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以北,多妖獸,常有大妖出沒,在此人族凋零,是塊荒蕪之地。


    卜佑修行時日不久,修煉不足十年左右,過往的經曆不可能得知極北的情況。


    客棧外的長街上,六輛大車緩緩進入小鎮。


    拉車的馬匹隻剩下一半,其餘的大車全都由個壯漢以人力拖拽。


    這隊車馬剛來到長街,立刻圍攏來許多人,一時間顯得嘈雜不堪,雙眉微鎖的卜佑推門而出。


    一些孩童來到車隊前,興奮得拉住押車的壯漢,似乎久別重逢的景象。


    還有些婦人,正在勸慰著幾名哭泣的女子。


    卜佑的目光掃過一眼後,落在了那些大車所裝著的貨物之上。


    所有大車裝的都是同樣一種草?三十多個壯漢,就拉著六車草回來,的確讓人摸不著頭腦。


    然而目光再次看向莖葉肥大的怪草時,越發的疑惑起來。


    肥大的葉片上,有著如血絲般的紋路,其內蘊含著淡淡的靈氣,居然是一種靈草!


    隻是靈氣太過淡薄,恐怕連下品靈物的程度都達不到,也無法用於煉製丹藥。


    化神圓滿都難以渡過的流沙河,將四洲人族居住之地與極北幾乎徹底斷絕開。


    卜佑第一次見到此種怪草,極北之地的靈草、靈藥完全超出了過往的認知。


    領頭的壯漢,是隊伍中年紀最大的一人。


    三十歲上下,生的是熊背豹腰,舉步投足間能看得出有著不凡的身手。


    尤其是氣息綿長,比先天境還要強上不少,凡俗的武者竟然有著練氣初期的實力。


    其餘壯漢則有著武者先天修為,不知為何,為首的壯漢對著自己走了過來。


    壯漢近前,客氣的一拱雙手點點頭,隨後對著身旁眼中含淚的女子說道。


    “這次沒把柱子帶回來,五十兩銀子你就收下吧,往後也能養活你家的娃兒。”


    在車隊中,一直未找到自家男人的女子,這時一把捂住嘴,強忍著沒哭出聲來,身子抽搐著,眼淚如珠簾般往下掉。


    女子抹去淚珠哽咽著:“張大哥!若我家娃兒問起,就說他爹去遙遠的地方斬殺妖獸去了,待他長大成人便會歸來。”


    女子說完已泣不成聲,有些柔弱的身形,漸漸消失在嘈雜中。


    一次尋常出行,就有七個男人再也回不來了,另外幾個沒等到自家男人的婦人,也都收到五十兩銀子。


    立在一旁的卜佑,大致猜出個來龍去脈,這些壯漢是去采集靈草,從而損失了一些人手。


    奇怪的靈草不能用作煉丹,但對於先天的武者,倒是有些功效。


    修行路上,所謂天才地寶得之則幸,若是為此丟了性命,不過是天地間匆匆一過客爾。


    本以為之後就該眾武者如何分配靈草,卜佑淡然的看著忙碌的人群,等到事了與張姓壯漢攀談一番。


    這妖獸橫行之地,能在小鎮上遇上練氣境的武者,實有些意外,正好是個了解極北的機會。


    “張大哥!明明已經夠數,怎會還差三十斤?這月如果達不到數量,城府那邊定然饒不了我等”


    一個黝黑的漢子,雙目通紅,死死地捏緊拳頭。


    “若交不齊千斤凝血草,我等定然性命不保,張大哥!這該如何是好?”


    張姓漢子低頭不語,沉思半晌後開口道:“先別急!讓我想想辦法。”


    說完揮手招來個精明的小個子:“騎上我的疾風,馬上去趟牯牛鎮。”


    “看看他們這次收獲如何,如有剩餘,就按尋常兩倍價錢買下。”


    幾十個壯漢將手中的銀子,交給了張姓漢子。


    “就剩下三百兩銀子了,你全都帶上,速去速回!”


