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韻林看著眼前的食物,雖然比不上自己時代的食物,但是他風采露宿了這麽多天,吃的也都是一些粗糧野炊,因此看到這些飯菜,倒也是食指大動,於是他一邊頗有食欲的吃著飯菜,一邊問道:


    “不知本官剛剛到達遵義,以後還望魏老爺子好好幫助與提攜,畢竟我人生地不熟的,現在我們遵義縣最大的問題有什麽?。”


    “哎,大人有所不知啊”魏賀甲聽了,做出一副悲歎的表情回複道:


    “之前亂匪張天德作亂,縣城裏出了叛徒,半夜偷偷打開的城門,引悍匪入城作亂,縣衙在猝不及防被屠的上下一空,本族幾個在縣衙裏做事的族人也丟了性命。”他越說越悲傷,最後甚至擠出來幾滴眼淚。


    吳韻林聽了,食欲頓時打消了大半,那悍匪張天德能殺了上屆縣令,那麽自己也可能變成對方的刀下亡魂,於是連忙問道:“不知那悍匪張天德現在所在何處?”


    魏賀甲收斂麵容,欺騙道:“那悍匪將遵義縣掠奪一空,怕郡守發兵圍剿,早就遠遁道別處去了,現在也沒什麽消息。”


    吳韻林聽了,心神一寬,但也有些疑惑,因為他之前看過朝廷文書,似乎遵義縣所屬的遵義府郡守並沒有發兵征討的意思,往年的文書很少幹涉下屬縣城,為什麽威懾力對張天德這麽大呢?


    而且遵義縣半年前被悍匪掠奪,此地的農莊為何如此富裕?難道農莊半年就能恢複富裕,還是說悍匪未曾來此搶劫?


    趙括也覺得不對勁,扯了扯吳韻林的袖子,張嘴想要說些話。


    此時,魏齊和魏協提著剩下的一壇美酒正好進屋,吸引了宴上三人的注意。


    魏賀甲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魏齊,而魏齊則笑嗬嗬的點了一下頭,魏賀甲理解的裂開了嘴,計劃成功了,他終於不用再裝什麽鄉賢老者了。


    於是他怡然自得的站起身來,身上的氣質一邊,神態也從和藹可親變得有些淩厲,然後走到筵席中間,從魏齊手上接過美酒,對著吳韻林說道:


    “吳大人,這是老夫貯藏多年的美酒,你可得好好嚐嚐。”


    吳韻林雖然疑惑魏賀甲神態的變化,但聽到魏賀甲要敬酒後,就連忙擺手說道:


    “不用了,本官不怎麽喜歡飲酒。”


    他這到是實話,前世身子比較弱,除非是某些必須應酬的場合,平日裏都是滴酒不沾的。


    “話不能這麽說”魏賀甲堅持道:


    “吳大人初來乍到,老夫作為遵義縣魏家族長,當然要敬酒三杯以表尊敬不是?”


    “魏鄉賢的情誼我心領了”吳韻林繼續拒絕道:


    “本官連日趕路,身體疲憊,隻想早早休息,魏鄉賢莫要強人所難。”


    隨著氣氛的變化,吳韻林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給趙括使了個眼色,想讓對方出去通知周兵頭進來。


    趙括心領神會,然後低頭尋找了一下路線,然後猛地起身,想要跑出去,但是被早有準備的魏協一把抓住衣領,在用力一甩,丟回了座位上。魏齊也應聲說道:“吳大人,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大膽!”吳韻林站起身來,把手裏的酒杯往地上用力一摔,怒問道:“你膽敢對本官不敬?”


