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道士其實都很好奇觀主的這位師兄,即便是各自找了座位坐下也不住地往那邊看,因著道規森嚴,他們倒是不曾竊竊私語。


    在大曆男道士雖多,但也不乏一些入道為冠的女道士之流,所以他們見到念君是女子後並沒有太過震驚,隻是會有些奇怪,為什麽若潯道長和他徒弟都不著道袍呢?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邊方桌旁清誠子正在向他師兄和念君介紹他的弟子,“師兄,這三個是我正字輩的徒弟,正玄,正清,正靈,大弟子正德和我的關門弟子華容子今日出去了,要晚上才回來。”


    在若潯老道和他們說話時,念君心裏卻在反複念著華容子這三個字,她覺得華容子這個名字很好聽,讀著也頗為順耳,不愧是清誠子道長的關門弟子,取的道號也極是不同,她不由得開始好奇起此人來。


    念君此時還未料到或許當她記住華容子這個名字時,有些事便早已注定。


    一世菩提一世牽掛。


    紛繁世間,緣起緣落,又有何因果呢?


    又過了一刻鍾,幾個端著膳食的小道士進來開始布菜,待一切完畢,膳堂內忽地一聲脆響炸開,眾人皆驚。


    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若潯老道把筷子砸到了桌上所產生的聲響,清誠子輕蹙了下眉頭問道:“師兄這是做何?”


    誰都沒注意到當若潯老道看見滿桌的素齋時心裏是何等憤懣?何等不可思議?


    念君見她師父要發作,趕緊輕拉了下他的衣擺小聲道:“師父,你幹什麽呀!太沒禮數了。”


    若潯老道沒顧念君,直衝著他對麵坐著的清誠子質問道:“清誠子,你別告訴我你們平時就吃這些,不是皇家道觀嗎?”


    清誠子本還有些不悅,這麽一聽瞬間了然,無奈之下開口說道:“看來師兄這麽多年還是沒變,道規戒律於你倒真成了擺設了。”


    “我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酒肉不離肚,修道才起勁兒嘛!”


    此話一出,四下一時靜的可怕,眾道士皆是麵麵相覷,心下驚詫不已,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聽見這麽驚世駭俗的話呢!


    若潯道長和他們知觀真的是師兄弟嗎?這也太不一樣了。


    念君當下隻覺腦袋生疼,他師父總是這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她是已經習慣了,可別人怕是要嚇死了。


    這時聽見清誠子道:“師兄剛才不也說咱們這是皇家道觀嗎?那既然來了,還是要守些道規的好,不然我如何再治理上清觀。”


    念君聽了忙補充著說:“是啊師父,咱們還是要守道規戒律的,你看這素食做的多好啊!您快嚐嚐。”說完還不忘往若潯老道的碗裏夾了一個素菜丸子。


    清誠子望了念君一眼,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師兄倒是收了個好徒弟,比她這個師父要明事理的多。”


    若潯老道氣悶地回懟道:“清誠子你少拿話茬來揶揄我,我自己的徒弟當然好了。”


    話罷他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妥協地說:“算了算了,有啥吃啥吧!都快餓死了。”


    念君聽後不由鬆了口氣,她都怕師父當即就帶她走人,要知道師父平時最討厭吃不到稱心可口的飯菜了,看來今日他還是有所顧及的。


    清誠子有時也真是佩服他師兄,怎麽就做了道士呢!好在如今有了個好徒弟,這會兒見他開吃,也對眾道士道:“都開動吧!飯後回去繼續做早課。”


    很快堂內就隻餘下吃飯的聲音,顯得寂靜又安寧。


    而在念君沒看到的地方,有一個人正眼睛都不眨地在瞧她,此人便是清誠子的三弟子正清,他長相偏陰柔,看著要比念君大些。


    正清從沒見過這麽貌美的女子,他所見到過的那些女道士中,誰也比不上眼前的少女,她就像那盛開的梔子花般純潔動人。


    當人埋在心底的某些種子開始生根發芽時,便會生出異樣的情愫,愛由生,情連心,由愛能生癡,自然也能生出一些別的東西。


    可若這些脫離了理智,就會由此愛恨心苦,最終變成求而不得,那也就喪失了它本來的美好。


    待眾人吃過早飯後,清誠子先命正玄和正清領著道士們繼續去三清殿做早課,還吩咐正靈帶著念君在觀裏各處逛逛,熟悉熟悉以後生活的地方,最後才對他師兄道:“師兄隨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不是,給我備的寮房在哪兒,我這一吃飽就有些開始犯困了,有啥事啊等我睡足再說。”


    清誠子似乎也習慣了他師兄那不著調的姿態,用著還算溫和的語氣說道:“好,我們去你房間說。”隨後他便帶若潯老道去了後院。


    念君這會兒終於可以細細觀賞上清觀的景色了,那功夫隻是匆匆地望了幾眼,都沒時間細看。


    突然走在念君身前的正靈開口道:“你今年多大了?”


