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聽完趙檉一番言語,趙棫和嶽飛皆是驚呼起來。


    “怎麽,不敢嗎?”趙檉麵無表情地看著二人。


    “這個……”趙棫撓頭道:“二哥,我倒是沒什麽不敢的,為了五姐我做什麽都行,就是怕到時候官家找你麻煩。”


    趙檉淡淡道:“我都不怕,你怕甚麽?事情辦完後你也藏起來,暫時不要露麵,省得再找到伱的頭上。”


    說完,他眼睛又看向嶽飛,嶽飛訥訥地道:“師兄,這算是違抗君命嗎?”


    趙檉道:“福金不願嫁,違抗父命還差不多,違抗甚麽君命!”


    嶽飛囁嚅道:“可師兄的意思是將帝姬從宮中悄悄帶出,然後找個地方藏起來,讓帝姬不去嫁給蔡家……”


    趙檉瞅他道:“師弟認為這和忠君愛國有關係嗎?”


    嶽飛低頭道:“好像……也沒有多大關係。”


    趙檉道:“這就是了,雖然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那蔡家什麽名聲,師弟莫非不知?難道我就讓自家妹子往火坑裏跳嗎!”


    嶽飛想了想道:“蔡家……名聲確實不好,我也聽說了許多奸佞之事,百姓們也都說滿門奸臣甚麽的。”


    趙檉道:“這不就是了,若是福金自己願意,我倒也不會去插這手,可是福金不願意,那我就勢必阻止。”


    嶽飛撓頭道:“一切都聽師兄就是。”


    趙檉沉吟片刻:“此事宜早不宜遲,一會兒我就入宮,然後想辦法將福金帶出來,不過為了避免被人瞧見,便不能使用王府侍衛,王府侍衛大多都是宮裏出來的,皇城司和宮中宦官軍丁都認得他們,而且他們的武藝也差了些。”


    二人稱是,趙檉思索又道:“碎玉樓則多是粗胚,用他們也不好,而且他們許多來過王府,外麵皇城司盯著,知道他們根腳,也不穩妥,他們裏麵武藝也沒有一頂一出類拔萃的,眼下武藝最強的就隻有師弟和高寵,但高寵卻不能露麵。”


    嶽飛道:“師兄,我也受過通緝,不怕被人認出嗎?”


    趙檉道:“簡單易個容便好,幾個月前的畫像,早就雨淋風打沒了,女直人都走了那麽久,誰還記得這事,且必須要有武藝高強的保護福金,眼下我身邊就是你和高寵,高寵認得的太多,萬萬不行。”


    嶽飛道:“師兄,具體要如何做?”


    趙檉道:“你先去碎玉樓讓簡素衣弄輛馬車,然後找朱小乙叫他將你帶去皇宮東門外等候,我想法從皇城內將福金帶出來,讓她上你的馬車,你再將福金送去綠柳莊,後麵我會加派人手去莊子裏保護。”


    趙棫納悶道:“二哥,為何不讓五姐來王府?”


    趙檉搖頭道:“外麵那麽多皇城司的眼線,若是有車架一來一回必然叫人懷疑,一會我進宮都要騎馬,何況官家知道福金失蹤必然大發雷霆,說不得派人來王府查看,這樣太不穩妥!”


    嶽飛點頭道:“師兄,那我現在就去碎玉樓找簡姐姐。”


    趙棫道:“二哥,我也去!”


    趙檉道:“你不能去,你回書局收拾收拾,然後直接上城外莊子裏藏下。”


    趙棫道:“那我出門時也易個容?”


    趙檉道:“你知道如何易容?”


    趙棫道:“粘上幾抹胡子就是了……”


    趙檉皺眉:“刮些鍋底灰將臉塗黑些,然後脫了袍子,換布衣出去!”


