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哪裏管那遠來聲音,入禁軍第一天教的就是服從命令,後來被揀選練鉤鐮槍時,徐寧更是耳提麵囑,隻要命令下達,哪怕雷劈不動。


    如今跟了王爺做侍衛親隨,這件事更是牢牢記緊心中,他此刻手上的刀連猶豫都未得分毫,便斬了下去,那人直接撲倒,追隨前者而去。


    破壞軍地,按律當斬,群牧司歸樞密院統領,群牧司下麵的種種設施全是軍事,破壞乃是重罪,何況還在馬場大門前用木柵烤羊,更多了一條藐視朝廷。


    那遠來的幾騎此刻跑到近前,為首一名青年怒道:“沒聽見我喊住手?你們是哪裏來的隊伍,膽敢跑到西寧州殺人,莫不是想要造反!”


    趙檉臉色瞬間就黑下來,旁邊折知常差點直接從馬上跌下去,他抓緊韁繩一個勁衝青年使眼色。


    青年這時亦瞧見他,拱手道:“折兄竟在這裏,這是折家的隊伍嗎?不知在下這幾個牧羊的屬下哪裏得罪折家,居然要行此私刑?”


    折知常聞言皺了皺眉,心中暗想,老話兒說送死鬼拉不住,看來果真如此,他認得這青年,乃是西寧州觀察使尤泰的兒子尤衝衡,兩人在聚會中曾喝過幾次酒,算是熟稔,卻沒料到這羊竟是他家的。


    折知常強擠出一絲笑容,抱拳道:“原來是尤大郎的羊,這……”


    尤衝衡道:“折兄,剛才父親急匆匆派人通知我,要我將這裏的羊都趕走,我還疑惑是何事,莫不是你折家有事要用這馬場,如果那樣折兄直接找我不就成,何至於殺人?”


    折知常吸口氣,臉色同樣黑下來,心中暗想你腦子呢?你人來了,把腦子丟家了嗎?我折家用這馬場幹甚,看來你死了卻也不冤。


    尤衝衡見折知常再不說話,別人亦不出聲,這才漸漸感到不對,他瞧向那血色先鋒團的百人,心中不由一凜,這些騎兵的甲胄不對啊!


    大宋的騎兵多是輕騎,若說重裝騎兵倒亦有過,一個是曾經威懾遼國的靜塞軍,一人五馬,殺的遼軍膽寒,另外一個就是守衛京畿的飛騎軍。


    不過靜塞軍早就不在,飛騎軍眼下亦不成,已經淪為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其他地方包括西軍,都沒有真正的重裝騎兵存在。


    血色先鋒團少年皆著輕甲,馬旁順長槍,腰掛短刀,身背弓弩。


    尤衝衡看著看著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對勁啊,這支隊伍很不對勁!


    這些騎兵怎麽都著軍使的輕甲?怎麽可能這麽多軍使湊到一起了,其中沒有一個小兵?而且年紀亦不對啊,看起來都差不多未滿二十歲模樣,上百個未滿二十歲的軍使?


    軍使就是都頭,步軍叫都頭,馬軍叫軍使。


    尤衝衡又看向那槍,槍長七尺二、槍頭八寸,竟然全部都是鉤鐮槍!


    那刀,那弓弩,沒一件對勁的!


    尤衝衡心中立時忽悠了一下,這絕不是折家的軍隊,這種混製騎兵,就算折家亦不能裝配啊!


    尤衝衡想起自家老爹派人急報時的模樣,說大人傳話務必去把羊都趕走,趕不走就立刻把人帶回來,羊都不要了。


    他急忙看向折知常,折知常這次“啪”地下扭過了臉,卻不瞧他。


    尤衝衡臉色有點白,再瞧了瞧折寒梅,又看那個白衣少年,少年卻亦正在瞅他,這時淡淡地道:“你剛才說本王要造反?”


    本王?本王!尤衝衡聞言腦袋“轟”地一下,一張臉瞬間失了血色,和折家兄妹在一起卻自稱本王,那這本王二字便絕對不是假的!


    他身子晃了幾晃,“咕咚”一聲跌下馬去,然後顧不得渾身疼痛,連滾帶爬地來到趙檉馬前,趴倒磕頭:“小人不知齊王殿下駕臨,一時逞口舌之快說錯話,還請王爺饒命。”


    他邊說邊伸出雙手,左右開弓打自己耳光,直打到獻血橫流,猶不肯停。


    尤衝衡剛才瞬間便猜出了趙檉的身份,神宗時允許宗室出離開封,朝堂職權親王,亦可負皇命出京,但此刻能出京稱王的,便隻有一位齊王。


    趙檉在馬上看尤衝衡,見他猜出自家身份,倒亦不意外,似他這種皇子親王離京,算是罕見,道君皇帝時代,還有別的親王出過京。


    後麵鄆王趙楷提舉皇城司,可以京畿行走,還掛北伐大元帥欲遠征遼國,不過童貫白溝慘敗,這邊準備好了卻未能成行,康王趙構出使金營,中途折返,駐節相州,受任河北兵馬大元帥。


    趙檉看著尤衝衡,緩緩道:“都綁起來吧!”


    尤衝衡腦袋被自家打成了豬頭,此刻心慌腿軟,忽聞此話竟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厥過去。


    這件事,哪怕破壞軍事是死罪,但趙檉初來隴右,若是待他看完馬場回了城,倒亦不是沒有轉圜餘地,問題壞就壞在這尤衝衡的嘴上,有些話,不能說,不可說,說了不但會要命,還會牽連許多人。


    自古有言,禍從口出。什麽是禍?禍就是能要了身家性命之大事!


    那句莫不是要造反,看起來是尤衝衡內心不滿憤怒的發泄之言,站在尤衝衡的角度隻是過過嘴癮,根本不算甚麽,可一旦傳出去,說不得會變成甚麽樣子,從古至今,但凡皇子,甚至太子,都最忌諱這句話。


    百姓之間還可以做笑談,皇子卻不行,哪怕太子也不行!


    趙檉看了一眼旁邊的折寒梅和折知常,折寒梅咬著嘴唇,折知常低頭。


    他們二人沒帶那十幾騎親隨,都和禁軍在湟水邊停留,趙檉眯了眯眼,瞧向地上那一排人,有之前用馬場柵欄烤羊吃的,有尤衝衡帶來的幾騎,此刻都被捆綁。


    趙檉慢慢道:“破壞軍事,藐視朝廷,雖是死罪,但亦不是不能赦免,但有些話本王不能聽,官家那裏不能聽,滿朝文武不能聽,伱們亦不能聽!”


    地上這些人聞言個個麵如死灰,哪裏還不知是為什麽,破壞軍事死罪不說,單單那句話,是能對一位親王說的嗎?恐怕就算趙檉不心狠手辣放過他們,可他們自己都信不過自己,說不好哪天酒醉會對人講,說觀察使家的公子罵齊王想造反。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恨透了尤衝衡,世上怎竟有這般蠢人!


    趙檉微微閉眼:“都殺了!”


    就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呼喊:“王爺,還請王爺高抬貴手,饒下犬子一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宋處心積慮十六年,方知是水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紫色之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紫色之水並收藏大宋處心積慮十六年,方知是水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