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八往外一看,果然是那廖堅瘋瘋癲癲的拿劍殺了進來,麵容猙獰扭曲,頓時嚇了一跳。


    “倩兒,你躲後麵去”


    雙手雙刀,朝著那瘋子殺了過去,二人兵器短接,李丘八也是吃了狠,渾身力氣全用在了手上,猛地一刀砍過去,當的一聲,廖堅舉劍來格,手中長劍差點被震的脫了手,先是一臉震驚,隨即嗓音沙啞道:“好哇,小蕩婦把功夫都教給你啦,好好好,今日咱們拚個你死我活吧,來吧”。


    手中長劍一舉,直刺過去,李丘八怕他傷了蔣倩,兩柄刀格住那刺過來的劍,雙腿急退,將他引出冰窟。


    震開長劍,兩柄漆黑大刀舞的虎虎生風。


    他平日裏練得不錯,可是臨戰變數一下子多了起來,兩柄刀使出同樣的招數,側身便有了紕漏,索性一刀防著刺來的長劍,一刀使著一斬絕的功夫,一時間竟能與那老賊打個不分上下。


    蔣倩急忙跑出去,緊張的看著兩人拚鬥,李丘八一直處於下風,不由得跺腳急叫。


    “打他側身,右邊側身”


    李丘八邊朝著蔣倩說的方向進攻,邊將渾身內力運在手臂上,久戰不退,越打越勇。


    “他中路空出來啦,打他前胸”


    廖堅暗暗心驚,這小子幾日沒見,哪來的這一身功夫,從劍身上傳來的力道,竟然比韓風亭還要厲害。


    “攻他左腿!”


    又聽見旁邊蔣倩在旁邊大呼小叫,心裏煩亂,冷不防被那黑刀給腿上割了一條血口,不禁又氣又怕。冷笑道:“好哇,兒媳婦幫著外人打公公,傳出去也算是天下頭一遭”。


    趁著調息的功夫,心裏已經想好了怎麽對付李丘八。


    長劍一挺,看起來聲勢浩大,卻是虛晃一招,左右進攻,實則是全力防守,李丘八不知他劍術套路,耗費精力極大,他臨戰經驗豐富,蔣倩一時也看不出來,隻急得大叫。


    “砍他腦袋,他腦袋出來啦!”


    廖堅聞言,嘿嘿一笑,故意賣個破綻,長劍攻向左邊,身體斜側。


    果然,蔣倩急得大喊:“君臨哥哥,小心他左邊長劍,打他右邊!”。


    李丘八聞言,立馬雙刀搶攻廖堅右路,哪知廖堅正等著他呢,半路變招,一劍從頭頂劃到右邊,壓下兩把黑刀,猛地拿起來便往李丘八頭上劈。


    蔣倩驚的瞳孔都張大了,大叫一聲:“小心啊,他使詐”。


    李丘八感覺到頭上寒氣,急忙側頭滾倒在地,即便如此,左肩上還是被砍了一劍,血流不止,急匆匆往旁邊滾。


    廖堅見得手了,長劍緊追著地上翻滾的李丘八,滾到哪刺到哪,險些紮中。


    蔣倩顧不上手中有劍無劍,急奔過去,一腳踢開廖堅長劍,手臂格開廖堅,硬插入二人戰團。


    李丘八慌忙站起來,大叫道:“倩兒,刀”。伸手將其中一柄黑刀遞給蔣倩,蔣倩反手接過黑刀,順勢從頭頂往下一劈,她是急了,這一刀無意中將陸崇阿教她的飛花摘葉功夫使了出來,頓時地上雪沫隨著刀影一起殺將過去,廖堅忽覺臉上一痛,無數雪沫刮在臉上,刮出血痕。


    大叫一聲:“小蕩婦,敢動殺心”。連蹦帶跳躲過那一招。


    李丘八二人站定,執刀一起朝廖堅殺過去。


    這段時間二人相處已經頗有靈犀,一個眼神便知道該怎麽做,廖堅見眼前兩人一上一下,雙刀淩利,配合的滴水不漏,自己手中長劍漸有不敵,慢慢的隻剩下防守的份。


    心道:這小賊實戰尚欠經驗,這樣下去等這一對狗男女練熟了,自己怕是插翅難逃。


    猛然間挑起地上積雪,一劍格開兩柄黑刀,大叫一聲:“韓風亭!”。


    李丘八二人聞言慌忙朝身後看去,哪有什麽人。轉過頭來,廖堅已經逃到遠處。


    蔣倩要追上去,李丘八拉住她道:“小心有詐!”