    趙棫小聲道:“曉得了。”


    趙檉又看向嶽飛:“師弟,東京你不算熟,駕了馬車後,來往叫朱小乙找人帶路,他們乞兒的身份,就算到時有人想查也無從查起。”


    嶽飛點頭:“師兄,可否定個時辰?”


    趙檉看眼外麵天色,眯了眯眼:“午時吧,如果一切順利我午時出宮,倘若到時我沒出來,你在外邊等候就是。”


    嶽飛再次點了點頭,起身就走,趙棫也跟著離開。


    趙檉看兩人出門,又思索片刻,這才讓雷三套鞍背馬。


    馬自是黃馬,隻不過眼下已經改叫紅馬了,紅馬的毛鬃自從變色後,竟然慢慢地有些卷曲起來,看著有些不倫不類,又填幾分怪樣。


    趙檉這陣子出門都是騎它,這馬雖然骨架和千裏獨行一盞燈差不多,但吃的肥碩,肚子老大,騎著便比千裏獨行一盞燈更舒坦,雖然跑起的速度沒有千裏獨行一盞燈快,但趙檉總覺得是因為它並未使用全力,天生憊懶的貨色。


    一路直奔皇城東門,隨後進去,這番卻是連馬都牽入了,本來不合規矩,但守門的軍兵哪裏敢阻攔,隻是恭聲詢問,殿下需不需人照看坐騎?


    趙檉搖頭,言是前去聖人處,不用這邊照料,隨後就直奔鄭娘娘的宮殿。


    到了那邊,裏麵有些妃嬪正在聚堆說話,看他來紛紛起身,趙檉便問在說什麽,小王賢妃莞爾道:“殿下,自然是說茂德帝姬出嫁的事情。”


    趙檉瞅了瞅她,這小王賢妃叫做王月宮,大他七八歲,眼下也不過二十八九,生得白美豐腴,小時候經常抱著他共乘一匹馬,教他學習馬球。


    他道:“福金沒過來?”


    小王賢妃道:“許是害羞,早晨到現在都沒見。”


    趙檉點了點頭,坐下後隻是吃果脯,聽眾人聊天,也不說話。


    待過半晌,太陽往南去,眾妃嬪離開,鄭娘娘道:“我兒來可是有事?”


    趙檉點頭:“孩兒確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特來請教母親。”


    鄭娘娘笑道:“我兒這幾年出息了,還有你不解的事情嗎?”


    趙檉訕訕道:“母親也拿孩兒開玩笑,孩兒又不是神仙,不知道些事豈非正常。”


    鄭娘娘好奇道:“究竟是什麽事情?”


    趙檉瞅了瞅左右,鄭娘娘揮手讓宮娥侍女都出去,隨後關好殿門。


    趙檉這才道:“母親,爹爹為何要將八哥兒貶為庶民趕出皇宮,又為何這麽著急將福金嫁出去,還選了蔡家?”


    鄭娘娘聞言一愣,道:“你問的是此事啊!”


    趙檉道:“還請母親解惑。”


    鄭娘娘搖頭道:“這件事……其實卻是官家想得有些多了。”


    “想得多了?”趙檉揚了揚眉。


    鄭娘娘輕歎道:“人隻知官家最寵愛的是我還有三哥兒的母親王貴妃,因為我兩個原本是向太後身邊的女官,是官家要過來的,但其實不然,官家所最喜的乃是福金的母親。”


    趙檉想了想,道:“這卻也能看出來些,孩兒還有印象,當年福金的娘去世時,爹爹十分難過,不僅寫了許多詩悼念,還追封她為明達皇後。”


    道君皇帝的原配顯恭皇後王氏,於大觀二年去世。


    鄭娘娘大觀四年立為皇後,隔年政和元年冊封典禮。


    而福金的娘是在政和三年去世,去世兩個月後即追冊為皇後,諡號明達,時年二十七歲。


    這種在後宮有皇後的情況下,還追封死去妃子為皇後的事情極為罕見。


    畢竟追封一般都是發生在繼位的皇帝身上,而不是當朝皇帝這裏,繼位的皇帝如果不是皇後生下的兒子,而是由一位級別較低的嬪妃所生,那麽在皇後和他的生母都去世的情況下,他便可以會追封生母為皇後。


