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類來說,成長是什麽呢?


    是一個個信息和抉擇的集合。從原本的孤注一擲或者滿不在乎,變得逐漸的思考,糾纏,深思熟慮,並且考慮長遠的影響。


    人類的成長就是越發不會憑借著第一時間的消息進行判斷,人類的進步就是勇於認識到自己的價值並且加以舍棄,用來實現更高的價值。在廣義的論調之中,這就是成長。


    而對於自我價值的表揚與否定,則體現在他人的一次次選擇之中。他人的評價,他人的看法,他人的選擇。人類總是在社會之中運轉,就像是交錯的齒輪一樣,彼此之間相互影響,咬合,並且最終呈現在整體的機械儀式之中。


    仿佛蛛網,仿佛木偶,而這一切人際關係的總合,人們稱之為感情。


    而在保存者學校中,這份感情就會因能力者們的變化而迅速的蛻變成不一樣的東西。


    短暫而又漫長的兩個月的時光,對於沉浸在快樂和欣喜之中的人來說或許隻是一轉眼的事情。


    但是對於高根來說,兩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在這個學校之中立足,並且在辦公樓二樓中有了自己的一間小小的教室。


    他目睹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生離死別,心態的轉變,無數的悲歡離合在這個學校之中上演。


    那些曾經是超能力者選定的保存者自命不凡一段時間,卻又被超能力者們無情拋棄的樣子,那些被受歡迎的人們看上之後不斷苦惱的樣子,那些因為擔心能力者們會不會出問題擔驚受怕的樣子。


    不同的情緒衍生出了不同的行動,而不同的行動又會造成不同的結果。光是導致超能力者或保存者死亡的事情就已經發生了數起。更有數十個保存者因自身不合適,或遭到刺激變成超能力者永遠的離開了這個學院,但也同時有更多的保存者預備役填充到這個學院中來。


    明明是學校,還是上初中高中的年紀,卻不得不早早的成熟起來,強製性的麵對一些不喜歡,也不願意去做,去麵對的事情。保存者可是男女都有的,不是所有保存者都是所謂的冷靜客觀的人,更多的隻是單純的心思沒有浮動到那種程度上。而當他們的摯友或者親屬,家人,宣布他們成為保存者之後,他們是會喜悅還是會慌張?


    更重要的,當他們被宣布放棄的時候,他們會露出怎麽樣的感情呢?


    高根一直在目睹這一切,並且可持續性的目睹著一切。


    “謝謝你,高根同學。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可能都撐不住……哥哥他為什麽會……”


    “有些時候人們的感情不是隨著自己主觀的感受而前進,而是隨著他人的印象和說辭而變化的。”


    “抱歉,我有點過於激動了……”


    “沒關係的,這也是我職責的一部分。保存者幫助超能力者是沒錯,但是也總得有人來幫助保存者才行。”


    看著那麵前哭的雨帶梨花的少女,高根坐在椅子上,將一杯黑色的散發著氣泡的飲料推到了那個女孩麵前,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雖然說起來好像很輕鬆的樣子,但是她當然不知道高根為了這一切做了什麽。


    現在就有數百萬對複眼在天花板上糾纏觀測,千億的不同品種的嗅覺細胞對其進行感知。看似平常的道具每一個都是生物結構構成的一部分,細微的調整與光線的交叉組成了讓每個人都安心的氛圍。


    超越了人類理解的超自然器官正在這個教學樓之中鼓動著,通過交錯的空間折疊係統將運作的大型生物組織放置在城市地下,而這個人工的房間隻是為了緩解人們內心的壓力而專門創作。


    雖然本身是生物工廠原型機的廢物利用,但是為了更好的達到安撫人類的目標,高根甚至還做了很多專門的改進。


    其中包括但不限於,針對不同人群特性的生物香氛,增強說服力的共振腔,增加感觸的擬態菌毯,呼吸之間攜帶著的有益菌落和緩和人體激素分泌的麻醉孢子與菌群。


    這是宇宙中最適合人類聊天的場所,也是最適合人類生存居住的地方。在這裏不論說話還是做事情,都會得到極大的說服力的加成。強行控製他人是一個比較無趣的舉動,但是這種牽製對於高根來說就顯得多變而又富有樂趣了。


    “你的哥哥或許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放棄你,不論從數據還是從人際關係的角度,你都是你的哥哥的最佳的選擇。”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高根看著麵前哭泣著的少女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或許你可以試試看,申請老師要求一次對話的權利。超能力者的情感波動幅度極易受到他人和環境的影響,坦誠一點對於雙方來說都很有用。畢竟,不說出來的話,他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在乎他。”


    “謝謝你……我會去這麽做的。真的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聽我的抱怨。”


    “沒什麽,這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本職工作。”


    一次成功的談話。


    看著那哭泣的少女打起精神,鞠了一躬之後踉蹌著走出去的模樣,高根看著那分毫未動的水杯搖了搖頭。


    藝術作品之中經常描述的談了一席話就變得豁然開朗什麽的,在真實操作之中往往是很難發現的。情緒雖然會變化極其極端,但是保存者本身就是恬靜沉穩的性格巨多,一席話能夠帶來的影響或許隻是向前推動一下而已。


    隻不過往往很多時候人們所欠缺的就是推動的那一步。如果有了邁出去第一步的勇氣,那麽很多事情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惜了我的可樂。”


    “……當救世主的感覺真不錯,對吧?”


    一個暗紅色的身影從角落之中緩緩的浮現,親昵的湊了上來,將那女孩坐過的椅子直接轉了一圈,跨坐在上麵。


    那對仿佛聖潔的化身般烙印著十字星的瞳孔凝視著倒著可樂的高根,纖細的身影上搖曳著非比尋常的光影。


    朦朧而又搖曳,不似人類的光輝在房間閃耀。


    看著那跨坐在椅子上,非人的緋紅色身影,高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平靜的說道。


    “我記得我說過進來之前要先敲門表示禮貌的。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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