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邽城東八十裏,兩團黑影在林間上急速移動。


    藺川隻顧全力狂奔,直到出了密林才聽到身後的異響。


    轉身一看,距他七八丈遠,一隻灰褐色沙獳正眯著眼瞅他,身形較小應該是隻幼獳。


    即便是隻幼獳也不是我能對付的,先跑了再說,說不定一會兒舅舅就趕上來了,藺川心道。


    藺川轉身繼續狂奔,幼獳緊跟其後,忽而猛得一躍跳過藺川頭頂後爪蹬在其額頭上,藺川頓時被掀翻在地,頭暈目眩地剛要起身,幼獳又撲了過來,利爪尖牙一通招呼,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稀巴爛,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幼獳的進攻速度太快,藺川根本來不及躲避,好在每次攻擊都不致命,就像貓戲老鼠那樣,非得把老鼠折騰的奄奄一息才開始進食。


    藺川看穿了這畜生的意圖後不禁怒火中燒,心道再怎麽招也不能被隻小畜生玩死。


    藺川一動不動躺倒在地上佯裝死亡。


    幼獳四爪交替摩挲地麵的聲音越來越近,藺川額上冷汗涔涔,心急如焚,右手翻出金簪,腦海中飛快的盤算如何一擊命中此獸要害。


    幼獳行至藺川身邊,低頭嗅著藺川麵門,又用爪子扒拉了幾下。


    藺川屏住呼吸,雙眼死死盯著幼獳,臉色漲紅,這是快要不支的表現。


    幼獳張開血盆大口,一滴滴涎液滴在他臉上,濃烈地腥臭味竄入鼻腔,藺川心中大駭,這畜牲果真要開吃了!


    生死關頭,藺川突感覺顱內撕裂般疼痛,感知到一個芝麻粒大小的東西有如心髒般開始蠕動,此物便是靈肎,豢靈師的第二心髒,絲絲涼意湧入靈肎,又如清泉般分流至全身,每一塊肌肉,每一寸肌膚都若斬獲新生。


    電光火石之間藺川猛地彈起雙腿,雙腿一盤,死死箍住幼獳的脖子,腰腹用力突地仰起,左手緊握獸角,右手執簪對準要害猛然刺下,用力過猛金簪幾乎沒根而入,整個動作一氣嗬成,迸發出從未有過的力量與速度。


    幼獳吃痛瘋狂甩頭,獳皮光滑異常,藺川抓持不住被重重甩飛在地,不顧背後劇痛翻身起而起,死死盯著嗚嗚亂吼的幼獳。


    幼獳眼神陰毒,齜牙咧嘴,然而被戳中要害已是強弩之末,身形搖晃著衝向藺川,距離藺川一丈時轟然倒下。


    “靈肎覺醒得真是時候!我也是豢靈師了!”藺川嘴角上揚,心潮澎湃,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藺川納悶,十二載蓄勢,本應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為何自己並未察覺到靈肎的特異,並非傳說中的巨靈肎和雙靈肎,倒是和書裏描述的普通靈肎一模一樣。看來老天沒有那麽眷顧自己,不過星星之火已被點燃,早晚都會成那燎原之勢。


    天色漸暗,山間一處溪邊。


    藺川正清洗著手中的金簪,淡淡的蘭花香飄至鼻前,此香不似普通的蘭花香,蘊含著淡淡的脂粉味兒,人隨香至,水麵映出一豔容窈窕女子。


    “瑾妃娘娘……”四字從藺川幹涸的喉嚨裏擠出話來。


    “嗬嗬,看來你好像並不驚訝本宮的出現。咦?恭喜恭喜!靈肎終於覺醒了,不知大王得知此事後會是什麽表情!咯咯…”瑾妃看著處之泰然的藺川微笑道。


    “夏家的眼線遍布南國,你能找到我不足為奇。夏央大將軍戰死沙場,夏家在南國的勢力可謂一落千丈,以至於你在後宮的地位岌岌可危,根本無法和嫿氏抗衡。嫿氏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讓你作出明智選擇……”藺川譏諷看向瑾妃袖袍若隱若現的匕首。