    蔣倩眉眼微皺道:“哼,讓他給逃啦”。


    “他應該不敢再來了”,李丘八擦了擦頭上汗水,肩膀傷口滲出的血跡已經滲透了左邊衣服。


    “糟啦,給我看看傷的重不重”。


    蔣倩扒開李丘八衣服,但見一條血口半寸深,六七寸長,驚慌道:“我先給你包紮一下,你別亂動了”。


    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條,緊緊裹住那傷口,扶著李丘八走進冰窟,心疼道:“都怪我不好,要不是讓你搶攻他右路,你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動手又去看那傷口,但見肩後好像有什麽東西,好奇之下扒開一看,隻見李丘八身前身後都是刀疤劍瘡,頓時嚇了一大跳,驚恐的捂著嘴,半晌道:“你怎麽會有這麽多瘡口的啊?”,幾乎要哭出聲來。


    李丘八慌忙把衣服拉起來,遮住那些傷疤道:“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又見蔣倩眼神不對,忙道:“反正都已經沒事了,管他幹嘛?多一條傷口又不會丟了命,你都說我運氣好了”。


    蔣倩捏著衣角,有些心疼道:“等冰消雪化之後你一定要跟我回紫薇山莊去”。


    李丘八敷衍著點點頭,心裏卻在想:陸崇阿怎肯放過自己。


    看見不遠處韓風亭屍身,起身走上前去道:“他待我不薄,可是卻死在我手裏,咱們給他埋了吧”。


    搬起韓風亭凍的僵硬的屍體,到冰窟外找了個地方,挖坑將他屍身埋了。立起一塊簡單的墓碑。


    轉身道:“他待我不薄,等冰雪消融了,我要先帶他去白首山安葬,然後再帶著你爹和你伯伯去江南”。


    蔣倩歎了一口氣,半晌道:“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和君臨哥哥有這麽多故事”,看著李丘八,含情脈脈道:“倩兒全聽哥哥的”。


    李丘八深知自己還要赴白首劍仙陸崇阿的約,不敢看她,隻默默點頭。


    一連幾日都沒見廖堅再來,轉眼天氣變暖,算來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日猛然間聽見外麵有巨響,李丘八急忙出了冰窟去看,隻見遠處山口原先被冰封住的地方已然崩塌,雪沫飛揚,一場雪崩將穀口打開。


    驚喜道:“倩兒,穀口開啦”。


    蔣倩跑出去一看,果然一眼看得見穀外,穀中回蕩著廖堅狂肆的吼聲,一個黑影直奔穀外而去。


    蔣倩歎氣道:“可惜讓那老賊逃了”。


    李丘八皺眉道:“若是逼得那老賊急了,以死相拚我們不一定是對手,隻能先離開這裏,再另想辦法”。


    兩人相視,久久無言。


    李丘八挖開剩下三座墳墓,依次將那屍體拖出,用木頭做了三個筏子,放上三具屍體,拉出穀外,極目遠眺,隻見寒山雪地,千裏白塵,刺得人睜不開眼。


    走了好幾天,終於出了雪山。


    外麵溫度一高,幾具屍體散出腐爛的味道,李丘八心道:不好,道:“倩兒,我們先找個地方把你爹爹葬了,然後再做一副棺材,把韓風亭屍身帶到白首山去,等從白首山下來,再將你爹他們屍骨帶回去吧”。


    蔣倩心裏不好受,但是也沒有好的辦法,隻能點頭答應。


    千裏江山,雪域冰窟,英雄無覓歸處,料想是,長歌立馬,春秋幾度。


    青瓦黃沙,刀劍相顧,世事星移鬥轉,怎奢求,愛恨離愁,白首千秋。


    兩人埋葬了南山玨和蔣正庭,一路往北,行至小鎮一座,打造了一副棺材,可是之前從西涼王府帶出來的黃金早已經丟了,蔣倩把自己一支發釵抵押給客店老板。


    付了棺材錢,裝了韓風亭的屍首,用餘下的錢借來一輛馬車,拉著韓風亭棺槨。


    那客棧外麵進來幾個看上去有點像楚人的年輕人,徑直坐在離李丘八二人不遠的桌子上,要了幾盤牛肉和幾壺酒。


    有人道:“不知道紫薇山莊的人馬去了哪裏,如今四大宗門除了他們都已在此處,莫不是為了救他們家莊主以及莊主女兒,我們又何必如此舟車勞頓,跑到這千裏之外的雪域來”。


    “話不能這麽說,咱們師傅也追過來不是”。


    “那也是為了那個小妮子,不知道有什麽好追的,一個女人,被擄走了就擄走了唄,切”,語氣中盡是不屑。


    “不過我聽說那小妮子傾國傾城,是江南江北多少仁人誌士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呢”。


