鄜延路,改旗易幟,撤宋旗,立秦號,山呼秦王。


    趙檉無論在軍中,還是民間,都聲望極高。


    軍中自不必說,當年平王慶,征方臘,天下皆知,如今又滅西夏,收回鶻,於西方打下偌大土地,簡直軍神一般,哪個士卒不願意追隨,哪個又不想升官晉職?


    首領越強,地盤越闊,晉職的機會就越大。


    並且趙檉對手下兵丁十分善待,他離開東京之前還上奏道君皇帝,要取銷正常從軍的刺字製度。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雖然在身上紋刺的是番號,並非發配從軍那種黥麵,但也並非人人願意,總覺得低人一等。


    雖然最後這事群臣反對,道君皇帝也不同意,不了了之,但消息傳遞出去,軍內兵卒無不感激涕零,覺得秦王是真心待他們,考慮惦記他們。


    更何況,如今趙檉麾下軍餉不但超過大宋,更超過四邊所有國家,這多出半數的軍餉可不是個小數目,如果原本一年能得二十兩銀,在趙檉手下就能得三十兩,多出的十兩對尋常人家,可是能辦許多事情,解決很多困窘的。


    所以,怎會不擁護二大王?


    至於百姓們,更是樸素得很,民間市井,大多隻聽風評,趙檉七八歲就混跡東京市井,懲惡揚善,抱打不平,救危扶困,將近十年。


    這十年養望,換來的是巨大的名聲和百姓的愛戴,如今,這名聲已不止東京一處傳揚了。


    數年歲月過去,早就由東京傳於四方,外地民間議論起來,開口便是開封府的親戚,七大姑八大姨誰誰說的,二大王為人最是仁德仗義,護佑百姓。


    由京城傳來,外地百姓們自然篤信,一說秦王殿下,都是紛紛叫好。


    且趙檉幾次帶兵平叛,軍律森嚴,秋毫無犯,兩淮江南的黎民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裏。


    此刻白發記等劇目也都播於各地,使得他在民間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唯有士紳一類,卻處在觀望角度,心情有些複雜,不過對於改旗之事,倒也未做什麽太大阻礙,因為都知道秦王府的祝妃,秦王長子之母,出身江南大族,豪紳祝家。


    他們倒不曉得其實小趙熹並非長子,其實就算知道,也未必在意,因為趙檉的幾個妃子內,隻有祝秀娘出身最正統。


    祝家純正漢裔,祝秀娘當年號稱歙州第一才女,在天下士紳層次,廣有芳名。


    這都是其她幾個妃子比不了的,哪怕對方是公主也比不了,異族公主生的孩子,怎麽能做世子?甚或將來……


    所以鄜延路順利改旗。


    接著永興軍路,永興軍路距離東京更近,知道京畿消息比鄜延路更早,正是惶惶之時,傳來秦王東進,鄜延改旗的急報。


    永興軍路這時的安撫使是範致虛,之前則是任諒,任諒隨西軍北上征遼,一直未歸,範致虛代永興軍帥,京兆知府之職。


    範致虛這個人,還是很有名氣的,曾經任過副宰相。


    他是哲宗元祐三年進士,工詩文,因學識出眾,與時人吳材、江嶼、劉正夫合稱“四俊”。


    曆為太學博士,中書舍人,兵部侍郎,刑部尚書,尚書左丞,就是副宰相,後來以母丁憂解職。


    海上之盟,西軍攻遼,原永興軍帥任諒帶軍北上,範致虛就被道君皇帝派來代任宣撫使。


    正常發展曆史,金兵犯東京後,範致虛為永興軍帥,統六路大軍往東京增援,但他不知兵,是真的不知兵,文才確實好,但一點都不會打仗。


    然後將大軍集於一處,手下李彥仙勸阻說這樣布置對己方不利,範致虛不聽,最後二十萬兵馬被金兵擊潰於千秋鎮。


    可以說,東京破城,二帝被俘北上,這位也是有一些責任的。


    南宋時範致虛知鄧州,加觀文殿學士,後來令其複知京兆府,範致虛心虛,對陝西有心理陰影,總想著當年因為自家不知兵,被金軍擊潰的事情,而知京兆府,其實就是永興軍路的安撫使。


    大宋的各路首府知府,基本都是本路安撫使,少數不是的,則有特殊緣故,比如即將致仕,或者身體不佳,無法承受軍政一起勞累等。


    於是這範致虛說什麽也不去上任,力辭京兆府的職務,舉薦席益、李彌大、唐重等人。


    趙構沒辦法,就讓他繼續在鄧州呆著,第二年,嵩山寺出身的武僧頭領宗印領兵出武關,與範致虛匯合,迎敵女真將領銀朱。


    但結果卻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還沒等到軍兵碰撞之時,範致虛竟直接遁逃,而嵩山寺武僧出身的宗印同樣不戰而走,導致轉運使劉汲獨自支撐,力戰死焉。


