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這人,乃是粗眉大眼刀條臉,短衣襟,小打扮,腳上蹬了雙綁腿快鞋,單刀用紅布緊緊纏在掌中。


    他生得倒不算魁偉,身形卻甚是矯捷,單刀擺了個夜戰八方式,瞪向對麵遼人。


    遼人卻是個威猛大漢,套著契丹傳統皮甲,手中提一柄鐵杆碎星錘。


    此錘名字聽起來唬人,其實與那種馬上暗器鏈子流星差不多,錘頭隻有拳頭般大小,上帶菱刺,不同的就是鐵鏈換成了鐵杆,杆約莫三尺多長。


    用此種兵器的人,身法必定不會太靈活,因為這兵器講究的就是個掄砸掃,並沒有太多變化,身法太靈活反而打不出威力。


    趙檉身前有張紙單,是剛送上來的,下麵刀筆郎不停書寫記錄,把每台上場人的名稱資料,層層向上傳遞,此刻前排座位,人手一張。


    兩位尚書自不在意這些,連瞧都沒瞧,米震霆一副老眼昏花,便讓身後小宦官低聲念著,仿佛聽書般,時而笑笑,時而嘟囔幾句,也沒人聽清他說甚麽。


    童貫與高俅倒是仔細瞧了,高俅不曉做何心思,童貫卻是嘴角含笑,另有想法。


    趙檉當時所說不假,童貫欲覓傳人,眼下宮內的年輕宦官都不成器,便把主意打到這次比武上,倘擂台之事不成,那就隻好惦記秋季的武科舉了。


    趙檉看名單,知這第一個登上擂台的漢子喚作潑風刀杜貴武。


    潑風刀這門刀法並不罕見,雖然比長拳什麽甚麽珍貴一點,但隻要想學,總能弄到,可要想練得好,卻不是件易事。


    好比一招最簡單的黑虎掏心,有人能夠一下打死人,有人卻連傷都未必傷得了對方,有人則無論對方身法多靈活,總能打得到對方,有人卻拳拳落空,自學了後從未得手。


    這便是天賦,誠然習武之人未必種種拳腳都有天賦,所謂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這精通二字,大抵指的是會用,能耍起來,打上幾個套路,卻不是全都厲害。


    這杜貴武從小習練潑風刀,算是家傳,半生隻浸淫此道,旁的都不學,亦算走到條明路,是以在家鄉有不小名氣,打遍本縣境內幾無敵手。


    擂台上,兩人已是動手,杜貴武一開始便占據上風,趙檉看得真切,這潑風刀分明就克製那碎星錘,杜貴武是個有經驗的,估計早就瞄好,所以直接選第一座擂台來打。


    隻見那台上杜貴武身法利索,一口刀就如雪團樣粘在自家身上,然後在遼人四周遊走滾動。


    遼人力大,手上的碎星錘亦用得呼呼生風,卻無論如何都難刮到杜貴武一隻衣角。


    花篷第二排,趙檉身後站著蘇石、黃孤、歐陽北、簡素衣、嶽飛幾人,幾個自始至終沒有講話,畢竟此處不是他們能呆,隻是趙檉以貼身侍衛的身份帶上來,旁人才未言語甚麽。


    歐陽北此刻和平日判若兩人,神情凝重,趙檉回頭看他,他便俯下身低聲道:“王爺,壹擂疑似二流,貳擂疑似三流,叁擂疑似二流,肆擂疑似一流,伍擂不入流……”


    趙檉皺眉:“那不入流的如何上來?”


    歐陽北道:“應有其它手段。”


    趙檉點了點頭,歐陽北這人還是有些用處的,他身邊人裏,唯有歐陽北對江湖綠林最熟,黃孤雖然拳腳高強,卻說白了亦是名公子哥,隻是不愛那些風流手段,隻想著打磨氣力武藝。


    這時台上的杜貴武憑借腳法刀光已是將那遼人繞暈,忽地賣一個破綻,遼人大喜,手上碎星錘猛地一掃,卻在肋下露出空門。


    杜貴武本是虛招,自然收得回力,向旁一側,躲過碎星錘,手上那刀直接戳了出去,這一刀紮進遼人肋下,卻是極深,居然從胸前破出,遼人悍勇,大叫一聲不倒,杜貴武急忙補上腿腳,卻沒踢動,原來刀被遼人的肋骨夾住。


    遼人已知必死,隻是鼓著雙牛眼看杜貴武,杜貴武罵道:“看爺爺幹甚,十八年後爺爺再殺你一次如何!”


    他複起一腳,那遼人血已從刀脊槽裏流出許多,即便肋骨夾著亦失去壓力,這一腳便直接將其踹到台下,立刻引得下方陣陣叫好。


    杜貴武倒提刀柄抱拳,哪怕強忍得意,想要低調,卻是嘴角憋忍不住都有些瓢了。


    打完一場,按規則不必連擂,可以下場歇息,何時再上卻是隨意,遼人那邊亦是如此,不然車輪戰下來,任誰都難捱。


    可台下百姓歡呼雀躍,杜貴武就有些期期艾艾起來,他望著前方司擂的兵部職官,喊道:“杜貴武連擂!”


    這一聲卻是驚動許多人,百姓自高呼:“好漢了得!”


    台上趙檉見此皺了皺眉,那邊米震霆更是“哎呀”聲,道:“這人啊,要死啦!”


    後方小宦官不解,米震霆年老缺牙,口齒有些漏風,卻悠然自得解釋道:“這一場咱們有先手,遼人站擂,就能從兵器上選自家克製的去打,贏麵自是很大,如果連擂,先手便去了遼人那邊,那邊就可以出一個克製咱們這邊的人,若這連擂的不是有特殊本領,必死無疑!”


    小宦官連連點頭:“大爹爹說得是,孫兒亦瞧得此人不成。”


    米震霆笑罵道:“小方子,你會瞧個屁呢。”


    隻見台上,杜貴武連擂之後,從後方走出一名使槍的遼人,這遼人亦不說話,手上白櫻長槍抖了個槍花便刺過來。


    杜貴武急忙招架,三兩合過去,他的潑風刀根本無法接近遼人,那遼人槍招犀利非常,尤其擅長崩壓彈三訣,潑風刀處處受製,又是幾合過去,長槍似鶴,“噗嗤”一聲啄進杜貴武胸口,接著便將他挑飛丟到台下。


    圍觀百姓立時鴉雀無聲,禁軍上前收拾了屍首,才有那嘴巴尖刻的道:“我就說這人自不量力,勝一個還勉強,還想勝兩個,簡直是……”


    他話未說完,便有禁軍槍杆抽來,罵道:“狗東西,滾!”


    花篷內,趙檉麵無表情,忽然下方鼓響,有軍官報喜:“肆擂連戰勝出。”


    一時台上眾人皆向肆號擂台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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