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性這個東西說起來很玄,一個人的悟性好不好完全看旁觀者對當事人的預期。旁觀者會對當事人的行為有一定的預期,根據當事人達到預期的程度、時間、手段,旁觀者會判斷當事人的悟性。具體說悟性包含那些東西,很難,它涉及的東西太多,才智、信息、關係、反思、人脈等,甚至靈光一現都可能是組成悟性的一部分。在很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環境中,悟性顯得格外重要,能夠體會此時此景並作出最合適的判斷,悟性似乎還與共情能力掛上邊。多數時候,人們喜歡把悟性和智商掛鉤,高智商處理具體問題迅速,往往出乎旁觀者的意料,給人以悟性高的觀感。


    月章的悟性說不上大或小,謹慎的態度幫助自己解決很多問題。在需要人脈的係統內,月章很是小心翼翼,知道自己是個外來戶,可沒有本土人士的關係深厚,做事情謙虛點還是好的。老郭不管事,月章恰好通過轉送文件的機會和各個科室搭上關係,雖不指望能在關鍵時刻幫助自己,至少保持信息的暢通。


    下午的時間在辦公室看會書,翻翻還沒轉送的文件,到別的科室轉一轉,很快到了下班時間。不知道孩子下午有沒有鬧,妻子在家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月章想回家的心情都寫在臉上。本想自己出去逛一逛順便回家,可是考慮到自己剛剛請過兩天假,月章不好意思再早退。離下班還有一小時的時間,老郭看著坐立不安的月章,理解新當父親的患得患失的心情,說了句,“時間不早,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月章如遇大赦,嘴上客氣幾句,手上抓緊收拾提包,與老郭打完招呼,呼呼奔向車棚。


    因為早走,月章不好大張旗鼓,腳步邁小,腳底愈輕,低下頭不和人對視,提包緊貼身側,一路輕快來到自行車旁。望望附近沒有大領導,前後也沒人注意,掛包、開鎖、推車一氣嗬成,趕緊出了機關大門。走的早了,見不到大街上成群人騎車的景象,路旁的小攤子三三兩兩,沒幾個人光顧。遇到修車鋪總會有人圍成一圈下棋,沒生意的時候,攤子、店鋪的老板們就靠著車馬炮打發時間。月章本身也是象棋愛好者,但棋藝很差,俗稱臭氣簍子,看不遠、下不好。以前經過熟悉車鋪的時候,總要停下來站在人群外圍看看紅黑雙方大殺四方,吃子碰棋的聲音幹脆、響亮,聽上去,內心就異常愉悅。一局棋的時間取決於雙方的思維快慢,下快棋的人往往是年輕人,耐不住等待,一局棋似乎從開始就看到了結束。猶疑不決、沉吟不已的則是老年人居多,好像慢一點能下出驚天一手,即使被逼宮無路可走也要抿嘴呆坐,拖延時間。圍觀的人各不相同,有的人從頭到尾一語不發,顯得高深莫測,有的人指手畫腳,竊竊私語,還有的人唾沫橫飛,恨不得代替下棋的兩個人,來個左右互搏。經常看棋的人,都知道在收官階段要閉口不語,省的輸的一方找各種理由怪到自己身上。一局結束,評頭論足,暢談得失,每個人仿佛又變成國手大家,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今天的月章管不了這些,漠視身邊的一切,向家裏奔去。


    期盼給了人歸屬感,心裏盼著、望著,猶如有一塊壓艙石在心底,整個身體,全部精神,都會安定下來。家庭中男人的盼望在於完整的家庭,隻要想到背後還有一個家庭需要守護,自己就能咽下所有的痛苦。背朝著家庭,是為了更好的與外界的危險搏鬥,抵靠著家庭,既從家庭獲取堅強的力量,也為家庭排除危險困難。


    沒有壓力的時候,月章的思維似斷了線風箏到處亂飛,不受控製,現在當了父親,自己的思維也跟著改變。人無壓力輕飄飄,有了養育壓力,月章大腦的內容被喂養、教育、看管的想法充滿,整天都在臆想要把孩子培養成怎樣的成功人士。每個父母都是這樣的,想要把自己沒有得到的強加給孩子,讓孩子完成自己未盡的夢想。月章自己沒考上大學,隻能去專科學校,自己最大的期望的就是成為一個正經的大學生,現在已經沒有實現願望的機會,就期望著自己的孩子能夠成功進入大學,圓了自己的願望。回家的路上,月章不斷想象著孩子長大後站在大學校園的場景,多麽美好的畫麵,想想都會笑。帶著一路想象,載著一車歡笑,月章邊騎邊想,邊想邊笑,晃悠悠到了家。