    就是這樣一個人,此刻代永興軍帥,說是代,其實也就是坐穩了,因為任諒征戰回來也不可能再經略永興軍路。


    趙檉此刻率領大軍緩緩穿過鄜延路,他對範致虛還算熟悉,範致虛任尚書左丞之時,他已經入朝,而且正逢征王慶,比對張深要更了解對方。


    範致虛嘛,趙檉騎在馬上微微一笑,人如其名,一遇見事情,虛得很呢。


    在永興軍路和鄜延路邊線並沒有看到大批隊伍集結,也不像張深一樣還擺下營寨阻擋,甚至連盤問的地方官兵都沒有。


    張深在一旁臉色不由有些難看,他被趙檉叫著一起赴東京,帶了鄜延路兩萬人馬,已經是該路能調集的所有,總要剩一些人留守。


    這時還沒到什麽金兵一圍東京,各地義軍齊集,趕赴開封救難,所以單純的官軍來說,是沒有那麽多人的。


    “殿下,這範致虛是什麽意思?”張深在旁開口,實則心中不憤,自家倒是實在,直接橫兵擋住秦王去路,結果差點誤了支援東京大事不說,若是秦王不夠仁義,殺了過來,他的命都可能不保。


    而這範致虛卻打得一好算盤,不阻擋,不投降,不接觸,不說話,自家怎麽就沒想過這麽做呢?結果現在可好,被綁在了秦王的戰車之上,秦王將來得成大事暫且不說,倘若不能成,自家一個附庸謀逆的罪名卻是免不了。


    “他啊……”趙檉摸了摸下巴,笑道:“自掃門前雪,裝聾作啞看不見本王。”


    “那王爺的意思……”張深眨了眨眼睛,他琢磨不透趙檉想法。


    “兵發京兆府,叫他看不見也得見。”趙檉笑眯眯地道。


    “王爺果然高見!”張深鬆了口氣,怎能叫範致虛這老兒獨善其身,騎牆兩邊觀望?那該顯得自己多沒深沉。


    趙檉這時道:“公明過來。”


    宋江聽見立刻從後方騎馬趕近:“王爺,喚屬下何事?”


    趙檉道:“一會你帶軍圍了長安,搖旗呐喊,做出攻城舉動給裏麵瞧瞧。”


    “長安?”宋江微微一愣,立刻醒悟:“是王爺。”


    “今日起,京兆城複長安之名,京兆府改長安府,京兆二字再不準用,永興軍路複陝西路,永興軍路之名取消。”趙檉淡淡地道。


    其實此刻京兆府的治所依舊叫長安,隻不過百多年來,人們都習慣了叫京兆,有時文書折子上也都稱京兆,不怎麽太稱長安名字。


    張深聞言,心中頓時明白,秦王這是在立威呢,不殺對方一兵一卒,隻是複長安之名,就將威立下,果然好謀算。


    宋江聽著臉現激動,自從投奔過來,趙檉直接把他軍權下了,封了個空有其名的軍長之職,名下卻無一兵一卒。


    雖然這也是意料之內的事情,但宋江還是覺得心中空落落的,畢竟這麽多年都一直領兵,突然沒了,有些接受不了,大丈夫豈可無兵可用?


    這時趙檉叫他帶兵圍城,立時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甚至瞅著臉上的皺紋都有些熨平,仿佛年輕了十歲不止,容光煥發起來。


    趙檉下麵算上鄜延路的人,共十二萬大軍,宋江指揮著就往長安進發。


    宋江其實也不算知兵,不過這些年一直軍中晃蕩,又有吳用在旁灌輸些自以為是的見解,怎麽也比範致虛要強,能有一瓶不滿,半瓶咣當的水平。


    大半晌之後,軍馬望見長安城,隻看雄關漫道,巍峨無比,氣質雄渾,底蘊深沉。


    長安雄城,但卻非險隘,雖然看著高闊廣大,其實曆史上多次被強攻而破,光是有唐一朝就被攻破了六次。


    甚至曆來兵家總結這些戰事,都發現些破除長安的技巧,在一些秘傳兵本上,屢有記錄。


    這時宋江帶兵近前,卻有些傻眼,這長安城居然沒有四閉城門,更無嚴加防守,軍陣以待。


    護城河的吊橋還在放著,城門處依然人來人往,挑果賣菜的,趕羊驅豚的,大姑娘小媳婦踏春歸來的,插花浪蕩子吆五喝六的,熱熱鬧鬧,渾然沒有看見兵臨城下的緊張氣氛。


    宋江發懵,立刻返回去和趙檉報告,趙檉略微一想,不由搖頭道:“範致虛跑了。”


