,事成之後,一定親手幫你報仇!”


    他的身影有些落寞,又有些高大。


    ......


    翌日,憲兵團的人終於趕到了。


    領頭的是憲兵團的副團長,格雷·布朗。


    剛到達目的地,他就派遣憲兵強行接手了地牢。


    “格雷團長,你這樣不符合程序吧?”韓吉咬牙切齒。


    格雷·布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紙,展開在韓吉的麵前:“不好意思,韓吉副團長,王政下令由我們憲兵團全權接管薑落·潘多拉貢。”


    “他是我們調查兵團抓來的!”


    “我請問韓吉副團長,調查兵團效忠誰?”


    韓吉一愣,一時語塞。


    格雷冷哼一聲:“你不會是想說你們效忠的是自由吧?哈哈,可笑!”


    其餘憲兵也開始跟著笑。


    “也別怪我不給埃爾文團長麵子,王政和壁教已聯合施壓,我們憲兵團也難做,等會,我們就將押送薑落·潘多拉貢回希娜之壁,麻煩你幫忙傳達一聲。”


    不遠處,利威爾被牢牢拉住了。


    “可惡!這群蛀蟲!我們在牆外奮勇殺敵,他們在牆內耀武揚威!別拉著我!”


    “利威爾,冷靜!要相信埃爾文!”


    兵長咬牙切齒,韓吉沉默不語,埃爾文更是不見蹤跡。


    格雷·布朗哈哈大笑,從地牢裏提出了薑落,五花大綁,押送著走出了調查兵團。


    他看著薑落低著頭,笑吟吟地湊上頭去。


    “薑落·潘多拉貢,我的侄兒艾格·布朗文讓我向你問好!”


    薑落猛然抬頭,才發現這個格雷和那富家大少艾格文長得八分相似。


    不過,他表麵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心裏卻在想:“喲嗬,經驗寶寶又來送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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