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群人大部分都是當初隨乾國太子一同南征,如今太子在燕國南部已經紮下了根基。


    若是要撤離,龍耀將軍李峰澤目前也是左右為難。


    龍耀軍的親屬都在乾國,如果前往南方,定然會獲得太子的重用,但大軍的家屬還在乾國。


    若是北撤,一旦被重罰,勢必又會引起一場騷亂。


    此時,李峰澤所擔心的事情也是眾人軍中將官心中憂慮。


    一旁坐著的各大宗門長老雖然對朝廷頒布的“山河林事”都是心中不滿,但沒有得到宗門的最終決定,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原來是如此呀,這點你們放心。”


    還以為龍耀軍是遇到什麽大事,天衍書院老山長目光柔和,緩緩掃過營帳中的眾人,接著開口道,“其實,我們前來此處,吳王是知曉。也正是吳王讓我們前來此處,調查血祭之事。”


    “當真?”


    李峰澤心中是歡心,若是老山長出麵,是吳王所請,相信麾下的龍耀軍也不會再人心浮動了。


    “老山長,吳王真的讓我看北撤?”


    在場的不少將領臉上都露出了喜悅的神情。


    開京城外那恐怖的血霧,他們這些人確實沒有任何辦法。


    一直守在這裏也是沒有任何用處,甚至還得不斷損失軍中將士。


    天衍書院老山長搖了搖頭,“這倒不是,吳王隻是讓天機閣的諸位先生前來調查血霧之事。”


    “這!!!”


    眾人原本生出的那一抹希望,在老山長的解釋下,又徹底墮入了低穀。


    “不過,我相信吳王不會置大家的性命於不顧。”


    老山長見眾人又露出失落的神色,安撫道,“我和天機閣的眾人前來,也是希望可以讓龍耀軍暫時留在開京附近。”


    “為何?”


    身為學生,李峰澤本不想打斷老師的話,但事關數萬大軍的生死。


    若不是老山長和天機閣的弟子前來,他們已經打算私自撤兵了。


    “我們其實已經在東麵待過一段時間,若不是這血霧異常古怪。我們此時應該還在東麵。”


    老山長目光落在白袍男子身上,接著說道,“開京城恐怕已經徹底被這詭異的血霧控製。”


    “是的,所以我們天機閣眾人才決定和老兄長一同前來此處。”


    白袍男子微微點頭,回應了老山長的話。


    聽到此處,營帳中眾人都露出一抹驚駭的神情,不少人臉色已經有些蒼白。


    起初,大家隻是知道這紅色血霧恐怖,可以讓人失去神智,沒想到開京城內也已經徹底被血霧控製。


    “據我們觀察,這個血霧是需要生靈來滋養。因此,我們需要在開京城外開辟出一片無人區。”


    “這個無人區要徹底阻斷一切生靈,不能讓開京城四周的紅色血霧再獲得任何養料。因此,老夫希望你們龍耀軍可以留下來。”


    “這個...”


    李峰澤猶豫了片刻,然後看向身後的眾多軍中將官。


    大家都默默的低下了頭。


    “開京城中數百萬人都徹底失去了神智,成為血色人偶。我們這幾萬人留在這裏恐怕也做不出有用的事情。”


    “就是呀,還是盡早離開這個地方。不論是去南方或者去渤海郡。總之,這裏太危險了!”


    “將軍,您要三思呀,這裏可都是龍耀的子弟。千萬不能選錯呀!”


    李峰澤身後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將軍,來到他身邊,附耳低聲提醒道。


    “是呀,這裏可都是自己帶出來的龍耀子弟。自己的任何一個決定都要為他們的妻兒老小負責。”


    李峰澤陷入深思之中,此時若是撤離,大軍或許還能幸免,但若留下了,恐怕會有不少人會被紅色血霧吞噬。


    就在眾人猶豫之際,白袍男子站起身,來到老山長身前,朝著營帳中的眾人沉聲道,“諸位,且聽我一言。”


    一時間,營帳內安靜下了。麵前這位可是禦南城天機閣的人,營帳中的眾人,不論是宗門長老還是軍中將領都紛紛看了過來。


    “先生請講!”李峰澤右手輕輕舉起,示意身後眾人都禁聲。


    “之前,我和學生們在京都天衍書院做客。是你們的吳王命人送來關於開京城血祭的消息,因此,我才和學生們,還有山長老兄一同來到此處。”


    “若是,你們吳王不知道開京城外的情形,怎麽可能會讓我們前來呢?”