    到家第一件事是做什麽呢,看看自己的孩子。來不及收拾車籃裏的東西,甩開提包,走進屋裏,月章搓搓手對孩子笑道:“寶寶在家乖不乖,有沒有想爸爸。”抱起孩子,輕微晃動,月章嘟著嘴巴逗孩子,怪相層出,不像一個從機關工作回來的人。秦嵐望著舍不得放下孩子的丈夫,想讓丈夫和女兒多呆一會,自己拖著沉重的身子,下床穿鞋,準備晚飯。半天沒見,太想孩子,連老婆下床都沒瞅見,月章沉浸在與孩子的親密中無法自拔。


    “哎,秦嵐,你說孩子未來要上什麽樣的學校啊,”月章專注看著孩子的笑臉,對秦嵐說,“咱們倆都是大專,沒考上大學,孩子能上個好大學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你看孩子的腦袋多大,肯定聰明,以後學習肯定棒棒的。”沒聽到妻子的回答,月章往床邊一望,妻子出去了。哎呀,是自己太大意,疏忽妻子的感受了。趕忙把孩子放到床上,吻下孩子,出去找妻子。


    秦嵐把丈夫買的青菜、雞肉提出來,這麽一點東西仿佛有千斤重,感覺自己手軟的提不住。使勁,身子慢慢挪動,力氣用不出來,感覺背後都要出汗。


    月章急忙接過妻子手裏的東西,口裏說:“小祖宗哩,別做了,你好好躺著就好了,給我,快給我。”


    “沒事,我試試。”


    “坐月子呢,你可千萬別試,現在逞強,以後受罪的。”


    搶過妻子手裏的袋子,月章催促妻子趕快回房裏去,外麵的風吹到頭,曉不得會不會留下頭痛的病根。


    “你啊,這個月就在屋裏好好待著,沒事千萬別出門,現在受點罪,為以後呀。”可不敢讓妻子在這種時候有點閃失。


    月章望著妻子走進屋裏,提著菜,準備晚餐。


    傷春悲秋是文化人的特質,月章已經超越天氣季節的感知,與茫茫宇宙產生了連接。虛空、月亮、曆史、輪回,每一個說起來都是縹緲無盡,然而這些都抵不住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吸引。妻子、女兒呼呼大睡,被窩如春天般溫暖,枕頭上還帶著奶香,這才是最真實的世界,最踏心的生活。睡前一吻,老婆、女兒都不能少,感受肌膚的觸感,聞著身上的氣味,月章早已飄飄然。


    有好習慣的孩子就是好,夜裏除了餓了會哭鬧,其他時間吃完就睡,省去不少事情。從撫養孩子的角度來分,孩子主要的氣質主要有三大類:容易型、困難型和遲緩型。容易型孩子乖巧聽話,省心又省事,孩子從小就很乖,很少哭鬧,帶起來很省心。長大後也乖巧聽話,基本上不用父母操太多心。遲緩型孩子凡事慢半拍,容易讓人著急上火,說話做事都習慣慢半拍的孩子,有時能急死個人。困難型孩子,難帶,不聽話,愛哭愛鬧,很讓人頭疼,常常讓人操碎心。三種類型的孩子不是道德意義上的號壞,而是自身遺傳和教育環境對孩子個性氣質的塑造。


    女兒屬於容易喂養的類型,有哭鬧,但是不煩人,隻在不舒服的時候表達自己的情緒。容易型的孩子成人很容易掌握他們在睡眠、喂養、排便和其他活動中的規律,所以帶養容易。由於平時總是情緒良好,對事情易表現出親近性,對人熱情,易於和別人接近或相處,讓人覺得活潑、可愛、大方。通常,他們對於環境刺激表現出反應敏捷、適應性強,但又很適度,能較快接受和適應陌生人及陌生環境。能夠擁有這樣的孩子,月章感謝老天爺的賞賜。


    孩子來到家裏的第二夜,月章沒有夜起,睡覺之前稍微把了粑粑,夜裏尿尿布都沒有,知道早上五點鍾,孩子才哭哭啼啼,不吃不喝,打開繈褓發現是尿了。給還換好尿布,擦屁屁的時候,月章發現孩子的兩瓣屁股間有潰爛的跡象。昨天還是發紅,今天就要破皮了,月章很是心疼,可憐的寶寶,屁屁這麽會破呢。問妻子,也沒個說法,擦拭屁屁的時候,月章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孩子。換上幹淨的尿布,多墊一層細麻布,讓孩子的屁屁多透氣,希望不要再出問題。