    “跑了?”旁邊的張深聞言立刻急了,心說還是低估了這老東西,居然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了,忙道:“殿下,不可讓這老兒逃走啊。”


    趙檉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道:“確實不能叫他走,公明啊,帶兵去把這範老兒捉回來。”


    宋江急忙抱拳領命,隨後又為難道:“王爺,屬下不認識這範致虛啊。”


    趙檉衝張深努了努嘴:“叫張宣撫和你同去,他對這範老兒熟悉。”


    張深立刻叫好,鄜延路改旗他也心虛,恨不得多拉幾人站腳助威,範致虛曾經做過副宰相,把他拉過來,自家壓力就小許多。


    看著兩人帶兵追去,趙檉微微眯眼望向長安,馬鞭指道:“都隨本王進城……改旗易幟!”


    東京城,朝上民間,一片惶惶。


    女真軍已於傍晚之時渡黃河而過,然後沿河紮營,並未直接攻向開封。


    完顏宗弼心急,但也知道夜色之下,不好布置,雖然重騎犀利,但晚間怎好衝鋒?就先控製了黃河兩岸,等待翌日再進發京城。


    紫宸殿內,群臣未下,蠟燭高點,昏昏黃黃。


    道君皇帝坐在上方神色呆滯,下麵群臣立得兩腿發軟,愁眉苦臉。


    殿中站著三人,正是劉錡、種彥崇和吳玠,三人都是征袍破裂,血染衣襟,尤其種彥崇和吳玠,肉眼可見身上傷痕不下十餘處,此刻還能站住,全憑一股不屈的精氣神念。


    此刻他們已經報完了戰況,正如之前旗兵所說,自白溝一路潰敗下來,許多西軍將領不是身亡,就是跟不上隊伍,不知落去了哪裏。


    就連種師中也在大戰裏失去消息,是死是活無法探知。


    “陛下,真定府未失……”看著道君皇帝一副神情萎靡,半死不活模樣,劉錡忙道。


    道君皇帝聞言提不起半點興致,一個真定失不失已經不重要了,對方已經過了黃河,真定就算未失,也已經是孤城一座。


    “誰在守著?”他有氣無力問道。


    種彥崇道:“陛下,真定府有逃出求救兵丁,真定府帥殉國,此刻是轉運使宗澤在死守,外麵則是原本田虎的人馬圍困。”


    “宗澤?”道君耷拉著眼皮,又是個他不得意的人啊,看來真是國難見忠臣,那宗澤都快七十了,居然在帶兵守城?這是抱著人在城在,城丟人亡之念啊。


    “宗大人在金兵未至真定府時,便聯合了邢、洛、磁、相等州義士,組建了一支八字軍,就是有此軍在,才能使真定城守至……”


    種彥崇沒有說完,道君皇帝便揮了揮手,隨後一言不發,靠在龍椅上發呆。


    “陛下……女真馬上就要臨城,依微臣拙見,不如,不如馬上起龍駕南巡啊。”一整天沒有說話的李邦彥,忽然邁出殿中,開口道。


    南巡?道君皇帝聞言立刻眼睛一亮,剛想說話,就見李綱上前一步,指著李邦彥破口大罵起來。


    接著,不少朝臣也都開口,平靜憋悶了一天的大殿,立刻爆發,各種爭吵聲音不絕於耳,聽得道君皇帝頭昏眼花。


    他站起身,搖搖晃晃便往後麵走,隻留下一眾紫金公卿,喊鬧個不休不停……


    第二日大早,女真大軍兵臨城下,未待紮營,便發起一陣猛烈的攻擊。


    道君皇帝令劉錡、種彥崇、張叔夜等人守城,李綱刺臂血書,自告奮勇,要上城同守,道君皇帝準奏。


    接下來連續三天,金兵攻城不停,城上損失慘重,女真凶悍仿佛野獸,攻城方法暴戾狠毒,見所未見。


    第四天上午,朝堂之上,剛議事完畢,忽然有軍兵慌亂來報,說南城頭被金軍轟塌一塊,原來是女真繳獲了不少床弩,此刻正不顧廢損,沒命地擊打城牆。


    道君皇帝聞言頓時大驚,唬得直接從龍椅上滑到了桌下,身子尚未等全部起來,便扶著案邊大喊出聲:“快去,快去西方請秦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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