    念君被這麽一問先是愣了下,而後才回道:“我今年十五了。”


    前麵的人聽後立刻駐了足,頗帶著些許驚訝說道:“啊!你比我還大上兩歲,那今後我便稱你念君師姐吧!”


    念君聞言忙擺手道:“不用,不必如此稱呼我的,我雖然是師父的徒弟,但我不修道,況且你我年歲相當,往後叫我念君就行。”


    正靈聽到念君說她不修道時,倒是很吃驚,心裏有些想不通那怎麽就認了若潯道長做師父了呢?


    不過,他再仔細一想似乎就又明白了,修道之人大多都不會娶親生子,道規戒律也多,像念君這麽好看的女子,日後總歸是想要嫁人的,又怎會修什麽仙道?


    思緒回攏後正靈便對念君說:“那也行,那你我日後就相互稱呼姓名便是。”念君隨即笑著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正靈很耐心,他帶著念君在觀裏四處走,還不時跟念君逐一介紹道:“我們上清觀分前院和後院,前院是各個殿,後院則是眾道士休息的地方,你看,那三個殿。”


    說著他指了指前方的大殿接著道:“那個最大的是主殿三清殿,眾道士平時做早晚課都在那裏,它旁邊那兩個是偏殿,一個山門殿,一個三官殿,往日開觀接待香客時,一般就會去偏殿。”


    念君仔細聽著,眼睛一掃,不由被院中那幾棵挺拔的銀杏樹所吸引。


    銀杏樹身很長,許多都向下懸垂著,因尚未到秋時,所以色澤偏淺綠色,銀杏葉的構造很是奇特,其葉子邊緣分裂為二而葉柄處又合並為一,可念君覺得就是這樣才顯得此樹更為不凡,若是到了秋日裏樹葉變黃,定是極美的景象。


    正靈本還在專注地介紹著其他殿宇,忽聞身旁人問道:“這觀裏怎的種了這麽多銀杏樹?”


    “你有所不知,我們道教都視銀杏樹為仙樹,其果實稱之為仙果,銀杏葉也寓意著“陰和陽”、“生和死”、“春和秋”,象征世間萬事萬物對立統一的和諧之美。”


    念君沒想到銀杏樹還有這麽多的寓意,當下又多賞了幾眼,可很快便又聽正靈道:“這幾棵銀杏樹還不算大,最大的那棵在後院,據說有上百年之久,等會兒去後院時你就能瞧見了。”


    念君聞言頷首,心裏則開始好奇起那棵最大的銀杏樹來。


    又過了一會兒,正靈帶念君把前院基本都逛過後就開口道:“前院基本都逛過了,接下來咱們就去後院看看吧!”


    念君自是沒什麽意見,便回了一個“好。”


    可正當他們要往後院去時,前方不遠處迎麵走來了兩個人。


    一人穿著道觀的青衣道袍,作尋常道士打扮,另一人則是一身白袍,頭發齊齊盤在中央用一枚玉簪束起,他的打扮倒是和道觀裏的人不大一樣。


    那二人還未走近,就見正靈衝他們喊道:“哎~正德師兄、華容子師兄你們怎麽回來了。”


    念君聽見這兩個名字後心下了然,原來他們便是清誠子道長的大徒弟和關門弟子。


    正德和華容子二人走到他們身旁時,便聽正德回道:“回來取些東西,馬上便走。”


    “我就說嘛,法會怎麽能這麽快就結束。”


    此時念君心中已有猜想,說話之人應該就是清誠子的大弟子,而她現在一直盯著看的就是她覺得名字很好聽的華容子吧!


    念君長這麽大頭一回見到如此容貌俊朗之人,他劍眉星眸,眉宇間沉靜藏鋒,周身氣質清冷孤傲,倒是和他那一身白衣相得益彰。


    而此人就是前不久下凡曆神劫的天玄神尊——容年。


    看著看著二人視線在空中猝不及防相撞,那一瞬念君驚覺心口微顫,呼吸一滯,竟有種透不過氣之感。


    他的目光似帶著審視,但念君看到更多的卻是淡漠疏離,或許很奇怪她怎麽會出現在道觀裏吧!


    這時耳邊忽傳來正德的問詢聲,“這位姑娘是……”念君聞聲猛地收回了視線。


    沒等念君回答,正靈搶先道:“啊,差點忘了跟你們介紹,她叫念君,是咱們師父師兄的徒弟。”


    正德聽了更是一頭霧水,“師父的師兄?”


    “對,師父的親師兄,師父一直沒跟咱說,莽荒真人是有兩個徒弟的,以後若潯道長和念君就住在咱們觀了,所以師父讓我帶她四處看看。”


    正德和華容子這回聽後都大致明白了,雖不知真實細節,但也沒甚關係,師父從不會騙人。


    隨即二人還都很懂禮節地跟念君問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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