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檉微微一笑,看向蕭裏質:“蕭姑娘,本王這般做姑娘可否滿意?”


    “我,我……”蕭裏質心中氣憤不已,沒想到這秦國攝政王趙檉果真狠毒殘暴,已死之人都不放過,暴戾得叫人發指。


    “我這般行為其實已屬善良,與女真所犯罪過相比,實在又不算什麽。”趙檉喝了一口茶湯,輕輕搖動折扇。


    “女真,女真……”蕭裏質此刻不知說什麽才好,雖然完顏希尹交待,一旦對方提及女真之時,要順其意思該罵就罵,可真個臨頭,哪裏能夠隨意罵得出口?


    趙檉道:“女真燒殺奸掠,屠城毀田,狠毒殘忍,邪惡暴虐,人人得而誅之。”


    蕭裏質心說,你才邪惡暴虐呢,你虛偽之至,人麵獸心,不是好人。


    趙檉話鋒一轉:“可惜,許多人都被蒙在鼓裏,尤其金國的黎民百姓,還有遠在會寧的宗室……”


    “此話怎講?”蕭裏質睜大了眼睛,心中是一百個不相信,這分明就是汙蔑,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曾潛入過會寧!”趙檉瞅了一眼蕭裏質,悠悠地道:“在完顏希尹手下做一名編撰,在那邊住過數月,了解皇帝寨所發出的命令。”


    “你……”蕭裏質臉上驚疑不定。


    “所以我知道金朝之上對部落民間的說辭,都是假的,都是哄騙百姓的。”


    “啊?”


    “後來我創造了女真文字,給女真各部落氏族帶去了光明,更做到極高的官職。”


    “哦!”蕭裏質聞言再度變色。


    “我官至禮部尚書,總攬金朝一切禮度外事,更加知道如何去隱瞞部落之人和一些宗室!”


    “這……”蕭裏質呆住。


    “那年秋日,我與群臣眾將隨阿骨打遊獵草原,雕揚長空,太陽如脂,我一擊即中,殺死了完顏阿骨打!”


    蕭裏質如遭雷擊,是他,果然是他!


    她在會寧之時,就聽到種種傳言,當年殺死太祖皇帝的是宋國秦王趙檉,這趙檉膽大包天,潛入白山黑水間,不但創造了一種新奇文字,居然還當上了朝中大官。


    但就在草原秋獵當中,這惡徒喪心病狂,罪大惡極,居然刺殺了太祖皇帝。


    “你,你,你……”蕭裏質隻覺得心髒“砰砰”亂跳。


    他承認了,他自家承認了殺死太祖皇帝之事!會寧那邊對此一直爭論不休,無法最後定論,自己將來回去會寧,必須稟報,叫此事大白天下。


    趙檉看著蕭裏質,心說小表情還不少,蕭裏質雖然這時一副呆滯模樣,可眉毛,眼睫,眼神,嘴角卻都有一些小動作,能看出心中變化起伏。


    在想著回去打報告嗎?隻怕你已經回不去了。趙檉道:“蕭姑娘!”


    “啊?”蕭裏質仿佛夢中被喚醒,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你要幹什麽?”


    “什麽我要幹什麽?”趙檉嘴角抽了抽:“我說的這些乃絕密之事,蕭姑娘不要對外透露才好。”


    “不透露,我肯定不透露!”蕭裏質慌忙擺手,心中卻想,我不但要透露,還要讓整個金國百姓都知道,是你這狂徒殺了太祖皇帝!


    “唉,就不知道我當年發明的文字,女真的部落百姓還在不在使用。”趙檉感慨說道。


    “文字……”蕭裏質聞言暗咬牙關,這個狂徒還是有些本領的,那種文字所有部落都還在使用不說,就算是自己也都在用,而且穀神創造的幾種新字,居然代替不了,老百姓們不認。


    “若是還在繼續使用,那以後十代百代,代代相傳,女真的百姓們都不會忘記我這個帶領他們從愚昧走向文明之人。”


    “無數代後,他們會忘記阿骨打,忘記吳乞買,忘記粘罕、忘記穀神,忘記婁室,忘記銀術可……獨獨不會忘記我這個引路之人啊!”


    “天不生我趙陽曦,女真萬古如長夜!”