    這時,一婦人走上前,從包裹中取出三十兩銀子遞給了為首漢子。


    “往後還得依靠各位大哥照拂,再則,我孤兒寡母的也要不了許多開銷,讓太子鎮逃過此番難關為重。”


    女子的舉動立即觸動了其他人,很快眾人都圍了過來,全都將銀錢交於張姓漢子。


    看著預料之外的場景,卜佑眉間微微跳動,感情鎮上的青壯不是為了修煉,才去冒險采集靈草。


    張姓漢子沒接取幾位婦人的銀兩,抬手抱拳環顧四周。


    “我張畢不才,擔任太子鎮的頭領十年有餘,這些年與我並肩作戰的好兄弟,他們為了鎮子長眠於荒野。”


    “這是他們唯一的念想,也是我張畢為兄弟所承諾之事。”


    “這些銀子你們留著,好生將娃帶大,別斷了兄弟們的念想!”


    張畢語調不高且有些沉重,卻擲地有聲,容不得幾位婦人拒絕。


    周圍失去男人的婦人們,側身掩麵抽泣起來,淚眼婆娑中的目光,漸漸變得堅毅。


    卜佑暗自點頭,別看著張畢隻有練氣初期的修為,卻以小義而見大,十餘年天南地北所罕見。


    沒承想剛到極北,就遇到眼前這位,卜佑對此人越發高看幾分。


    鎮上聚集的人群,在張畢的分派下漸漸散去,六車凝血草也運往庫房存放。


    “駕!”


    精明的小個子翻身上馬,帶著全鎮籌齊的銀兩,疾馳如飛般趕往相鄰的牯牛鎮。


    太子鎮每個月都要出門采藥,在妖獸遍布的極北,這一去總會有人死在外麵。


    即便僥幸隻受了重傷,也很難有生還的機會。


    卜佑正欲上前,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跑到麵前,拽著自己袍袖不肯撒手,怯生生的眼神盯著自己。


    笑著揉了下圓圓的小腦袋,單手將小男孩提起抗在了肩上,往頭領張畢走去。


    “這位後生好力氣!”


    張畢看著對方肩上掛著個孩子,卻步伐依舊飄逸,證明對方至少有先天武者的身手,忙抱拳見禮。


    “小兄弟是從外鄉到此吧,鎮上一些瑣碎之事,讓你見笑了!”


    “張頭領,先前提到這小娃的爹爹,是在何處陷入險境,可有人親眼所見到?”


    “哎!”


    張畢看了眼坐在肩頭的小男孩,欲言又止。


    一道淡淡的靈力,從卜佑指尖釋放,形成個護罩將二人給籠罩。


    “說說當時的情形!”


    張畢瞪大眼睛,片刻後回過神來:“他爹是回來的途中,路過死亡沼澤時,被一頭未成年的妖蟒拖入深處。”


    “我等都還來不及出手救援,就不見了蹤跡。”


    “若強行進入死亡沼澤尋找,不但傷亡更大,這些采回的凝血草可是全鎮的活路……”


    卜佑肩頭上的小娃,年紀尚幼,還不懂得失去爹爹意味著什麽,正好奇的看著張畢。


    張畢遺憾的搖搖頭,目光複雜的看向小男孩。


    接著道:“這是一天前的事了,估計已命喪蛇口。不是不救,我等也無能為力啊!”


    卜佑略加尋思後問道:“妖蟒可有毒性?”


    “那倒沒有,隻是條未成年的普通妖獸,實力與我相仿。”


    “原來如此!張頭領可還記著事發之處?”


    “當然!離鎮子不到三百裏……”


    張畢隱約覺得,對麵的年輕人恐怕不簡單,聽聞與自己實力相當的妖蟒後麵上表情絲毫沒變。


    “不算遠,張頭領!隨我前去查探一番。”


    “呼!”


    說話間,破天在二人麵前迎風便長,放下正在咬著卜佑耳朵的小娃。


    虛空幾步踏在破天上,側目看向張畢。


    “禦器飛行!”


    張畢驚呼一聲,本以為對方隻是個先天武者,原來是位高深莫測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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