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抽簽比試,知行院——何安勝!”


    譫台明站起身,拖長了嗓音,大聲宣布了比賽結果。


    台下圍觀的知行院學子發出喜悅的歡呼,引得龍門書院學子們紛紛怒目而視,有些甚至囂張的揮舞著拳頭。


    知行院的學子也不甘示弱,大呼小叫地鼓噪起來,雙方摩拳擦掌,頓時劍拔弩張。


    天空中的雨漸漸小了,隻有零星的雨絲飄落。


    知行院的人堆裏,突然冒出一個鬥雞眼的家夥,他騎在一名高大學子的肩頭,顯得鶴立雞群。


    這貨先是手指放進嘴裏,吹了一個響亮的流氓哨,接著對龍門書院一眾人豎了個中指。


    龍門書院頓時炸鍋,幾個學子擼起袖子就要動手。


    那個鬥雞眼見此情景更加興奮,搖晃著身體,把身下那名學子當做坐騎,接過一個學子遞過來的長棍,如統帥三軍的將軍般高高舉起,聲嘶力竭的喊道:“兄弟們,給我上,像何安一樣,幹他娘的!”


    眼看著場麵越來越亂,附近的百姓也跟著沸騰起來,他們擼起袖子,握緊雨傘,有些甚至抄起扁擔,隻是一時不知道該幫那一邊……


    “統統住手!”


    一個威嚴又憤怒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響起,震住了蠢蠢欲動的人群。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龐龍城站起身,他頭戴鳳翅兜鍪頭盔,一身明光麒麟鎧甲,手握刀柄,殺氣騰騰看著眾人道:“堂堂演武,豈同兒戲?汝等莘莘學子,聚眾毆鬥,難道想造反不成?”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他身後一隊隊羽林衛士兵上前,邁著整齊的步伐,手中長槍如林,將擂台下的一眾學子圍住。


    眾人哪裏見過這種氣勢,紛紛偃旗息鼓,老老實實的坐回原位。


    鬥雞眼的諸葛瓜瓜扔掉手中的長棍,從徐震肩上乖乖溜下來,看到一個龍門書院學子還恨恨地盯著自己,雞胸脯一挺,狐假虎威大聲道:“看什麽看?還不回去坐好?惹毛了兵大哥們,大耳瓜子抽你!”


    …………


    經過這麽一鬧,耽擱了比武的進程,譫台明看著被人抬下擂台渾身血跡的厲飛星,有些擔憂的將目光投向應天門。


    “哈哈,師哥,這小子如此幹淨利索的結束戰鬥,果然沒讓我等失望!”


    程子涯暢快大笑,看雨勢漸小,收起雨傘,甩了甩上麵的水漬,遞給一旁的近侍。


    魏知臨望著擂台下麵黑壓壓的人群,眉宇間浮現淡淡的憂慮,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座位,才發現明黃羅傘不在,陳帝已然離去。


    “陛下有旨,比試繼續進行,一有結果,即刻稟告!”


    一個小黃門拉長了嗓音吆喝道。


    皇帝陛下既然不在,眾人就徹底放鬆下來,一些文官趁機溜走,這種打打殺殺的血腥場麵他們可委實受不了,武官們則大呼小叫,有些人走下應天門,幹脆跑到擂台附近觀看。


    魏知臨與程子涯隨著眾人,緩步走下台階,一眼就看到臉色陰沉的崔太初,辛無命在他身旁,麵色不善的望過來。


    “紅衣服老鬼,不服氣啊?和我比劃兩招?”


    知行院剛了贏一場,程子涯心情大好,看著辛無命一臉不爽,忍不住出聲說道。


    辛無命自知不是魏知臨的對手,卻是不怕程子涯,他眸光一寒,大喇喇的走過來,伸出手掌,皮笑肉不笑道:“閣下想必是知行院的程院首?今日幸會,你我親近親近!”


    辛無命說完,握住程子涯的手掌,他決意讓對方吃點苦頭,體內“玄陰極道”催動,掌心寒氣大盛,真氣如鋼針透出。


    但是下一刻,辛無命臉色劇變,對方手掌仿佛燒紅的烙鐵一般。


    錐心刺痛傳來,辛無命拚命甩著手掌,但被對方猶如虎鉗的手掌牢牢握住,哪裏能掙脫分毫,一時間,豆大的汗滴從他額頭冒出。


    “你這個紅衣老鬼,功夫也不咋滴,難怪隻會欺負小輩!”


    程子涯臉上閃過一絲紫氣,冷哼一聲。


    程子涯身材比辛無命足足高出一頭,辛無命耳邊宛如驚雷炸響,他眼冒金星身體搖晃,險些暈了過去。


    待回過神,程子涯與魏知臨已揚長而去。


    “我……我……我要殺了他!”


    辛無命揉著紅腫的手掌,望著程子涯的背影,身體哆嗦,咬牙切齒地恨聲說道。


    “無命,不可魯莽!待我們贏了今天的比試,以此扳倒知行院……將來定要他們好看!”


    崔太初出聲勸阻,目光望著遠去的兩人,喟然歎息道:“知行院院首,李行知的親傳弟子,的確是不同凡響!”