    “哦?那本宮的選擇可算明智?”瑾妃麵色陰沉,將手中的匕首毫無顧忌的露了出來,看著眼前這個鎮定得不似隻有十二歲的少年,忽而釋然,深宮中走出的少年又怎能以常人度之。


    “哼!簡直愚蠢至極…”藺川冷嘲道。


    “你說什麽?!”夏瑾上前一步匕首直指藺川胸前,眉頭微蹙冷聲喝道。


    “嗬嗬,我笑你竟然委身於殺父仇人,真是可悲!”藺川不動聲色道。


    “什麽意思?!”瑾妃大聲質問,匕首的尖端即將觸到藺川的肌膚。


    “夏央並非死在沙場,而是死在嫿氏和胡氏的算計之下。”藺川挺起胸膛毫不畏懼,一字一字清楚說道。


    “胡說!這怎麽可能?!你可有證據?!”瑾妃聽罷猶如晴天霹靂,登時花容失色,厲聲問道。


    “我若有證據,你可會放我活著離開?”藺川肅然道。


    “本宮自會放你離開!倘若沒有……這便送你去見你娘!”瑾妃眼神犀利地盯著藺川,銳利的匕首已經戳破了藺川胸前的肌膚,瞬間血染前襟。


    藺川悶哼一聲,不敢妄動,他不知這密林中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自己,忍著疼痛翻出手中金簪,按動機關取出字條遞給瑾妃。


    瑾妃一把搶過,快速的展開,三息過後拈著字條的玉手開始不住顫抖。


    “這是禕後隨駕南征時令人交給我母妃的秘信。禕後的字跡你應當認識吧!”藺川心下稍安,看瑾妃神情,應該是信了。


    “你走吧!”等了片刻,瑾妃將匕首和信箋收入乾坤戒,痛苦的閉上眼睛。


    藺川轉身欲走,忽又停下,撓了撓後腦勺,指著前路問道。


    “那個……敢問瑾妃娘娘,可是去往開陽城的方向?”


    “便是。”夏瑾一陣愕然,莫非他要去嗜殺無度的西國?真有些看不透這少年。


    藺川道了聲謝,幾個呼吸消失在密林之中。


    瑾妃看著藺川逐漸遠去的身影,眼中升起陰翳,將沾血匕首用絲帕裹好後轉身離開。


    小半個時辰後,密林深處的少年忽然頓足,警惕地環顧著四周,正是一路西行的藺川。


    夏瑾的出現,讓他背脊發寒,好在是夏瑾本人,若是換做別人自己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一路急行,芝麻粒大小的靈肎有節奏地張弛著,將周遭的靈氣引入體內,再將靈力順著經絡輸送至全身,胸口處的傷口竟然開始結痂。環顧良久,不見有人跟蹤,方才折身改向東奔去。


    嫿妃寢宮,門窗緊閉,青銅燈台下立著三位妙曼的身影。


    “做這種事兒還真是難為妹妹了!”嫿妃輕笑著拉著瑾妃的手,鳳眼卻盯著幾案上沾血的匕首。


    “姐姐說笑了,能為姐姐解憂,是妹妹的福分。”瑾妃輕輕抽回手,不自然的笑道。


    “咯咯,嗯~好香啊!不過大王不喜歡這種味道,待會兒本宮差人給妹妹送些雪蘭香,同是蘭香卻又有天壤之別。”嫿妃嗅著手中餘香笑道。


    “多謝姐姐,雪蘭太過名貴,妹妹消受不起,還是姐姐自己留著用吧。那個嫿姐姐……時候不早了,妹妹先行告退了。”瑾妃表情淡然,心中焦躁不安,生怕被嫿染看出破綻。


    嫿妃微笑頷首,瑾妃方才匆匆離開。


    “不識抬舉的東西!”一旁的茹夫人怒聲道。


    “哼!本宮早晚會拔光她高傲的羽毛。沁茹把她給本宮盯緊了。”嫿妃沉聲道。


    “放心吧,姐姐。”茹夫人詭異一笑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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