    蕭裏質嘴巴一點點張大,她因為身份關係,倒是沒怎麽見過厚顏無恥的,趙檉上來就給她來了一記猛的,直接將她給幹懵了。


    霍璿璣本來在後麵認真地聽著趙檉說話,越聽臉色越凝重,直到最後忽然神情一變,小嘴再次撇了起來,是之前那次的兩個還高。


    “怎麽?蕭姑娘也覺得我說得對吧,不然為什麽把嘴巴張那麽大?”趙檉頗為自負地笑道。


    蕭裏質急忙閉緊了嘴:“我,我失態了,這些事情實在太讓人震撼。”


    她心中想的卻是,這狂徒,真是一個大言不慚的狂悖之輩,他怎麽就敢說這樣的話?簡直,簡直恣肆張狂到了極點,自家恨不得立刻將他暴打一頓才解恨。


    但是穀神說了,沒有萬全把握,絕對不能動手,否則搭進去了自己不說,很可能還殺不了這趙檉。


    趙檉得意地道:“待我大軍北上之時,蕭姑娘不妨跟著,看我如何滅掉金國,征服女真!”


    “你,你會帶我一起出征?”


    “自然可以,我答應救你那青梅竹馬,可卻不認得那人,你不同去,到時打去了會寧,我知道哪個才是?兵荒馬亂,當成女真人誤殺了都不好說!”


    蕭裏質聞言心中鬆下一口氣,穀神定的計策最難一步就是混到這趙檉左近,雖然穀神言其好色,但世事哪有絕對?萬一他對自己不感興趣呢?豈不是前功盡棄。


    而看這人之前表現,好像也確實對自己沒什麽太大興致,否則怎麽會要幫自己去救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若是想要霸占自己,斷然不會提出此事,本來想著借寶花姐姐之名,以色為誘接近這人,卻眼看不成。


    但沒想到峰回路轉,對方竟還還是個狂妄喜功之輩,這是想要自己見證他滅金大事,所以才叫自己可以跟在軍中。


    “可我一名女子隨軍……”蕭裏質露出膽怯之意。


    趙檉搖頭道:“你又不是弱女子,你一身武藝,都能和我手下打個來回,隨軍自然無礙,若是想不出意外救你那青梅竹馬回來,你便跟著,若是不想隨軍,到時我不認得你那青梅竹馬,就難找了,他若命大,自家跑回來便是。”


    蕭裏質一聽微微愣住,這怎麽好像是不跟著還不行了?不跟著就是不想救自己的青梅竹馬?


    “我,我願意隨軍!”


    “好,果然有情有義!”趙檉撫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離去,待大軍將要出征之時,再過來通知蕭姑娘你。”


    蕭裏質點了點頭:“那民女就多謝……陛下了。”


    趙檉擺了擺手,起身往外麵走,待到門前忽然回身道:“你家的酒不錯。”


    蕭裏質:“啊?”


    “智深搬兩壇去。”


    魯達應了一聲,轉去牆邊,拎了兩壇窖藏美酒,隨著趙檉出門而去。


    看著兩人越走越遠,夥計湊過來道:“郡主,他們沒給酒錢。”


    蕭裏質臉上露出一絲興奮:“沒給就沒給,已經有機會接近此人了,酒錢又算得了什麽。”


    夥計道:“這卻也是,不過,不過小人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哪裏不對了?”蕭裏質看向夥計,這夥計雖然扮演的角色地位不高,但實際上卻是完顏希尹留在中京城中的最大線頭。


    這個線頭之下,足足有十幾名隱藏的諜子,全都單線聯係。


    “穀神大人定的計策是郡主與寶花公主相似,這人憶起舊事,再見色起意,強娶豪奪,軟硬兼施,把郡主掠至身旁,可眼下……”


    “這有區別嗎?”蕭裏質想了想,總感覺分別不大,左右是接近這人了,什麽原因接近的有關係嗎?


    “郡主,有一些區別。”夥計低聲道:“如果對方是見色起意,那麽郡主就能更加的接近他,下手的機會也更多,成功的幾率也更大……”


    “更加的接近……”蕭裏質沒來由地俏臉一熱。


    “就是這樣,小人說句大不敬的話,郡主在床笫之間,才能更好地刺殺對方啊!”