    雨停了,原本陰雲密布的天空,也透出一絲明亮。


    擂台上經過了兩場比試,留下一些打鬥的痕跡,幾個軍士已將血跡清掃幹淨,就連坑坑窪窪積水的地方,也被沙土填充的十分平整。


    譫台明終於等到應天門上傳來的訊息,心裏鬆了口氣,他扶了扶頭上官帽站起身,望著安靜等待的人群,滿意的捋著胡須,清了清嗓子。


    “龍門書院與知行院,最後一場比試,由雙方各自選出一名弟子進行比試!……按照規則,已出場比試過的弟子,不論勝負,一律不準再次參賽!”


    譫台明話音剛落,圍觀的人群嗡聲大作,知行院與龍門書院的學子們低聲議論起來。


    “半柱香之內,雙方選出參賽弟子,即刻開始!”


    譫台明的聲音再次響起,蓋過了嗡嗡的嘈雜聲。


    在一片歡呼助威聲中,崔知夏緩步走上擂台。


    他的長發黑亮垂直,兩條白色的束發絲帶輕輕飄舞,斜飛的英挺劍眉,狹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看上去冷傲孤清。


    崔知夏手中拎著一柄劍,腳步沉穩而堅定,修長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雄鷹,孑然獨立,散發出強大的氣勢。


    “龍門書院崔知夏,敢請知行院那位高手上台賜教!”


    崔知夏聲音冷冷響起,目光緩緩掃過台下,看到人群中的顧輕舟,眸中閃過一絲寒芒。


    台下知行院眾人亂糟糟的,似乎在商議著什麽。


    崔知夏等的有些不耐煩,又揚聲喊了一遍。


    “對方剩下三個人,等下若是那個不自量力的草包國公上來,我定讓他生不如死!”


    崔知夏想到這裏,臉上浮現一抹煞氣。


    又等了片刻,崔知夏眉頭微蹙,揚聲冷笑道:“知行院莫非無人?誰敢上台應戰?”


    他話音剛落,一個胖子踉蹌蹌的撲上擂台。


    這胖子看上去十分笨拙,被台階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他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扭頭向身後看去,嘴裏冒出一句:“誰他娘的推我上來的?”


    台下龍門書院的學子們哄然大笑。


    剛才崔知夏在擂台上喊話,顧輕舟與馮春搶著要上台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馮紹唐耳邊突然響起院首大人的聲音,卻是魏知臨秘密傳音給他。


    隻有一句話——“讓範大誌上!”


    馮紹唐執行院首大人的命令,向來是雷厲風行,他先是打斷了顧輕舟與馮春的爭執,目光在人堆裏四處搜索。


    直到看得眼睛酸脹,才發現這家夥就在自己身邊埋頭酣睡,馮紹唐不由火冒三丈,命令幾個學子把這家夥抬上擂台。


    諸葛瓜瓜、郭振與梅楚曦等人哄笑著,把範大誌連拖帶拽弄到擂台邊。


    範大誌春夢正濃,懵懵懂懂被抬著走,剛睜開眼,就被諸葛瓜瓜從後麵推了一把……


    於是就有了剛才的那一幕。


    崔知夏打量著眼前這個癡肥的胖子,心裏暗暗發笑,表麵上不動聲色的抱了抱拳。


    “龍門書院與知行院,最後一場比試,崔知夏對範大誌!比武開始!”


    譫台明認真的看著報過來的名單,抖擻精神,高聲喊道。


    “師哥,你不選馮春與輕舟,卻讓範大誌這小子上去比試……莫非,就是希望他能帶來意外的驚喜?”


    程子涯站在一株柳樹下,遠遠的看著,忍不住伸手拽下一根吐出嫩芽的枝條。


    “不錯!前麵兩場,我們與龍門書院都是一勝一負……這最後一場,關係重大!你知道我向來不肯弄險……可如今之計,隻有賭上一賭了!”


    魏知臨撫著長須,臉上滿是憂色,歎了口氣道:“輕舟根基不穩,與崔家又素有嫌隙,顧老國公隻剩這一點血脈,若是有個閃失,你我情何以堪?更何況……輕舟絕非崔知夏的敵手啊!”


    他有些痛惜的搖了搖頭,繼續道:“若讓那馮春上場,以他慘烈的搏命打法……最終結果就是會變成一具屍體,或者……擂台上倒下兩具屍體!”


    魏知臨望向遠方擂台,歎了口氣道:“隻能看天意啦!”


    崔知夏很隨意的勾起手中劍鞘,他五根手指非常靈活,長劍在指間旋轉幾圈,猛然出鞘。


    一劍刺出,寒光閃閃,勁風颯然。


    範大誌掩袖抱頭,狼狽不堪的閃身避過幾劍,向後一躍,喊了聲:“停!”


    崔知夏一愣。


    “我赤手空拳,你拿著劍,這……不公平啊!”


    範大誌撓了撓腦袋,提出抗議。


    “哦?你可以取兵刃來!”


    崔知夏眉梢一挑,帶著幾分戲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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