    而當時的情況不但後宮有皇後,當朝皇帝更是還在,這樣就追封死去妃子為皇後,並且後事花費甚巨,頓時引起朝堂上下不滿,但道君皇帝卻依舊一意孤行。


    由此可見道君皇帝對這位劉氏的喜愛。


    不過趙檉也有納悶的地方,道:“既然如此,爹爹為何不在顯恭皇後去世後立福金的娘,卻反而是冊封了母親?”


    鄭娘娘道:“向太後臨終前曾有遺言,後宮無主之時,可在我與三哥兒的娘之間選擇一位,官家孝順,尊了向太後的遺言,再可能就是官家看我賢德,最後才讓我登了後位。”


    趙檉點了點了頭,鄭氏和王氏原來都是向太後身邊女官,而道君皇帝這個皇位說穿了,是向太後一力幫他坐上的,所以向太後有這種遺言也說的通,畢竟左右都是自己人,她才放心身後之事。


    至於鄭氏賢德,卻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她不但才華橫溢,謙恭有禮,而且十分簡樸。


    當時冊封皇後之時,大宋正和西夏亂戰,道君皇帝要給鄭氏定製服飾,她卻請求道君皇帝說,如今國庫空虛,前線打仗軍餉尚且不足,製作鳳冠服飾要用太多的錢,隻要改造以前的舊服飾就可以了,後來她又乞求道君皇帝免去她出行時的儀仗,還有各種隨駕人員等,道君皇帝都答應了她的請求。


    而且自從身為皇後,鄭氏決不允許娘家人幹預國家政事的,她有個同族兄弟,名喚鄭居中,從事樞密院下的軍政事物,鄭氏對道君皇帝說,不要讓臣妾的娘家人參與朝政,如果官家非要任用他們,臣妾隻好當回妃子,於是道君皇帝無奈之下,就罷免了鄭居中的職務。


    後來道君皇帝覺著這樣做有些太不近人情,就偷偷又把鄭居中官複原職,鄭氏去娘家省親知道了此事後,回來再對道君皇帝說,鄭居中與家父互相來往,官員們都言他們利用手上的權力接受賄賂,請求官家徹底罷免他們的職事,讓禦史台監督他們。


    道君皇帝沒有辦法,隻得聽從,後來又再次瞞著鄭氏偷偷起用。


    趙檉想到這裏笑了笑,自己這位母親,還真不愧賢德二字,此並非假的,她身為中宮之主,卻從沒有給自己灌輸過爭奪皇位的話語,也從沒去道君皇帝那裏有過請求,這就是最好的明證。


    他道:“母親,你剛才說福金和八哥兒之事是因為爹爹想多了,其中到底怎麽個緣由?”


    鄭娘娘搖了搖頭,半天才道:“明達皇後出身寒微,市井中長大,入宮前有一鄰家小郎青梅竹馬。”


    嗯?趙檉聞言一呆,這怎麽像黃覺和小蘋的事情?


    鄭娘娘繼續說道:“原本她入宮之後便再無聯絡,但也不知道那小郎是故意的,還是真為生計,後來竟去當了殿前司的禁軍,被派往守宮城外門。”


    “噢……”趙檉摸了摸下巴,心想八成是故意的吧。


    鄭娘娘接著道:“兩人倒撞過麵,不過應該彼此沒有相認,但官家想多,疑心二人之間有苟且,連帶著煩棄了福金和八哥兒,所以才突然遷怒二人。”


    趙檉納悶道:“爹爹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鄭娘娘歎道:“前年中秋時,官家思念明達皇後,便去瞧她舊物,但卻在明達皇後的一些遺物裏,發現了她生前所寫的詩句還有些隨筆小文,她本來讀書不多,寫出來的大抵白話,一看便知意思,官家何等聰明,連貫看去就洞悉了前因後果,立刻便勃然大怒起來。”


    趙檉皺眉道:“可為何隻遷怒福金和八哥兒,除了二人外,還有十一哥兒,十八哥兒,還有十四姐兒,也是明達皇後所生啊!”