    “我看倒無分別,那人……那人身份特殊,恐是什麽時候都有戒心,隻要此刻能接近他就行了。”蕭裏質急忙說道。


    “這個……不過郡主已經獲取了對方信任,將來隨軍北上,說不得還有機會能夠更近一步,倒也不必著急眼下這一時了。”


    蕭裏質聞言鬆了口氣,雖然當時和穀神說得好好,發誓為兄長報仇付出什麽代價都在所不惜,哪怕性命不保也認了,可這時真想到床笫之間事情,不由得心慌不行,感覺比丟掉性命還要可怕……


    金果大街上,趙檉邊搖扇子邊看風景。


    後麵白傲似在思索什麽,魯達則拎著兩壇酒欣喜不已,霍璿璣道:“為什麽不抓起來?”


    趙檉笑道:“你看出來了?”


    霍璿璣:“嗬嗬。”


    趙檉慢悠悠地說道:“說三分沒有白聽,但卻是隻聽懂七八分,沒全都領會。”


    霍璿璣道:“銅雀春深鎖二喬?”


    趙檉微微一愣,隨後哼道:“什麽亂七八糟!”


    “那還要領會什麽?”


    “說三分裏有蔣幹盜書這一話吧?”


    “我明白了。”


    趙檉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表情。


    “銅雀春深鎖二喬。”


    “怎麽又來?”趙檉看著霍璿璣皺眉。


    “我不說了。”


    “如不出所料,這個局必然是希尹所設,但他千算萬算,有兩點算漏,第一是漏算了我的武藝境界,這方麵他可能不太懂,沒想到我能看破店內夥計根腳,第二點則是他有些高估蕭裏質了。”


    霍璿璣不說話。


    趙檉隻好訕訕地自顧道:“他該是並不了解蕭裏質,又或者是蕭裏質在被他找到後,表現得令他滿意,但實際上那不過是她為兄長報仇心切,說的一些大話而已……”


    “大話?”


    “就是那丫頭在穀神麵前吹牛了……”


    趙檉覺得肯定是蕭裏質和完顏希尹吹牛,信誓旦旦表示定然能夠刺殺自己成功,但實際上……實際上她不過是個連會寧都沒怎麽出過的鄉下小妞而已。


    這等刺殺大事,哪怕她當時說得頭頭是道,希尹的交待也全都記住,真正到要做的時候,還是難免會露出破綻馬腳。


    畢竟哪裏經曆過這些?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可是希尹為什麽沒考慮到,高估了蕭裏質?這並不應該,除非希尹……低估了自己。


    希尹不會低估自己,事實上希尹從不會低估任何人,那麽就是他覺得抓到了自己的……弱點。


    他覺得自己好色?!


    趙檉越想越是這麽回事,可自己好色嗎?自己絕對不好色啊,身邊人都可以證明,自己絕對是個正人君子!


    回到行宮,趙檉開始觀看前方送過來的各種軍報。


    基本都是關於上京的,此刻在上京周圍有不下十支大秦斥候,時刻打探著上京城的動靜。


    上京是遼國都城,不是燕京中京可比,畢竟哪怕後來遼國衰敗,不太去維護其它城池,但對於上京卻還是不敢有一絲一毫懈怠。


    就算是女真打上京,也費了不少力,如今對方鎮守,必然拚盡以為保護,因為上京倘若丟了,那麽往向東北白山黑水的大門便徹底打開。


    上京是女真的第二道重要屏障,第一道則是燕京。


    而女真的第三道,也就是關乎存亡的最後一道屏障,則是黃龍府。


    黃龍府原本是遼國北向重鎮,向來重軍把守,裏麵建有高塔,八角十三層浮屠,鎮壓氣運。


    關於這座塔其實有個來曆,遼欽天監夜觀天象,見有流星自天而降,落在黃龍府地界。


    於是稟奏遼帝,曰有孽龍下世,將與大遼爭奪天下,應立即修建寶塔鎮壓。


    遼帝便派欽天監率領官兵,從上京臨潢府出發,經過茫茫大草原,來到黃龍府,宿於龍驤館。


    次日,欽天監官員察看地形,發現此處確實有帝王之氣,龍頭則就在城西門那裏。


    為了壓住龍頭,官兵民夫一起在黃龍府西門處修建了一座八角十三層的高塔,上有銅頂,各層塔角懸掛銅鍾、鐵馬,起名龍灣塔。


    因為黃龍被鎮壓在塔下,自認真龍天子的遼帝便也心安,所以黃龍府也有“龍安府”之稱。


    而從女真奪了黃龍府後,似乎遼的氣運便開始消失,隨後一蹶不振,直至疆土不停丟失,最後滅國。


    如今黃龍府已經成為了女真的鎮運之地,所謂直搗黃龍府,就是要打破女真氣運,徹底滅掉女真部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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