    早餐,離別吻,月章向著單位騎去。路上,行人不多,月章心思不在行路,滿腦子是孩子屁屁的問題,騎到半路,決定先去醫院問一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到了醫院,接生的醫生不在,找到當時看護秦嵐的護士,月章虛心請教,原來是自己沒有及時清理尿濕的墊布,水沁到寶寶的皮膚上,長出了濕疹,洗完屁屁的時候用爽身粉塗塗,保持幹爽就好了。知道原因,月章放下心,又有些自責,為什麽昨天發現了問題不早來谘詢,為什麽自己沒有給孩子及時換尿布。舍不得孩子在家受罪,月章騎車趕回家給孩子擦爽身粉。


    這麽一來一回,大半個上午過去了,月章今天又遲到了。


    來來回回,月章到單位的時候已經十點多,妥妥的遲到。可以用許多心態麵對遲到的問題,剛工作的新手會把遲到看作天大的事情,進單位大門就開始戰戰兢兢,若是遇到個人都不敢打招呼,臉紅的樣子好像做錯了什麽不可原諒的錯事。工作一段時間的人,習慣了遲到早退,來的時候晃晃悠悠,走的時候匆匆忙忙,遇到人還能停下來聊兩句,完全沒有新手犯錯的心態,反而覺得自己的行為理所當然。工作幾十年的人,受過嚴酷環境的鍛煉,對現今的生活異常珍惜,對待工作的態度也是勤勤懇懇,絕不允許自己遲到,每天掐著點進辦公室,即使有時候不得不來晚一些,自己恨不得自責百次千次,寫上個三千字的檢討書。


    月章算不得三類人,自己既有工作經驗,在機關單位中又是個新人。每次遲到的時候,月章拿出當老師的樣子,把單位看作自己的班級,每次進門出門,都把自己為裝作去執行任務一樣,就算有人看到自己晚來了,也以為自己是剛從外麵辦事回來。可到了班公室,這種偽裝就不頂用了,有沒有外出辦事的任務,老郭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要是再裝,真就是打自己的臉了。


    辦公室裏,裏間半開門,老郭還在看報紙,翹著二郎腿,旁邊擺著一個大大的玻璃杯,應該是去年年底活動的獎品,不知道沒參加任何比賽的老郭怎麽拿到的。杯裏泡著濃茶,茶葉沉在杯子的底部被泡的枝舒葉展,層層疊疊好像還接在茶樹上,茶葉水渾濁晃動,顏色不是青綠,已經青黃。陽光從老郭的背後透進來,曬的辦公室暖和和的,辦公室看起來像個養老院。


    “喲,郭科,挺清閑啊,今天茶水好像濃許多啊。”


    老郭抬起頭,從報紙背後露出眼睛,緩慢說道:“你小子幹嘛去了,回來也沒好事,是不是惦記我的茶葉了,告訴你,甭想。”


    “哪能啊,我是想著哪天出門了,給帶點外麵的茶葉給你嚐嚐。”


    “謝謝你的好心,有時間回老家給我帶點綠安瓜片,原產地的我還沒嚐過。”


    “好嘞,我記住了,下次回去一定帶。”


    “剛才老大來過了,你把外間收拾收拾。”


    “啊!老大來了,他來幹嘛,我們這還有啥任務不成。”


    “你管他呢,老大說要分個人過來。”


    “誰啊,說了沒。”


    “沒說,想知道自己去問。”


    “我哪敢問啊,今天本來就來的晚,現在去不是撞槍口上了。”


    “你還知道自己來得晚,把外間打掃好,等著吧。”


    “唉,知道了。”月章放好提包,拿起工具準備打掃辦公室。


    老大是整個部門的領導,姓李,性子急,平時多去其他辦公室布置任務,很少來這個辦公室。一是這個辦公室位置偏,離老大的辦公室遠,二是辦公室的事物不多,沒什麽好關心的。月章來機關好一段時間,除了開會的視乎,私下才見到老大幾麵,對老大不是很了解,至於老郭,對老大的態度就很耐人尋味,不軟不硬,老大對老郭也是不管不問,真看不出中間有啥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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