    鄭娘娘慢慢道:“福金最大,八哥兒其次,而官家查問得知,那個和明達皇後青梅竹馬的小郎,在八哥兒出生的當年就害病死了,所以自然遷怒的就是福金和八哥兒了。”


    趙檉想了想,道:“娘,你覺得明達皇後是否真的……”


    鄭皇後搖了搖頭:“怎麽可能,若說旁人我或不知,但對她卻是十分了解,蓋不會行此齷齪事,何況那守外門的小兵又哪裏有行事機會,還有二哥兒你不覺得福金和八哥兒在容貌上,都與官家有相像之處嗎?”


    趙檉仔細回想確實如此,不由點了點頭。


    鄭娘娘又道:“其實我倒是覺得……官家也未嚐不知他所想的那些都是子虛烏有。”


    趙檉道:“既然如此,爹爹又為何這般對待福金與八哥兒?”


    鄭娘娘歎氣道:“臉麵上過不去罷了,想的越多越過不了心結,覺得明達皇後既然入宮,就不該思憶過往之事,更不應在那些詩句小文裏,寄托情懷。”


    趙檉笑道:“爹爹倒也沒錯,不過卻可憐了福金和八哥兒。”


    鄭娘娘道:“八哥兒本身年歲已大,到了出宮開府的時候,雖然被貶為庶人,不過官家以後應該還會恢複他爵位,官家也隻是一時想不開而已。”


    趙檉搖頭道:“八哥兒我倒不擔心,扒去了爵位未嚐就是壞事,隻是福金嫁與蔡家……”


    鄭娘娘道:“二哥兒要說什麽?”


    趙檉笑道:“娘,福金不想嫁給蔡鞗,孩兒也不想她嫁與蔡家!”


    鄭娘娘奇怪道:“雖然說蔡家不是勳貴,但一門二相,將來說不得會再出一相,門庭已是頂尖,福金為何不願嫁?二哥兒你又和蔡家有什麽仇怨?”


    趙檉道:“福金小時喪母,是母親照顧她長大,說起來與親女也無甚區別,她不願嫁,我不問理由,至於蔡家,早晚是要倒的,福金嫁過去,是害了她。”


    “蔡家……會倒?”鄭娘娘瞅著趙檉:“二哥兒,你說此這話可有依據?”


    趙檉笑道:“娘,你就不要問了,總之我不會讓福金嫁去蔡家的,而且這事也不可能去求爹爹,求了爹爹也不會同意,說不定更要惱怒發火。”


    鄭娘娘沉默半晌,道:“二哥兒,你要幹什麽?”


    趙檉笑嘻嘻地道:“娘,你說我還能幹什麽?”


    鄭娘娘聞言神色嚴肅下來:“你……你又想像當初偷偷帶走小蘋那樣,將福金帶出去?”


    趙檉點了點頭。


    鄭娘娘道:“二哥兒,你可要知道,福金與小蘋不同,小蘋當時在你宮中,而且官家根本都不記得她是誰,想個法子就會遮掩過去,帶也就帶了不過少個宮人罷了,但福金是帝姬,是要下嫁給相門蔡家的,此事滿朝皆知,百姓都有耳聞,一但失蹤不見,必然會是軒然大波,官家震怒不說,怕是朝堂都要震動。”


    趙檉笑道:“娘,我不管那些,福金不能嫁去蔡家,你給我找個箱子袋子什麽的,就說賞賜下我東西,我把福金帶出去。”


    鄭娘娘瞅了他片刻,臉現無奈神色,長長歎了口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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