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兩國相交之處,崇山峻嶺之中。


    晨曦之光艱難地穿過茂密的林葉,給陰涼潮濕的土壤輸送著溫熱。


    百丈高的古樹,兩道人影分別立於兩根樹枝之上,相距不過十數丈。


    “藺兄,此乃皇室之事,你一外姓人何苦趟這渾水。聽杜某一句勸,將大皇子的下落告訴我,我在大將軍那裏給你美言幾句,屆時你便又可以回軍中繼續當你的雷靈將了。”


    說話之人正是與藺惜春一路拚鬥至此的第八影衛,杜涓。


    藺惜春昂首喝下瓶中最後一滴靈漿,砸了砸嘴吧說道:“杜大人的好意,惜春心領了。我雖貪戀權貴,卻更知道好馬不吃回頭草。多說無益,杜大人盡管來戰!藺惜春保證奉陪到底!”


    杜涓歎了一口氣,二人手段都用得差不多了,靈漿也都耗沒了,他已經不想再打了,二人之間並沒有直接仇怨,沒必要為此搏命。大不了回去複命就說未曾發現大皇子的蹤跡,頂多被胡鐸罵兩句廢物罷了。


    杜涓把藏雨長劍收入乾坤戒,對著藺惜春拱了拱手,什麽話都沒說,轉身便走。


    “小心!”藺惜春高聲提醒。


    杜涓聞聲一個機靈,矮胖的身子如陀螺般猛地轉動,幾片柳葉擦著他的肚皮飄了過去。杜涓額頭冷汗直流,若非藺惜春提醒,這幾片柳葉已經穿腸而過了。


    “咯咯咯......”


    林間忽地響起一陣女子的嬌笑聲,人隨聲至,女子一襲碧綠長裙自高處隱匿的地方緩緩落下,赤著玉足踩踏在空中,狐眼瓊鼻薄唇,嘴角一顆微小的紅痣,平添了幾分妖媚。身後跟著降落的還有兩人,一男一女,長相同碧裙女子一般妖異,不似常人。


    “人不可貌相,這小胖子倒是比想象中的靈活。咯咯咯...”碧裙女子對著落在身後樹上的兩位同伴掩嘴笑道。


    杜涓和藺惜春皆是一驚,二人麵麵相覷,那碧裙女子的修為深不可測,她竟然能踏空而行,至少是天靈境的修為。


    “請問閣下......”杜涓剛要開口問詢就被對方打斷。


    “井底之蛙!連長青穀的柳穀主都沒聽過。還不快快跪下行禮!”碧裙女子身後的紫衣男子衝著二人喝道。


    杜涓一愣,長青穀,地處遙遠的西北妖林,是樹精草怪一脈的聚居地。傳聞長青穀的穀主柳葉嬋貌美如仙,所過之處朽木逢春,枯枝結果,是個貨真價實的天妖。


    杜涓心下納悶,這些妖怪不在自己的林子裏快活,跑到中洲地界撒野做甚。奈何人家實力擺在那裏,自己隻能服軟。


    “原來是柳穀主駕臨,恕在下眼拙。在下是南國大將軍麾下影衛杜涓,此前無意驚擾了柳穀主,還忘柳穀主海涵。不知柳穀主駕臨中洲有何貴幹,在下願為穀主效犬馬之勞。”杜涓麵上堆笑,對著柳葉嬋拱手作揖道。


    “我剛剛讓你跪下......”


    “哎~荊齊,算了!我向來不喜人類那些繁文縟節。”柳葉嬋打斷身後男子的話語。


    “這個矮胖子竟然起了個鳥名......”柳月嬋身後一直沒說話的杏裙女子突然說這麽一句,頓時引得三人發笑。


    柳月嬋笑得花枝亂顫,好半天才止住笑意,看到一臉赤紅的杜涓,“撲哧”一聲又笑了起來。


    藺惜春看不下去了,沒心情看他們玩下去,轉身欲走。


    “死瘸子!穀主讓你走了嗎?!”杏裙女子指著藺惜春高聲喝道。


    藺惜春眉頭一皺,心說這些妖怪真他娘的不會說人話,轉過身眼神冰冷地看向三人。


    “我與爾等素不相識,還請諸位莫要為難於我。”藺惜春沉聲道。


    “喲~這位小哥倒是有幾分傲氣,我就喜歡他這樣硬骨頭。藤歌,你去將他捆了,我再和這個小胖子聊幾句。”


