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陳長亭站在蕭幺師身後,麵朝東方紅日,隨師慢慢起舞,開始學練“綿柔功”。


    兩人右腳獨立,左腳緊貼右腿;右掌上伸,若撐天宇。左掌平伸,置於丹田穴上方;徐徐呼吸,深深吐納。


    這時,一輪紅日慢慢爬升起來,照在太陽山上。師徒全身沐浴紅日,吐納天地間的真氣。


    陳長亭突然感覺日光吸入了身體,一團火球從丹田升起,一股暖流湧遍全身。


    他的印堂開始發亮,雙目射出神光。忽然身體輕盈飄浮,猶如一團棉花隨風飄起。


    最後身體徐徐落下,穩穩地站立在山上。


    師徒練功完畢,蕭幺師問道:


    “綿柔功的要領是‘人實我虛,乘虛即實。人剛我柔,極柔則剛。’會吾意否?”


    陳長亭應道:“恩師麵授神功,弟子永遠牢記!”


    蕭幺師又道:“我之所學,已盡傳予你。今後你要堅持不懈地練習,百煉才能成鋼。


    今有一言你須牢記:有武功又有武德,可成賢人;有武功而無武德,必成小人。勉之勿懈!”


    陳長亭表示永銘教誨,再三謝過師父。


    此後,陳長亭癡迷練習“綿柔功”,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為了早日練成功夫,陳長亭在家中正廳的梁上安置了一個木滑輪,滑輪上穿根粗繩子,繩子的一端拴個大沙袋,沙袋內裝兩百斤河沙。


    陳長亭每天甩開臂膀,以手掌或拳頭奮力錘擊沙袋,日擊千次,用以鍛煉臂力和掌力。


    後來,陳長亭改變練功方式,每天將沙袋拉起與肩平,用力推動沙袋,使沙袋像秋千一樣躍至屋頂,然後從高處急衝下來。


    陳長亭或用肩膀,或用腹部承接沙袋的撞擊,呼撞之聲,震撼屋宇。


    陳長亭加入袍哥後,心裏惦記著劉舵爺的吩咐,要積極發展壯大袍哥組織,拉起武裝準備反清起義。


    怎樣才能吸引鄉親們加入袍哥組織呢?


    他決定大力宣傳肖門“綿柔功”,以武功招攬鄉親學武。


    然後挑選優秀人士參加袍哥組織,拉起一支隊伍。傳授他們肖門功夫,為武裝起義做準備。


    陳長亭叫人傳話出去,自己要在鐵佛鄉的榨油房裏,表演用身體“承撞杆”。


    各位看官,“承撞杆”就是以人的血肉之軀,承接榨油杆的鐵頭撞擊!


    當地人把武師稱為“打匠”。鐵佛鄉村民到處在傳說,“陳打匠”要承撞杆了,這在當地成了驚天動地的大新聞。


    鄉親們都說,難道“陳打匠”是鋼筋鐵骨?人人都想親眼見證。


    那天,鐵佛鄉逢場(趕集),村民早早來到榨油房外麵等候。


    隆冬的早晨,鄉親們穿著單薄的寒衣,身子凍得瑟瑟發抖。


    大家都在寒風中等待,看“陳打匠”怎樣承撞杆。


    油房內,榨油機正在冒著熱氣。


    四個彪形大漢赤裸上身,先將榨油撞杆上的鐵頭向前快速推動幾步,隨著撞杆的擺動,再向後大退幾步。


    最後四人一齊發力向前猛推,利用慣性將撞杆上的鐵頭,向榨油機的楔子上猛烈撞過去。


    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鐵頭撞擊到榨油機楔子上,火花四濺。


    榨油機上的菜油“呲、呲、呲”,如泉水般流出來。


    有膽小的,看到這個場景不敢再看下去,悄悄溜走了。


    有的大人把小孩拉到一邊去,怕驚嚇到孩子。


    在人們的焦急盼望中,陳長亭大搖大擺地來到榨油房裏。


    他向四周的鄉親們拱拱手,喝下幾口白酒。脫去身上的衣服,隻穿一條土布短褲。


    陳長亭首先表演了一段武術套路,熱熱身子。


    然後緩緩走到榨油機邊,用身子靠了靠榨油機。


    調一調息,定一定神。運起肖門“綿柔功”,須臾間,他的臍下隆起一個圓形肉球。


    隻見陳長亭雙目低垂,眼觀一線,守住丹田。


    後背貼靠著榨油機,站成一個“混元式”,背體與榨油機渾然一體。


    油房外看熱鬧的人凝神靜氣,緊張得不敢出大氣。沒有一點聲音,四周靜得出奇。


    這時,陳長亭微微睜開雙眼,眉頭略揚,示意執掌撞杆的人,現在可以撞擊了。


    隻見四個大漢,將撞杆的鐵頭向前推動,使其高高揚起,再迅速拉回來。


    乘著撞杆向前的巨大慣性,鐵頭風馳電掣般向陳長亭身上撞去。


    隨著鐵頭與肉體的碰撞,隻聽得“嘭”的一聲悶響。參觀的人趕忙用手捂住雙眼,有的嚇得大哭。


    四個執掌撞杆的大漢,手上突然感覺不對勁。均覺得撞杆如同打在棉花團上,軟綿綿的,沒有著力點。


    正驚疑間,陳長亭突然腹部向前一挺,撞杆被迅速彈回去。


    四個手握撞杆的彪形大漢,身子如被千鈞之力向後猛推,全部仰翻在地上。


    陳長亭站在榨油機旁,仍然屹立如山。


    他用手掌拍打了幾下腹部,輕鬆地吐出幾口大氣。麵不改色,心不亂跳。


    陳長亭“承撞杆”後,名聲大噪,前來拜師學藝者絡繹不絕。


    陳長亭從中挑選了十幾個年輕有為者,秘密加入了袍哥組織。


    一天,兩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跑來,要拜陳長亭為師,學習肖門功夫。


    一個學生十七八歲,另一個學生十二三歲,自稱是叔侄二人。


    大男孩向陳長亭介紹道:


    “學生名叫林光鬥,現在成都陸軍中學堂讀書。暑假回到廣福林家衙院休假,聽說陳師父承撞杆的故事後,光鬥十分佩服,特來拜師學武。”


    林光鬥指著另一個胖胖敦敦的男孩,介紹道:


    “他叫林梅山,比我小五歲,論輩分他是我的小叔叔。我們叔侄倆仰慕陳師父大名,特來拜師學武,懇請老師收下我們兩位弟子。”


    陳長亭問林梅山:“你小小年紀,為什麽要學武功。”


    林梅山道:“我的父親被清兵團總毆打和欺淩,臥病不起。我拿刀去報仇,結果被清兵打傷。


    因此,我下定決心要學會武功,將來能打贏清兵團總這樣的惡人,同時保衛家鄉的百姓不受欺負。”


    陳長亭見兩個男孩相貌堂堂,眉宇間有股英氣,是兩顆好苗子,便欣然收下了兩個學生弟子。


    後來,陳長亭將林光鬥秘密發展成為袍哥,希望他在成都的軍校裏開展活動,發動學生起來反清。


    當時社會動蕩,時有潰散的兵匪或惡霸土匪,搶劫村民的牲畜和糧食。


    他們劃地為域,勒索路資盤費。擄掠奸淫,為所欲為。


    目睹鄉民遭到洗劫,陳長亭義憤填膺,決定要牽頭拉起武裝,保衛鄉裏的安全。


    陳長亭傾盡家財,招募了兩百多名鄉勇組成了一支團練隊伍。


    他們農忙時種田,農閑時習武,自己親自教練武術。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培養了一批保衛鄉裏的骨幹力量。


    臨近年關時,金堂縣的土匪頭子李棒客(四川稱土匪為棒客,或棒老二),帶了兩百餘名棒老二路過鐵佛鄉,準備洗劫鄉民。


    附近的男女老幼,被迫驅趕牲畜,搬運糧食到山上去躲避。


    為了攆走土匪,保衛鄉民的財產和生命安全,陳長亭將兩百多名鄉勇組成大刀隊,自任大刀隊隊長。


    又召集一百餘名青年組成長矛隊,任命林光鬥為長矛隊隊長。


    那天,隊員們頭裹青巾,腰纏紅布帶,手握大刀和長矛,在陳長亭和林光鬥率領下,悄悄將隊伍埋伏到村莊的樹林裏。


    臨近傍晚,李棒客帶領兩百餘名土匪下山,肆無忌憚地衝進村裏,燒殺搶掠,村裏頓時火光衝天,哭聲一片。


    陳長亭的大刀隊和林光鬥的長矛隊,立即從樹林裏衝出來,將土匪包圍起來,準備打殲滅戰。


    李棒客發覺自己被包圍後,立即組織土匪突圍。


    李棒客手提鐵棍,揚鞭催馬向陳長亭衝來。


    陳長亭用大刀格開鐵棍,身體微側,右掌向下一揮,馬的左腿被打斷。


    隻聽得轟隆一聲響,李棒客隨馬倒在地上。


    陳長亭揮刀直取李棒客,李棒客翻身提起鐵棍來抵擋。


    陳長亭與李棒客交戰幾招後,突然改變戰術。用六合刀法,一刀將李棒客攔腰劈成兩截。


    林光鬥挺起長矛大吼一聲,帶領青年長矛隊衝進賊群,用嶽家槍法連續刺死幾十名土匪。


    大刀隊和長矛隊各顯神威,眾匪徒眼見李棒客被殺死,群賊無首,各自逃命去了。


    陳長亭見林光鬥的嶽家槍法神出鬼沒,自己從沒教過他,問起緣由。


    林光鬥便向師父說起了自己的身世。


    林光鬥原籍廣東平遠縣,先祖林成峰用一根竹扁擔挑起行李,帶一家人隨著湖廣填四川的人群入川。


    到中江縣廣福場的銅山定居下來後,慢慢發展成為一大家族。


    後來林家從銅山分出一支,遷到胖鎮的覑覑店飛鶴灣居住。


    這一支很快又發展壯大起來,林家幾乎占據了整個飛鶴灣。因此,人們改口稱飛鶴灣為林家灣。


    林光鬥在林家灣出生。據說那天晚上林光鬥出生時,正好有一顆流星劃破漆黑的夜空,落到林家老房子後麵,一道白光把整個林家灣照亮如同白晝。


    林家上下都認為這是吉兆,於是給這孩子起乳名叫魁娃,學名林光鬥,寓意魁星點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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