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劃鞘而出。


    兵戈鏗鏘而鳴。


    臥虎暴起的咆哮;升騰而起的妖氣;嘶啞疼痛的哀嚎;飛濺而出的鮮血;倒地側翻的桌椅;驚懼逃散的群眾。


    兔起鶻落間。


    有什麽發生,有什麽結束。


    一切都發生在短暫的幾個彈指間,結束的太快了。


    繡春刀刺穿了虎蛟的喉嚨,穿過咽喉,將它釘死在了座椅上。


    然而妖的生命力比人強,況且這麽大體格的虎蛟沒這麽容易死。


    甚至於白離都略感意外,本以為這虎蛟有點黑龍血脈,身上鱗片多少有點厚度,沒想到輕而易舉的就捅了進去,還刺了個對穿。


    而且……居然沒誰攔住他?


    這虎蛟身旁連個護衛都沒有?它怎麽這麽菜?居然擋都擋不住?就這點能耐也能當龍侯?


    意外,很意外。


    但這也是好事,當刀子拔出見血的那一刻,已經沒了回轉餘地。


    白離拔刀斬妖需要一份理由和一份底氣,現在條件都已充沛。


    一隻腳踩踏在案板上,踢翻了一桌子的羊肉生鮮,另一隻腳踩踏在虎蛟的胸膛上。


    他握著刀柄,盯著虎蛟的小眼睛,平靜的說。


    “你在找死……我成全你。”


    他壓了壓刀柄,這虎蛟的下巴和脖子都連在一起,他尋思著這一刀應該是插入了氣管裏。


    “你現在還有幾句說遺言的時間……說來聽聽,我難得有心情聽聽你想說些什麽,以往的都沒這個待遇。”


    人與妖站的很近。


    白離和虎蛟對峙著,空氣裏滿是令人在窒息的沉默。


    蝦兵蟹將都不敢動彈,隻因那把刀還在潺潺的流著血,染紅了虎蛟的衣服和半張座椅。


    食人為樂的龍侯發出幹澀的聲音,它的喉嚨漏著風,沒說一句都有氣流溢出來,濺出血液。


    “你,你……你敢傷我!”


    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它的態度仍然傲慢甚至暴怒。


    “斬妖司!”


    “叫爺爺幹嘛?”


    “你死定了!”


    “哦。”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的全家,你所有認識的人!”


    “謔?”


    “我要剝了你的皮!拆掉你的骨頭做出……啊!”


    白離抬起刀柄,繡春刀再度在虎蛟的脖子上拉出了五厘米長度的刀口,刃口,已經抵住它喉嚨位置的骨頭。


    短短幾句話,一點營養也沒有。


    白離垂下視線,語氣裏沒有一點感情波動:“看來是浪費時間。”


    和暴怒不已的虎蛟不同,他的態度始終從容,就如同麵對江潮的一塊礁石,狂風驟雨驚濤駭浪皆巋然不動。


    虎蛟終於有點害怕了。


    它壓抑住聲音裏的顫抖,再度發聲。


    “你殺了我,你也走不出這裏。”


    “殺了我,你要承擔很嚴重的後果!”


    “斬妖司,我是洪湖龍王的兒子,是太湖伯的侄子,是北海的龍侯,你敢殺我?你考慮下後果,那絕不是你一個人承擔得起的!”


    白離聲音冷淡,應了一聲:“嗯,所以?”


    他握著刀,沒有抽刀離開的意思,反而刀刃輕輕的劃過骨頭。


    虎蛟疼的眼裏滿是血絲。


    “我可以認栽,隻要你拔刀離開,我可以保證短時間內都不會去找你麻煩!”


    白離背對著燈光,虎蛟脖子下方卡著刀,它不敢低頭,也看不到白離此時的表情是什麽,隻能放緩了聲音,試圖安撫這頭暴怒的臥虎。


    “本侯言而有信。”


    殿內一陣沉默,死寂的寂靜維持了很久,隨後隻聽到白離的腳步在桌案上挪動了半步。


    白離頓了頓,說道:“好……”


    虎蛟心頭一鬆。


    “不過我有個條件。”白離淡淡道:“把吃過羊肉和負責殺羊的妖也都叫過來……”


    “你要幹什麽?”