    “可不是,為了那小妮子,廖南風都快瘋了,連自己爹都不要了,非要去找她”。


    另外一個遲遲不說話的人開口道:“廖南風那是惦記上紫薇山莊絕學一斬絕了,要不是為了一斬絕,他放著那麽漂亮的媳婦兒不要,一有時間就去逛窯子,聽說就因為逛窯子,被人抓起來一頓打,衣服都給扒光了綁破廟柱子上呢”。


    蔣倩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手探向黑刀。


    李丘八抓住她的手攥在手裏低聲道:“聽聽他們是為什麽來這裏的”。把蔣倩手放在雙手手心裏不停的安慰。


    隻聽那幾人道:“這次圍攻白首峰,我們切記保命要緊,那白首峰上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斷然不會給你講江湖仁義”。


    “這個沒事,廖南風就是最怕死那一個,到時候隻需要跟在萬聖宗他們後麵,他們上我們就在一邊撿漏,他們跑我們就給他們下絆子”。


    “說的沒錯”。


    小二端著酒肉走過來道:“客官,您的酒肉來啦”。


    一群人招呼道:“來來來,聊這些幹什麽,先吃先吃”。


    蔣倩表情有些古怪,低聲道:“廖南風是你打的?”。


    李丘八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道:“那日我餓得厲害,和送我照玄經的呂義山討了兩個饅頭來吃,那小子急著去逛窯子,給我兩個饅頭踢跑一個,我就和他打了起來,一開始打不過,等他從妓院出來之後用蒙汗藥蒙翻,拉去破廟揍了一頓”。


    低頭吃了一口飯,忽然道:“你那荷包便是那天搶的”,不由得嘿嘿一笑。


    蔣倩像是想起來什麽,放下碗筷,從腰間拿出那個荷包道:“君臨哥哥,我把它縫好了”。說完放在李丘八手裏,把李丘八手捏緊,俏臉微紅,低頭悶聲吃飯。


    李丘八一怔,半晌撓撓頭,嗬嗬笑了笑,將那荷包揣進懷中,不時抬眼看一看前麵幾人。


    大渝江南風俗,女子贈男子荷包乃是定情。李丘八手心滿是汗,雖然吃著飯,但是味同嚼蠟,他深知現在兩人身世不符,自己雖然是黎陽太子,可是此時這個太子名分早已經不符,若不是這段時間的離奇經曆,隻不過是一個乞丐而已,況且自己現在無門無派,江湖上講的就是一個身份,如今蔣正庭死了,蔣倩就是名正言順的紫薇山莊莊主,天壤之別,更何況自己還要赴陸崇阿的約。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她安全送到紫薇山莊。


    “我吃飽啦”,蔣倩掏出手帕擦擦嘴,將帕子遞給李丘八,李丘八接過來用反麵擦了擦,還給她道:“我們走吧,不要和這些人糾纏”。


    起身拿著黑刀出門。


    “嗯?那黑刀……”,本來在自己兩人前麵吃飯的幾個人其中一個忽然叫出聲,眾人抬頭去看。


    有人道:“鬼刀赤術?妖刀老祖?”。


    頓時人人嚇出一身冷汗。


    李丘八二人呆了一呆,低頭看了一眼黑刀,將它收起來,一把抓住蔣倩,點點頭,頭也不回的出了客棧。


    拉著韓風亭棺槨一路朝北。蔣倩坐在車轅上,悶悶不樂,想起來方才客棧裏的人說的話,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委屈。


    李丘八看出來她不高興,伸手拉著她道:“別想了,說幾句又有什麽關係,能少了幾斤肉還是怎麽”。


    蔣倩聞言,沒來由的生氣,甩開李丘八道:“你不幫我說話也就算啦,還勸我別管,他們那樣說我,我能不管嘛,哼”。


    李丘八一呆,對付惡人他有一手,對付女人他可沒有太多的本事,想了想道:“那我現在就去把他們殺了,妖刀老祖就是我!”。


    “哎,我就是說說而已”,蔣倩看他真想掉頭,急忙拉住他。低聲道:“以前有人這樣說我,爹爹總會去上前給他一嘴巴,如今爹爹死了,以後……”,抬頭看著李丘八,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李丘八心一軟道:“那我記住了,以後我幫你爹爹打他們”。


    蔣倩抹抹眼淚,道:“反正以後我不出門就是啦”。


    李丘八默然無語,忽聽身後吵吵嚷嚷,回頭看去,一群人緊跟著自己二人而來,其中便有客棧裏麵那幾個,心道:壞了。


    蔣倩回頭看去,見到那幾個人也在裏麵,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怒道:“我不去找你們,你們找上門來了”。