    他就算再笨也發現了魏家包藏禍心,於是故意造成聲響想要引院子裏的兵卒進來,周兵頭他們雖然隻有二十人,但也是摸過槍的正規軍,進來保護他也綽綽有餘了。


    魏賀甲卻氣定神閑的走到吳韻林麵前,先是將手裏的酒杯放在吳韻林麵前的桌子上,然後抬頭直視吳韻林,目光炯炯道:


    “吳知縣大人,吳大人,先收了你的威風吧,門外的那些莽漢,早已經被我的兩個兒子收拾了。”


    他雖然一直沒有離開筵席,但剛剛通過與魏齊目光的交流,便知道門外的唯一威脅已經被解決了。


    吳韻林聽了先是一驚,十幾,二十個持刀漢子怎麽就不聲不響的被處理了呢?就是十幾頭豬屠宰時也會嗷嚎兩聲。


    但隨即反應過來,他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魏家又早已包藏禍心,強龍鬥不過地頭蛇也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自己連一條泥鰍都算不上。


    於是吳韻林壓下心中的驚慌,伸出雙手捧起魏賀甲剛剛放在桌子上的酒杯,苦笑一聲:“是在下莽撞了,薄了魏鄉賢的臉麵,這酒.....”


    他想通過用飲了這杯酒的方式隱晦的表示自己認慫了,隻要沒有撕破臉,什麽都好辦,還有回旋的餘地,卻不曾想魏賀甲一把攔住吳韻林的胳膊,不給他這個機會。


    隻見魏賀甲撩起衣襟,攔住吳韻林,笑道:“老朽的敬酒,可不是這個意思。”


    說完奪過吳韻林手中的杯子,然後用力一潑,將酒水潑到吳韻林的臉上,蠻橫的罵道:“清醒一點,吳韻林,別做你遵義縣令的美夢了!”給吳韻林裝了半天的孫子後,魏賀甲終於有了解氣的機會。


    “混.....”一旁的阿呆見了,著急的想要起身理論一番,卻被魏協一隻手摁在地上,然後另一隻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拔下一支鴨腿,堵到阿呆的嘴裏,二剛剛要發作的趙括也被吳韻林一手按住了,畢竟現在自己兩人再加阿呆這個拖油瓶很明顯不是有備而來的魏家父子的對手,好漢不吃眼前虧。


    “實話跟你說了吧”魏協看著吳韻林落水狗的樣子,忍不住調侃道:


    “那張天德就是俺們魏家打開城門放進來的,上任縣令瞧不起俺們魏家,對俺們任取任奪,於是俺們就借張天德的手除掉了他。”


    吳韻林聽了魏協的話,也顧不上擦拭臉上的酒水了,而是對著魏賀甲質問道:


    “所以你們現在也要除掉我嗎?”


    說來也奇怪,現在的他,竟然不像剛剛那麽恐懼了,畢竟從現在的局麵看來,他死定了,所以似乎沒什麽好怕的了,隻是希望熊葛等人能夠早日發現自己然後救出去。


    魏賀甲輕蔑一笑,然後收拾了一下形貌,他也發覺自己剛剛失態了,在筵席上喝的酒的後勁也開始慢慢發作了,於是他先微微搖頭保持清醒,然後否認道:


    “我等並非是弑殺之人,比起吳大人的項上頭顱,我等更想找一種雙贏。”


    “呃?”吳韻林一愣,雙贏,這是哪門子的雙贏,就不能坐下好好商量嗎,非得把情況弄得如此糟糕,雖然你們殺了上任縣令,但是他並不在乎的,甚至說在某種情況下幫魏家打掩護也不是不行。


    魏賀甲看著吳韻林疑惑地表情,本想多說些什麽,但是身子去感覺一陣陣無力,大腦也開始有些混沌,頭輕飄飄的,畢竟他已經上了年紀,這些天又策劃了很多東西,再加上大量飲酒,導致現在身子有些難撐。


    魏齊倒也心思靈敏,看出了父親的疲倦,於是上前說道:“天色已晚,大局已定,父親還是早日歇息吧,保住身體才是重要的,魏家還要靠您的帶領,這裏有我。”


    魏賀甲點了點頭,魏齊算是說道他的心坎裏了,再加上大兒子做事一直謹慎小心,所以也放得下心,於是又囑咐了幾句,然後叫一直守在屋外的族人進來幫忙,自己則在魏協的攙扶下回臥房去了。


    魏齊先從管家身上找到官印,貼身放好,然後安排了兩個族人押走了管家,讓他和大頭兵們團聚,自己則領著幾個族人押著濕漉漉的吳韻林往屋外走。


    “我自己能走!”吳韻林掙紮的站起身來,說道:


    “我自己可以走,你們....隻需要帶路就行了。”


    他暫時安全了,可是未來又會如何呢?吳韻林心裏充滿疑問,而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則提醒他,未來的曲折。我今後一定不能再犯今日的錯誤,吳韻林在心中默念道。


    “大人頗識時務”魏齊慢了幾步,和吳韻林並肩行走著,然後用溫和的語氣說道:“不像上屆縣令,臨死時還大言不慚,一副歇斯底裏的蠢樣”他又伸手整理了一些吳韻林有些淩亂的衣服,善意的說道:“雖然今日落難,到也是個人物。”


    對於魏齊善意的舉動,吳韻林並沒有領情,而是問道:“為什麽沒有殺我....我的意思是,你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他不想這麽糊裏糊塗的像一個木偶一樣被人操縱。


    魏齊聽了,微笑道:“現在告訴你也無妨。”然後踱步走到吳韻林的前麵,優哉遊哉的說道:“張天德的胃口太大了,大到我們魏家不得不尋找另一條路。”


    “可是這與我有什麽關係呢?”吳韻林追問道:“你們對張天德不滿,不應該好好和朝廷合作,剿滅悍匪嗎?今日卻又抓了朝廷命官,如此所作所為,簡直....”


    “愚蠢?”魏齊接了吳韻林話巴,然後領著族人帶著吳韻林出了院子,走在外麵的黃土路上回頭對著吳韻林一笑:


    “過往的經曆告訴我們魏家一個道理”


    他的目光一凝“那就是上位者的貪婪永無止境。縣令會肆意征稅揮霍,亂匪則索要錢糧永無止境,我魏家想要成為青陽豪族,那麽整個遵義縣就不能有勢力可以勒索敲詐我們魏家。”


    話音剛落,他又悠然歎息:“可惜我魏家文道不昌,官場無人,不得不出此下策。”


    “下策?”吳韻林聽後,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絲恐懼:“什麽下策?”


    一直溫潤的魏齊,眼中終於產生了一絲厲色,他解釋道:


    “既然魏家出不了縣令,那就讓縣令變成魏家的傀儡好了,無論這個傀儡願不願意合作,當然,肯合作是最好不過了,畢竟你手下的二十多個兵,對我們對抗張天德的計劃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吳韻林聽了,本想脫口而出自己願意配合魏家當傀儡,但是仔細一想就放棄了,空口無憑,魏家為什麽要信自己的鬼話?


    況且自己還帶了二十個兵,在收服這些兵卒之前,魏家斷然不會相信自己的任何鬼話。想到這,吳韻林隻有歎息一聲,自己之前要是這麽聰明就好了。


    “到了。”魏齊停下腳步,站在一座青瓦小院門前,打開院門,對吳韻林一請,說道:“大人請進,接下裏的日子裏,大人就隻能在此安居一方了。”


    吳韻林沉默的走進小院,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頗為快闊的小院,院裏有一個小瓦房坐北朝南,東南一角還有一露天的旱廁。


    魏齊和族人把吳韻林帶入小瓦房後,點燃了桌子上蠟燭,然後離開屋子把屋門上了鎖。


    “屋門下麵有個小洞,之前住人時供黃狗進去,人是出不來的,別動什麽歪心思了,屋裏有馬桶,每三天就會有族人進來幫你打掃衛生,在你屈服之前,別說院子了,屋子都不會讓你出來的。”


    魏齊隔著屋門,對吳韻林笑道:“當然,按照爹的意思,先關你十天,再考慮是否跟你交流溝通。”


    魏齊說完,留下兩個族人看守,等待明天天亮魏心前來頂替,然後就帶著剩餘的族人離開了,他今天演了一天戲,已經十分疲憊了,明天還得和魏賀甲趕回縣裏布置安排,所以得抓緊休憩。


    而吳韻林則是一個人坐在桌旁,盯著燭台出神,不斷地思考著自己將來如何是好,但是思索半天卻無計可施,越來越困,正當他在困意的席卷下即將睡著的時刻,耳邊中卻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吳公子,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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