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幾上、沙發上、地板上,斷斷續續淅淅瀝瀝都是血跡,整個房間充斥著難聞的血腥味,昭示這裏曾經發生了什麽。


    諸伏景光注視著狼藉的客廳,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摳破了掌心的皮膚,後背更是早就濕透了,那全是被黑田兵衛和鬱江嚇出的冷汗。


    他將視線移向仍在滲血的指頭,心煩意亂地把繃帶搞得一團糟,幹脆統統摘除扔進垃圾桶。


    “可以了。”他聽見自己的嗓音在說話,“人已經走了。”


    多可笑啊。


    “多可笑啊。”


    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輕聲,鬱江姿態輕盈地落地,從廚房走出來,


    “堂堂公安警察居然會為了區區一屆罪犯隱瞞,這是包庇罪嗎,警官先生?”


    諸伏景光回頭,認真地盯著他,把鬱江看得心裏一緊,嘴角的弧度都淡去了不少。


    “看我幹什麽?”


    “多可笑。”諸伏景光感慨,“堂堂帕佩特落到被公安追緝的地步,我替你感到可惜。”


    他承認,剛才在麵對上司的時候,他的私心和公心在不斷的爭鋒,但那絕不是針對於該不該包庇鬱江,而是該不該相信黑田兵衛。


    鬱江沒再說話,他沉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房間中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


    諸伏景光咬咬牙,忍不住質問道:“你打算就這樣離開?!”


    “不然呢?”鬱江抬起頭,莫名其妙地反問,“警方已經調查到有第三方人把炸彈帶進了那幢樓,他們一定會把東大附近地毯式搜尋一遍,趁這裏剛搜查過一遍,現在離開是最合適的,再遲一點,等黑田兵衛反應過來就糟糕了。”


    “我可以掩護你。”諸伏景光這樣說,“我送你去組織的醫院,你需要治療。“


    鬱江嗤笑出聲,那一瞬間攀上心髒的並非是將公安警察玩弄掌心的愉悅和誌得意滿,而是徹骨的寒冷。就好像曾經被他羨慕的那輪永遠高懸晴空的太陽,原來也有後繼無力的一天,原來也會有熄滅、墜落的一天。


    他注視著諸伏景光灰藍色的眼眸,在那片清澈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狼狽的倒影。


    “哢”門把手被人旋開,冰冷的門板阻隔了諸伏景光的視線,也將兩人分隔在金屬兩端——


    一股大力忽然襲上鬱江的腹部,謝天謝地他沒忘記在訓練營被皮斯克搓磨的經曆,鬱江下意識伸出胳膊格擋,下一秒,伴隨著骨頭斷裂的脆響,他同時掐住了那人的脖頸!


    “嘶……下手真狠。”熟悉的聲音響起,鬱江抬頭,對上了黑田兵衛冷漠的一隻眼。


    “你果然沒走。”鬱江絲毫不意外,“蘇格蘭被你算計了。”


    薑還是老的辣,已經發現端倪的黑田兵衛怎麽可能真的放過他們。


    手腕上骨頭斷裂的疼痛令鬱江的腦袋滲出細密的一層汗珠,但他掐著黑田兵衛的力道卻分毫不減。


    “我覺得我們可以和平相處。”哪怕被人掐住命脈,黑田兵衛的反應仍然很平靜,“我調查過你,你罪行累累、惡貫滿盈,但我不是刑警,我更看重你身上的情報價值。我們可以聊聊。”


    青年慘白的臉色在昏暗的背景下顯得格外詭譎,他臉上唯一的顏色隻有嘴角殘存的血絲,緊張時刻飆升的腎上腺素隻能屏蔽痛覺,卻無法抑製生理性的顫抖。


    他一定很痛苦吧?


    黑田兵衛的頭腦裏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他是一個父親,盡管孩子們都很懂事,早早就離開他身邊,但黑田兵衛還是時不時想起他們。倘若,他是說倘若,他的孩子在某個角落承受著如此巨大的痛苦……


    “你想做什麽?”鬱江冷聲質問。


    黑田兵衛鷹隼一般的眸子淡漠地鎖定著鬱江:“人是複雜的,你既然肯幫助蘇格蘭,就可以為我們做更多,而我,可以給你允諾一個不被追責的未來。”


    “哈?”鬱江氣惱地發出氣音,“如此傲慢啊,黑田警官,你憑什麽肯定我們一定會輸呢?在結局到來之前,一切承諾都是沒有意義的。”


    黑田兵衛微沉眸:“這麽說,你是拒絕了?”


    鬱江猛地用力,揮開了黑田兵衛——他沒有真的對黑田兵衛做什麽,因為很顯然,後遺症發作的他根本不可能是一位正值壯年訓練有素的警官的對手,哪怕他失去了一隻眼睛也一樣。


    黑田兵衛被鬱江甩開,倒沒有生氣,他隻是改用一種令人惡心的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他:“真可憐,簡直和路邊搖尾乞憐的小狗沒什麽區別。你拒絕我沒什麽,但記住,流浪狗可不會咬傷他的主人。”


    鬱江冷笑:“不用你管。”


    黑田兵衛沒有和鬱江過多糾纏,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轉身離開。


    路邊,黑田兵衛遇到了同樣調查到這裏的同事,麵對同事的詢問,他沒有猶豫地說:“沒有發現可疑人員,繼續追查。”


    半遮蔽的門邊,鬱江背靠牆壁,默默注意著警方的動靜。


    直到警車徹底駛離這片區域,才聽安全屋的門發出“吱呀”一聲。


    諸伏景光攥著門把手,歎氣,說:“看來你真的很受歡迎呢。”


    鬱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們這些公安真奇怪,一個不肯揭穿下屬違規行為的上司,和一個隻會聽上司牆角的下屬。”


    諸伏景光笑了笑:“這不是很好嗎。”


    公安內部的確有部分人屍位素餐,但還有更多心懷熱血的警察堅守崗位,正是因為有他們存在,諸伏景光才心甘情願為他們共同的理想付出一切。


    ……


    世良真純一回家,就被母親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世良瑪麗站在柔軟的地毯上,她比真純矮了不少,氣勢卻恐怖的驚人,當她板著臉訓斥女兒的時候,世良真純隻敢低垂頭顱乖乖挨訓。


    “可是媽媽,”終於,世良瑪麗的情緒平穩了一些,真純見狀連忙露出討好的笑容,她挽著母親的胳膊做下,笑著說,“今天也是有驚無險的一天呢,多虧了清水老師,他簡直就像哥哥一樣可靠。


    “媽媽,除了秀哥,我真的沒有一個叫由弦的二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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