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夭有心替慕容朧月打抱不平,雖然知道二人是主仆關係,但她看得出藺川並沒有主人作派,隻是對其生冷些。


    這也是餘小夭對藺川另眼相瞧的原因,比那些仗著身體裏流有貴族之血,狗眼看人低的家夥要順眼許多,那些人自詡高人一等,眼中的偽善卻讓她瞧這惡心。


    所以餘小夭才對其說上這一通,若是換作其他皇族隻怕是對牛彈琴,還會對其施加一招王之蔑視。


    見藺川態度誠懇,當真是有所愧疚,餘小夭方才止住話頭。


    頓時場麵變得有些尷尬,所幸慕容朧月在這個時候睡醒了,與其說是睡醒倒不如說是被吵醒的。


    「公子,你回來啦!」慕容朧月掀開被子,滕地跳下床。


    慕容朧月身上的衣服鞋子都還在昨晚的穿戴,定是困極方才和衣而睡,藺川微笑頷首,不由心頭一暖。


    戒芒一閃,手上多了兩串冰糖葫蘆,慕容朧月「呀」地一聲撲了上來,一手拿著一串,笑得像個小女娃。


    似是察覺到餘小夭的目光,感念餘小夭近來與她頗為親近,自然要有福同享,二女吃的形象全無,眨眼間隻剩下兩根竹簽。


    「咦?蘭姑娘呢,怎麽不見她回來?昨晚上……」慕容朧月揉了揉眼睛看向門外,沒有看到蘭隱兒的身影。


    藺川揮手打斷她的提問,回答道:「她回妖林去了。朧月你速速收拾一下,待會兒與一道去往西泠渡,路上邊走邊說。」


    慕容朧月聽話地點了點頭,也不問為何就要去收拾東西,卻聽餘小夭驚聲道:「西泠渡!傳聞那裏可以看到通天河!我也要去!這次休想再拋下我!」


    西泠渡口卻有奇景,是泯江最為險要之處,北國地勢低窪,與南部兩國之間落差三千丈,泯江流入北國地界之時一路斷崖式下跌,遠觀好似江河從天而降,故而有通天河之說。


    傳聞神獸應龍最喜在此處衝浪搏濤,雖不見龍影卻常聞龍吟之聲,甚是驚奇。


    西泠渡口便在這「天河」下遊,渡口是塊小山般的巨石,巨石似「凹」字,激流而下的江水在此得緩,順流而下的船隻趁機掛帆,借奇風入渡口。


    看著餘小夭氣鼓鼓地腮幫子,藺川有些哭笑不得:「餘姑娘,此行不比昨晚,單趟疾行都要十日腳程,且不說耽擱時間太久,你的那些蟲子不需要照看嗎?還有小骨頭……」


    藺川指了指院外的幾口大缸,裏麵都是餘小夭這幾日用蠱王塤召集來的新毒蟲,需要讓它們在缸裏麵廝殺餓上七日,繼而開始相互吞噬,最後活下來的便是初蠱,再以蠱師之血喂養馴化,方能為蠱師所用。


    小骨頭在一個水晶缸內,它的每一分變化都在顯露在眾人眼前,餘小夭每個時辰都會過去瞧上一瞧,若是有危險她便會以秘術幹預。


    餘小夭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癟著嘴道:「能不能等三天,再等三天我的初蠱也該出缸了,小骨頭已經基本完成蛻變,隻要將這些初蠱吃了,不僅可以恢複氣力,其毒性亦會大幅增強!」


    餘小夭本以為如此一說,藺川定會欣然答應,畢竟這都是為他的小骨頭所做的。


    誰知藺川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餘姑娘有所不知,此去西泠渡並非遊曆,是去尋我那舅舅……」


    藺川說著便將昨夜從雷方口中打探而來消息告知二女。


    餘小夭沉默良久方才開口:「原來是這樣……從南國行至北國,先走陸路再走水路,最快不過半月,算起來卻是等不及了!那好吧,你們先行,我三日後再出發!」


    餘小夭垂頭喪氣地走出房間,忽然轉身凝視二人,指著二人高聲道:「你二人可不要再生嫌隙!敵強我弱需苟且,我可不希望到了西泠渡給你們收屍。」


    藺川與慕容朧月麵麵相覷,靜默無語。


    ……


    千機城,一處不起眼的宅院。


    廳堂內端坐著一位中年女子,女子不過中人之資,舉手投足間頗顯典雅,眼神寧靜而又深邃,正是凜冬聽風堂的堂主——徐聽風


    徐聽風身前三丈處跪著個老漢,老漢慈眉善目口中絮絮叨叨著什麽。


    徐聽風輕啜一口茶水,接過老漢手中的畫像,畫像中的男子赫然便是藺川的模樣。


    徐聽風溫聲問道:「凜冬向來不會虧待有用之人,你這些年積攢的貢獻值應有不少,是要銀錢還是要人頭?」


    「老朽孤苦伶仃苟延殘喘至今,黃白之物於我無意,老朽唯一的心願便是親眼目睹仇家消亡。」老漢說著眼中泛起淚花,渾身上下顫抖起來。


    「哦?你想要誰的人頭?」


    沙啞的聲音嚇了老漢一跳,抬頭才看到房梁上還吊著一人。


    就見石岩倒掛在房梁之上,像一隻幹瘦的人形蝙蝠,裂開嘴巴露出兩排黃褐色的板牙。


    「毋需害怕,此人是肅霜堂的石堂主,你想要的那顆人頭,還需他來操刀。」徐聽風婉兒一笑。


    徐聽風說的沒錯,眼下的千機城除了他們兩個堂主,再無其他凜冬刺客,他二人能入城已是得了莫大的臉麵,二人承諾絕不會在城內拋頭露麵,更不會再生事端,城主府方才給二人通牒。


    對於這些線人,凜冬除了給予他們財帛之外,還可以幫他們殺人,前提他們的貢獻值要高於被殺之人的價值。


    老漢回過神來說了個名字,險些讓石岩自房梁上掉下來。


    「雷方!?」石岩翻身而下,失聲問道。


    老漢忙道:「此人一早便隨商隊出了城門,一路向南而去,老朽打聽到他的去向,卻是去往南國都城上邽,石堂主完全可以在半路將其截殺。」


    石岩忽得一陣怪笑,好似聽到了莫大的笑話,雷方的任命還是他給送去的,如今的雷方與他同為堂主,奔雷堂堂主。


    「雷方強占我家宅院,又將老朽的獨子活活打死,老朽晚來僅得此一子,老妻因難產而死,都是他害的我家破人亡。老朽打聽過了,此人不過玄靈境修為,我這些年積攢的貢獻值應當夠換他的命,相信以石堂主的威能定能手到擒來。」


    老漢麵容陰冷,說罷朝著石岩納頭便拜。


    石岩的笑聲戛然而止,啐了一口:「真不是個東西,我都替他感到丟人!」


    「你且回去等消息,凜冬向來守諾。」徐聽風揮了揮手示意老漢退下。


    老漢對著二人又拜了拜,方才起身準備離開,飽經風霜的老臉上再次洋溢出恬淡的笑容,當他扛起僅剩一根冰糖葫蘆的木樁之時,忽而覺得心口一痛。


    低頭一看,心口內伸出一隻手掌,五根手指崩得筆直若一把菜刀,手掌被鮮血浸染。


    「雷方該死,但非你之敵,與其痛苦的活著,倒不如與家人相聚,因為隻有死人才會守諾。」石岩抽回手掌。


    老漢跟著手中的木樁一同倒地,老漢看著血泊當中的冰糖葫蘆,口中喃喃自語:「早知道就都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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