    “遵命,穀主!”叫藤歌的杏裙女子,腳下一點衝向藺惜春。


    藺惜春又不傻,轉身就跑。身前的樹枝卻似活了一般擺動著擋住他的去路。


    “哼!還想跑!”藤歌撫摸著一旁的巨樹,冷哼道。


    藺惜春取出奔雷槍,使出一記大鵬展翅,身前的樹枝被斬地七零八落,繼續向前逃竄。


    “藤籠!”藤歌嬌喝一聲,手掌融入巨樹之中,巨樹連同周圍的古樹都開始顫動,一條條樹枝如藤蔓一樣封鎖藺惜春四周,藺惜春左右騰挪,眼見沒有退路就用奔雷槍轟出缺口,剛一得出,麵前又出現縱橫交錯的樹枝。


    樹枝幻化的藤蔓越來越多,將藺惜春包裹起來,一點點收縮,慢慢的變得密不透風,已經看不見裏麵的藺惜春。


    藤歌得意一笑,從巨樹主幹上抽回手掌,對著困住藺惜春的藤籠伸出一隻手,手指詭異地變長化作藤蔓纏繞住藤籠,猛地一拉,碩大的藤籠便被她舉在手中。


    藤歌幾個跳躍便回到柳葉嬋身邊,忽然不見了杜涓,開口問道。


    “穀主,那個矮胖子呢?”


    “放走了。”柳葉嬋淡淡地回答道。


    “穀主,咱們現在還沒到暴露的時候呢,蘭婆婆千叮嚀萬囑咐,隻有進了丹熏城才可以以真麵目示人的。”藤歌焦急地說道。


    “藤歌,你大可不必擔心。穀主在那矮胖子體內播了顆種子,杜涓已經是我們的人了。”一旁的荊奇接話解惑道。


    藤歌方才鬆了口氣,指了指藤籠問道:“穀主這個瘸子該怎麽辦?”


    “怎麽辦?當然是留著吃了。我已經好久沒有嚐過中洲豢靈師的味道了。”柳葉嬋舔了舔紅唇,細長的眼睛裏流露出濃濃渴望。


    “荊奇!擦一擦你的口水!”藤歌說道。


    身邊的荊奇喉頭湧動,擦了一下嘴角,什麽都沒有,方才明白自己被藤歌戲耍了,當下回擊道:“是你自己嘴饞了吧,不敢跟穀主討要,就知道調笑於我。”


    “都有份兒。我隻對他那硬骨頭中的骨髓感興趣,剩下的你們二人分了便是。”柳葉嬋開口說道。


    “多謝穀主賞賜。”荊奇和藤歌齊聲說道。


    “蘭隱兒,你確定不過來嚐嚐?”藤歌朝著一處枝椏問道。


    原本空空如也的枝椏上,慢慢顯現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少女端坐在枝椏上,模樣秀氣,眼神裏透露著抗拒,烏黑的頭發裏竟然生出數片似蘭花的綠葉,少女蘭隱兒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臉上的嬰兒肥也跟著顫動,煞是可愛。


    “別招呼她了,隱兒與咱們不一樣。等我們完成了蘭婆婆交給的任務,我許你們多抓幾個豢靈師,屆時吃破了肚皮我也不管你們!咯咯咯......”


    藺惜春在藤籠裏聽得頭皮發麻,這笑聲如同小刀一般刮著自己的耳膜,身上纏滿了樹枝,凹陷進皮肉之中,呼吸都很困難,顱內靈肎在瘋狂吸吮著周遭的靈氣。


    既然遠在西北的長青穀都來了,想來八荒的其他幾方勢力應該都會有所動作,看來今年的中洲峰會有熱鬧看了,隻可惜自己未必有那個命能看到了,藺惜春心下戚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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