    “我總要交差的。”白離說:“它們的命和你的命,你選哪個?我其實不是很有所謂。”


    這還用選?


    龍侯揮手,對著蟹將蝦兵們大吼道:“去把他們都給我綁過來!快!!”


    水妖魚貫而出,大殿中央,其他人焦急的等待著。


    也不知道後廚那邊是發生了什麽,隻傳來十分嘈雜的聲響,隔著很遠的距離都能聽到喊叫聲和拚殺聲。


    白離嗤笑:“看來你的部下也不是那麽忠心耿耿。”


    龍侯什麽都沒說,它仍然能感覺到,那把刀隨時都在往上提,抵著下頜,切膚入骨。


    時間過去並不很久,但每一秒都很漫長。


    蝦兵蟹將們拖著大約七八隻活著的水中妖族來到大殿,把它們壓在了地上,有的還活著,有的隻剩半口氣,有的已經死了,之前發號施令的鯰魚妖也沒有例外,麵如死灰的被壓在地上,顫抖如篩子。


    “都壓來了,你看……”虎蛟說:“我把它們都給你,這筆交易,我們……”


    白離看了它一眼,冰冷的視線令它閉上嘴。


    “留一個活口,其他的……”


    他背對著大殿,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殺!”


    這次虎蛟沒說話。


    但已經有些殺紅眼的太湖宮內的水族護衛們悍然落刀,刀起刀落,大殿內血流成河,好幾顆頭顱落下,舞姬們翩然起舞的台上鋪著紅色藍色的冷血。


    白離看了眼遍地的屍體,握住刀柄,徐徐抽刀,刀身上鮮血流淌。


    虎蛟為之膽寒,在對方抽離刀刃時,它內心發誓一定要將恥辱百倍奉還。


    它不敢有什麽動作,至少現在不敢,就等著對方抽刀離開。


    可一秒、兩秒、三秒……白離仍然站在他跟前,視線看著下方。


    虎蛟也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地麵上掉落著的除了羊肉、屍體,還有一顆頭,小羊羔的頭,腦殼被打開,白色的東西灑落一地,混入血水裏,白裏透著紅。


    然後白離的視線抬高,衝著它露齒一笑:“我反悔了。”


    虎蛟捂著喉嚨的傷口,尖銳的大吼道:“我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你不能不守信!殺了我,你會後悔的……龍王和北海都不會放過……”


    嗡——!


    氣力灌入刀中,白離嗬出一氣,刀走圓弧,如一掣長虹。


    不偏不倚的切中虎蛟的脖頸,卸下一顆碩大頭顱。


    說悔便悔,連遺言也不給一句,幹脆利落!


    白離砍下虎蛟頭顱,斷首處血色噴灑而出,他覺得不夠解恨,一腳踢飛落下的頭顱,灌輸力道兵煞,如猛虎拍擊,頭顱飛出,撞在了立柱上,頃刻間炸裂成一團肉醬,紅的白的落下,是死的不能再死。


    鎮撫使吐出一口惡氣:“找死的白癡。”


    既然動手,便沒了退路,這仇已經記下了!


    再者,它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求饒對象,即便白離放過了它,它可會放過無辜的人?


    斬妖司可以在某些方麵退讓,卻不能在原則上退步,否則他會握不住手裏這枚臥虎腰牌。


    白離揮刀血振:“斬妖司辦案,證據確鑿,就地格殺,妖魔當斬!!”


    他巡視四周水族:“如今這妖魔已伏誅……你們莫要再攔我!”


    太湖宮中水族對視幾眼,也沒有了其他動作,他們本就不是虎蛟的附庸,反而出手捕獲和誅殺了這批妖魔,於情於理都不該和白離就此翻臉,於是紛紛退讓開,讓出一條路。


    白離鏗鏘收刀:“他日若是太湖伯歸來,你們如實說明即可,白某在斬妖司掃榻以待。”


    他拖住戰戰兢兢的鯰魚妖,單刀而來,斬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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