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自恃清高的家夥,到最後不還是為了三兩碎銀做了違背內心的事?”杜千帆倒沒有故意嘲諷她,而是覺得這人確實很可憐。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梁思古直接惱羞成怒,手指著杜千帆做出一副要張嘴罵人的樣子,但話到嘴邊卻無法反駁,因為他根本反駁不了杜千帆。


    杜千帆笑著說道:“無能狂怒是最丟臉的行為,我知道你出身寒門,渴望成功,渴望被人重視,但你得有點最基本的自知之明吧?”


    “你這害人不淺的文痞,我哪裏沒有自知之明?”梁思古舌頭都有些僵直了,說話談吐不清,應是長期飲酒的原因。


    杜千帆對他說道:“你若有自知之明,當初就不會在城主府前出洋相,被人趕了出去。”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不識我之才華,你們這種無恥之輩酒囊飯袋之徒就是排斥我等寒門子弟!”梁思古依然底氣十足,還帶著滿臉不屑。


    杜千帆搖頭說道:“你有個屁才華啊?天下寒門子弟多了去了,若都像你這般迷之自信,豈不是永遠也抬不起頭來?”


    梁思古猛地起身,就像是突然醒酒,馬上精神起來,啪的一聲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對著杜千帆大吼道:“你這登徒浪子,終於露出了真麵目,如此用言語羞辱我了!”


    “你喊什麽啊,你以為你嗓門高就有理了?你哪次見我不罵我,我又像你如此如潑婦這般罵街的嗎?你還說我是文痞,你他娘的我就寫了本小說你就把我一頓噴一頓罵,我招你惹你了,用得著你這般上綱上線三番五次攻擊我?”杜千帆語氣咄咄逼人,直視著梁思古那帶著濃濃怒意的雙眼,冷哼道。


    梁思古依然不忿,對峙道:“你寫那些牛鬼蛇神的東西,本就胡說八道,身為文人,卻總寫一些男男女女風月之地的文章,我就是罵你了難道有錯?”


    “我寫的故事,不是什麽文學大作,也不求流芳百世,隻是講講故事讓讀者解解悶罷了。你用不著與我在這上綱上線。你敢說你罵我不是存有私心,你不是心存嫉妒?”杜千帆一臉冷笑。


    梁思古笑道:“不要再給自己是文痞的事實狡辯了,你是什麽人你自己知道。”


    “那你覺得我是什麽人?我就是個靠寫故事賣書賺錢的閑散人,不然你以為我是怎樣的人?反觀你呢,自恃清高,做的事可都是讓人笑掉大牙。還發文罵我,你罵的越歡,我那小說的銷量就越大,你奈我何?哈哈……”杜千帆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氣得梁思古牙癢癢。


    梁思古忍不住大吼:“我罵你那是宋老板花錢雇我的,我隻是賺錢糊口罷了!我是為了生存,並且還能做我想做的事,何樂而不為?”


    “哦,你這麽說我就懂了。看來我們的梁大才子最想做的事就是罵人。估計宋老板就是看中了你一開始罵我的本事,所以才花錢請你繼續罵下去,並把你安置在這紅鸞樓一邊享受一邊罵我,這還真是個美差。”杜千帆又是哈哈一笑,卻讓梁思古無言以對。


    杜千帆看著不知該如何反駁自己的梁思古,說道:“怎麽,無法反駁了?”


    “我懶得與你詭辯!”梁思古甩起衣袖,背過身去,不再正眼看他。


    杜千帆也坐了下來,繼續用語言攻勢直擊梁思古的內心:“不得誌的年輕人,卻又如此固執。你說別人對你有偏見,你又如何不是對別人偏見更深?你去了城主府隻說自己如何博學多才,上來就自吹自擂,別說是城主大人,就是任何一普通百姓,見了你也會把你當做瘋子趕出去。”


    杜千帆說了這些,梁思古還是背對著他,也沒有離開,就這樣沉默不語。


    杜千帆接著說道:“你太敏感了,太在乎自己寒門子弟的身份。你用自負的表現來掩蓋自己自卑的內心,你的固執隻是被你披在身上掩藏自己脆弱內心的虛假外衣。而你想要的,隻是被認可。”


    “但你想過沒有,你憑什麽能獲得別人的認可?僅憑你自己盲目的毛遂自薦?身為一名儒生,你一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文章,二沒有做出影響深遠的事跡,僅憑一張嘴,讓別人如何信任你?”


    “你仔細想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你的所有言行都在諷刺一些達官顯貴,自己卻一身的窮酸氣。你本就是一寒門,又有什麽資格嘲笑那些有權有勢財富擎天的那些人。你用自己的短處強行對比別人的長出,我是該說你傻呢還是迷之自信?”


    “你身為一名寒門子弟,你想要追求的是人人平等。但你在追求平等的過程中卻已經把別人貶低了一級,不覺得很矛盾嗎?其實你之所以有如今這番處境,隻是因為一個簡單的道理。就是你怎麽對待別人,別人就怎麽對待你。這就是你所追求的平等,所以你還抱怨什麽?”


    杜千帆這一番話,徹底讓醉生夢死的梁思古清醒了過來。


    見梁思古終於被自己說動了心,杜千帆接著說道:“你想要追求平等,不是把別人強行拉到自己的低度,而是讓自己提升到和別人一樣的高度。因為這世上就沒有絕對的平等,你不努力,別人就會超過你。所以像你這般抱怨又憤世嫉俗是完全無用的,你這樣做是在自暴自棄,完全不值得讓人同情,也就沒人想要走進你的心裏世界,更沒人感興趣去了解你。”


    “行了,你別說了,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你教訓我!”梁思古突然打斷了杜千帆的話,他深吸一口氣,卻轉過身來,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紙筆,趴在桌子上就寫了起來。


    杜千帆笑著看他,問道:“你在寫什麽?”


    “我在寫罵你的文章,這次我要加倍的罵你!”梁思古這次是笑著說出來的。


    杜千帆也笑了:“我苦口婆心的這般開導你,你咋還要罵我?”


    “我不罵你怎麽賺錢,隻有賺足夠的錢我才能生存,隻有生存下去我才能出人頭地!”梁思古一邊寫一邊笑,一邊笑一邊罵,一邊罵一邊喝著酒。


    杜千帆也坐在他麵前,陪著一起喝著。


    “這世上,除了父母,也就隻有你這招人恨的家夥肯費這麽多口水罵醒我。真是個笑話,我最討厭的人竟然是最懂我的人,我真是個傻子!”梁思古說著說著,竟是伏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杜千帆見這不得誌的書生終於開了竅,便也滿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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