    聽著白袍男子的解釋,營帳中眾人紛紛點頭。雖然還是不理解吳王的用意,但大家也沒有再露出抵觸的情緒。


    白袍男子接著說道,“現如今,如果你們選擇離開也無可厚非。但任由這詭異的血霧繼續蔓延下去。勢必會傳染到北麵。說不定會傳到乾國,甚至整個南域。”


    “到時候,你們,還有你們的妻兒老小都會成為血霧的養分。那個時候,你們還能躲到哪裏去。”


    “這...”眾人都露出了驚慌的神情。


    白袍男子將眾人的臉部表情都看在眼中,有驚慌、有錯愕、有擔憂,也有不知所措。


    營帳內的眾人陷入了一種壓抑的氛圍之中。


    先是燕國被血霧籠罩,然後就是乾國,所有人都如同他們見過的那些血色人偶一般,失去了生機,成為傀儡。


    就在所有人都還在震驚之中,白袍男子下一句話將營帳內所有人都驚醒。


    “如果無法控製血霧的蔓延,我們隻能將整個乾國徹底隔絕!”


    就連身後坐著的天衍書院老山長聽聞此話,也是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南域數十個王朝,封家為了自己的統治,定然是會如此選擇。


    “屆時,就算你們中有人想逃離乾國,試圖北上晉國或者楚國,恐怕都是不可能。”


    “先生!真的會有那麽一天?”李峰澤從驚駭中清醒過來,腦海中原本那可怖的畫麵,最終被他徹底揮散。


    “紅色血霧的可怕,你們應該也是看到過。”


    天衍書院老山長給了白袍男子一個眼神,示意他先坐回到原先的位置。


    “如今,唯一自救的辦法就是徹底打造出一個無人區。”


    “山長,您就說吧,需要我們怎麽做?”


    不等眾人同意,李峰澤已經下定決心,帶領大家打造出一個無人區。


    “將...”


    一旁的老將軍還打算勸阻,但還是沒有來得及。


    “這裏離最近的血霧邊緣大概有十多裏的距離。”


    天衍書院老山長向眾人投來詢問的目光。


    營帳內安靜片刻,一名負責斥候的年輕將領從人群中走出來,恭敬的回答道,“回稟山長,此處營地距離開京城大約四十裏,距離昨夜的血霧邊緣地帶大概有不足十裏。”


    “你是何人?”天衍書院老山長聽聞對方喊自己山長,但腦海中並沒有此人的印象,旋即開口問道。


    “回山長,他是學生的兒子,李如彬。”李峰澤尷尬的笑著回道。


    “原來是峰澤的孩子。”


    天衍書院老山長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微微點頭,表示已經知曉。


    然後看向白袍男子的方向,問道,“可以推演出安全距離嗎?”


    “我再試試。沒有問題”


    白袍男子沒有猶豫,直接回答道。


    聽到如此肯定的答複,營帳內眾人也露出慶幸的笑容,還有救就好。


    昨夜從山崗撤離,白袍男子在陣法中就一直在推演血霧的流動速度和軌跡。


    現在得知最近的距離,也就可以逐步推演出無人區的布置情況。


    “我們先後撤五十裏。”白袍男子經過一番推演,指尖的太極圖虛影不斷倒影出此處的山河地勢,最終開口道。


    “五十裏?!”


    老山長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問道,“五十裏夠嗎?”


    其餘人聽聞可以後退五十裏,心中都湧出一絲輕鬆。


    但聽到老山長擔憂的語氣之後,又皺著眉,望向白袍男子的方向。


    “五十裏是最內圈,即以開京城為中心,一百裏範圍內是血霧的流動範圍,一百裏至二百裏,我們要打造出一個無人區,將其中的任何生靈全部驅趕出去。”


    白袍男子指著倒影在眾人眼前的太極圖虛影,指尖流光在圖上畫中一個圓環,最裏麵是紅色的醒目圓圈,最外麵一圈是黃色的圓圈。


    紅圈之內一片血紅。


    “黃圈至紅圈的一百裏距離內的所有城池、村莊,宗門都必須遷移走。任何生靈都不能留,樹木山川盡數摧毀,掘地百尺。”


    白袍男子望著營帳內眾人,繼續說道,“大家都明白了嗎?”