    當即拿起黑刀,準備和那幫人打一架。


    她這一轉頭不要緊,卻聽後麵有個聲音道:“倩兒?倩兒是你嘛?”。


    蔣倩聞聲一愣,揮舞著黑刀朝身後驚喜大叫:“二叔,是我”。


    李丘八急停住馬車,朝身後看去,蔣倩已經下車奔了過去。


    來人正是紫薇山莊二莊主莫滄海,他本與蔣正庭是結拜兄弟,此時帶著紫薇山莊一眾人馬追到了西域。見到自己侄女,開心的大笑:“誒呦侄女兒,我的好侄女兒,讓二叔找的你好苦啊”,捏著蔣倩臉龐道:“讓二叔看看,咱寶貝以後瘦了沒”。


    “瘦了”,蔣倩委屈道,趴在莫滄海懷裏小聲哭著。


    莫滄海拍拍她後背道:“不怕不怕,二叔做的一手好菜,回去讓你吃個夠”。


    忽然抬頭看見了馬車上的棺槨,頓時渾身顫抖,指著棺槨道:“這是……”。


    蔣倩哭著搖頭道:“這不是爹爹的”。突然想起此處人多,拉著莫滄海小聲道:“二叔,先不要聲張,有機會再跟你說”。


    莫滄海是老江湖,一看自己侄女兒這個樣子,立馬打起了精神,強顏歡笑朝身後一眾人道:“咱倩兒找到了,多謝大家,多謝飛鳳樓諸位兄弟”。


    身後一人大喊道:“那小子是妖刀老祖,把他殺了,搶了黑刀”。


    莫滄海聞言,這才注意到前方馬車上的少年,指著李丘八道:“那少年是……”。


    蔣倩紅著臉小聲道:“就是他殺了韓風亭,那棺材就是韓風亭的”。


    莫滄海聞言大震,吃驚道:“他能殺了韓風亭?”。這聲音大了一些,身後人都聽見了。所有人都腳下一滯,不敢再往前走。


    “二叔你跟我來”。


    莫滄海被蔣倩拽著走到一邊,聽蔣倩說完了所有事情得原委,氣的咬牙切齒,但是人多又不好發作。


    走到李丘八身前,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暗中運氣,道:“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紀,能替我大哥報仇,莫某在此謝過了”。


    李丘八忙拱手道:“哪裏”。莫滄海見他紋絲不動,心中驚訝,相信了自己侄女兒的話。拍了兩下李丘八肩膀道:“在下莫滄海,適才已經知道了事情原委,小兄弟果然英雄出少年,既然我大哥已死,倩兒也找到了,那我們就先行趕回紫薇山莊去了,倩兒這段時間怕是吃了不少苦,得好好調養一下才是”。


    李丘八道:“那如此便勞煩莫大俠了”。


    蔣倩聞言大叫道:“不行,我還要和他一起去送韓風亭棺材呢”。


    莫滄海低聲道:“倩兒,韓風亭是你的殺父仇人,我們與白首峰這便是死敵,如今你父親既然已經賓天,那我們得把這一筆算在白首峰頭上,你和我盡快回紫薇山莊,商量一下怎麽報仇,更何況廖堅那老賊不死,我怕他會對山莊有所企圖,你父親早就跟我說過,萬聖宗表麵上是娶你過門,實際上是為了那一斬絕的刀法而來”。


    “可我……”


    “倩兒,你不要任性,先跟莫大俠回山莊去,等我忙完了此間的事情,便去江南找你”。


    蔣倩聽見李丘八這話,立馬不作聲了,半晌拉著李丘八走到前邊兒,小聲道:“那你不能騙我”。


    李丘八笑道:“我何時又騙過你?”。


    蔣倩頓了半晌,忽然撲到李丘八懷中不顧身後一幫人看著,張嘴吻了上去,引的身後一片嘩然。許久方才鬆開,三步一回頭道:“那我走了”。


    李丘八說不出話,莫滄海知道自己侄女兒任性,但是也萬萬沒想到會這樣,急忙拉過蔣倩,急匆匆走了。


    李丘八遠遠看著那個身影,半晌舔舔嘴唇,自嘲一笑,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一分開,大概率是再見不到了。


    那群人簇擁著二人走了,李丘八把車上黑刀收起來,才發現被蔣倩拿走一把。


    一拉韁繩,獨自趕著車朝白首峰而去。


    那條長長的沒有盡頭的路上,揚起一陣黃塵。


    遠處傳來一陣聲音:“駕,駕,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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