    “對於掘地之事,就勞煩此次隨軍的各大宗門弟子了。”


    待白袍男子說完,天衍書院老山長朝著各大宗門長老的方向說道。


    “自然,遇到如此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事,我們各大宗定然竭盡全力。”


    為首的幾名長老朝著老山長的方向微微頷首。


    隨後,龍耀軍駐地馬蹄陣陣,五萬大軍分為五路,分別朝著開京城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還有一路中軍居中調度。


    同時,龍耀將軍李峰澤將老山長和天機閣那位白袍男子的提議寫成了兩份奏疏,一份快馬加鞭送往京都,另一份快馬加鞭送往南方。


    隨後的十餘日期間,以開京城方圓百裏為中心,一百裏為半徑,乾國的龍耀軍和各大宗門開始打造無人區。


    這個區域的燕國宗門、城池、村莊的武者、百姓和牲畜盡數被要求即可遷走。


    一旦發現有人朝著開京城方向逃逸,抓住就直接充當苦役。


    麵對乾國鐵騎的逼迫,開京城附近的城池和村莊的百姓都怨聲載道,但沒有人敢反抗,隻能不斷向遠處遷徙。


    百姓遷徙走之後,金鼎閣、靈虛劍派、七殺門、掩月宮、妙音坊以及雪龍宗的長老、弟子開始了“毀山滅林”的舉動。


    一時間,空曠的城池、城鎮、村莊被焚燒一空,山川幹裂,大地崩壞,山脈叢林也被付之一炬。


    藍天之下,黑煙滾滾。


    百姓望著自己昔日家園的方向成為一片狼煙,都是哭泣不止。


    有些武者拚力反抗,卻最終成為乾國各大宗門旗下弟子練手的“工具”!


    平湖郡,渤海城南方的一個燕國郡府,現在已經成為乾國的屬地。


    各大官道上都可以看到從南邊逃難而來的普通百姓,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江湖武者。


    偶爾還會發生一些武者間的衝突。


    高門大院的煊赫之家還有武者扈從護衛車隊,但普通的底層百姓隻能被驅趕到官道兩側的田間地埂上行走。


    一隊自北向南的車隊在這股北上的洪流中異常刺眼。


    看了一眼官道兩邊一望無際的逃難人群,其中有錦衣華服,有破衣爛衫。


    大多數人都麵露菜色,一臉饑容。


    “乾國的攻伐真是造孽呀!你看看這一路的難民,他們這是要去哪?”


    其中一輛馬車中,一襲青色道袍的皇朝天機閣執事冷聲道。“等到了開京城,解決了血祭之事,定要讓皇朝發兵,幫助封家好好管理一下南域。”


    一直閉目養神的白子純,先是一怔,旋即回過神來,“不要被表象的事物所蒙蔽了。”


    “如此大麵積的逃亡,應該是南方出了大事。你們沒看到那中間還有乾國騎兵在維持秩序嗎?”


    聽到此處,車裏的另外一名執事仔細望去,確實發現北上的難民中有一隊鐵騎的維持秩序。


    “他們這是在遷徙百姓?乾國人這是要徹底斷送燕國的根基呀。真是絕戶之策。”


    最先冷言冷語的執事說出了心中想法。


    就在三人討論北上的難民之際,十餘道勁風從不同的方向飛衝過來!


    “嗯?竟然有刺客!”


    白子純雙眸微微睜開,一股氣息瞬間從馬車中飛衝而出,直接將偷襲的十餘道勁風震散。


    很快,官道上開始人仰馬翻,護衛在前麵的數百名銀甲騎兵和一群黑衣殺手交手!


    “你們這些乾賊!竟然敢如此迫害我燕國百姓!今日定然要殺光你們!”


    黑衣人手中拿著一隻烏黑鐵傘,每一次揮動都是一股強勁的黑色旋風。


    已經將十多名銀甲騎兵從馬背上震飛。


    “刺客!敵襲!”


    同一時刻,號角聲從車隊最前方響起。


    聽聞前方有刺客,坐在豪華車駕裏的謝吳峰神情毫無波瀾,當他得到李峰澤的奏疏之後,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王爺?”


    銀甲騎兵統領王賀在馬車外,輕聲詢問道。


    “殺了就是。”


    語氣平淡,但卻露出無盡的殺意。


    天衍書院的老山長和禦南城天機閣的眾人都沒有找出破解血祭陣法的辦法,而是選擇了這種最笨的辦法,打造出一個“無人區。”


    謝吳峰將手中的那封奏疏直接丟在一旁的書案上,無奈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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