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張獻忠長期四處流動作戰,沒有穩固的根據地,籌集軍餉的手段主要方式就是靠“打糧”,即搶掠。既搶掠富人,也搶掠老百姓。


    搶掠必然會遇到反抗,鎮壓反抗的手段便是殺人。張獻忠治川無方,叛亂四起,田園荒蕪,搶到手的金銀財寶,饑不能食,寒不能衣,反而成了行軍作戰的累贅,隻好把它埋藏起來。


    關於張獻忠埋銀藏寶的傳說,從清初開始便不絕於書籍。張獻忠藏寶的地方,曆史書籍中記載有六處。


    一、埋在成都錦江之中


    《明史?流賊傳?張獻忠傳》記載,張獻忠占領成都後,“又用法移錦江,涸而闕之,深數丈,埋金寶億萬計,然後決堤放流,名水藏,曰:‘無為後人有也。’”


    戴笠、吳喬《流寇長編》卷十七記載,張獻忠“謂兵有婦女財物不肯死戰,凡移營,金銀必棄,婦女必殺。”


    “涸錦江鑿而深之,集民間寶物實其中,覆以土石,與江底平,命曰‘錮金’,欲使後人不得發也。”


    孫《蜀破鏡》卷四載,順治三年秋八月,“既望,張獻忠將前自江口敗回所餘蜀府金寶,用法移錦江,錮其流,穿穴數仞,填之下土石並鑿工掩築,然後決堤放流,名曰水藏。”


    江按:錮為鑄塞,鑄銅鐵以塞隙謂之錮。《蜀破鏡》原文“用法移錦江,錮其流”,對照上兩段引文,可知有誤,應為“用法移錦江,涸其流”。


    涸其流,即截流築堤,排幹江水;然後“穿穴數仞”,“集民間寶物實其中”,鑄銅鐵以塞其穴,“覆以土石,與江底平”,謂之“錮金””;最後,“決堤放流”。這種在水底埋藏金銀財寶的方式,叫“水藏”。


    1646年7月,清軍在北麵攻打四川,南明參將楊展從東南進攻成都,張獻忠被迫撤出大西國京城。


    撤退之前,張獻忠花費了巨大的人力,在流經成都市內的錦江築起高堤,但並不是為了治理水災,而是在堤壩下遊的泥沙中挖了個數丈深的大坑,將他搶來的數以萬計的金銀財寶埋在坑中,然後重新決堤放水,淹沒了埋藏財寶的大坑,此舉稱為“水藏”。


    據稱,張獻忠曾留有一張“藏寶圖”,上標金銀的埋藏地點,並以石牛和石鼓作為暗記。


    多年來,成都有童謠唱道:“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有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一首民間歌謠可能暗藏一個懸疑的寶藏秘密。長期以來,多少人空懷“買盡成都府”的妄想,卻苦於識不破這個秘密。


    清末,有個叫楊白鹿的貢生意外得到寶匣,裏麵裝有“藏寶圖”。晚年時他的好友馬昆山知道了這個驚天秘密,並把無價的“藏寶圖”弄到手。


    馬昆山當即成立“錦江淘金公司”,招收打撈的工人,又訂購了金屬探測器等必要設備,轟轟烈烈地在錦江裏挖寶。


    幾天後,果真挖出一個大石牛,還挖出了大石鼓!不久,又傳來驚心動魄的“喜訊”:坑旁安置的金屬探測儀突突直響。


    沒有金銀,哪來的響聲?


    旋即,尋找張獻忠藏寶的狂熱浪潮,席卷整個成都。


    二、埋在岷江新津渡口江底


    沈荀蔚《蜀難敘略》雲:張獻忠其所聚金銀,以千餘人運之江幹(江按:江幹,即江岸,水畔),三月始畢。


    至是測江水淺處多支流,以殺其勢,一如築決河法。水涸,於江底作大穴,投以金銀,而殺運夫於上,後覆以土,仍決江流複故道。後續有所得,俱刳木成鞘,運至新津江口,載以千餘艘,將為順流,計至巫峽投之。


    這段文字所稱“江幹”“江水”“新津江口”之“江”,不是錦江,應指新津渡口(俗稱“三渡水”)至彭山江口那段岷江主流。“江水淺處多支流”也是新津渡口那段岷江河道的特征。


    成都出南門至新津縣裏程為九十華裏,“以千餘人運之江幹,三月始畢”,應指由旱路車運馬馱將金銀從成都運到新津渡江岸,然後就埋藏在新津渡江底。


    “後續有所得,俱刳木成鞘,運至新津江口,載以千餘艘,將為順流,計至巫峽投之”指的是彭山江口之戰前,張獻忠水陸進軍,其中陸路一支係從成都先陸行至新津渡,再下船順流向江口進發。


    三、張獻忠寶船沉沒在青神江底


    王培荀《聽雨樓隨筆》卷一:“費此度(密),明之遺民,流寓塞外,嚐有句雲:‘大江流漢水,孤艇接殘春。’深為漁洋所賞。有遺像,蔣心餘題長古其上,總括生平,可作誌傳讀。


    ‘上書無益起義兵,壯士自結飛來營。安定關中十萬戶,賊不敢犯人長生。司命三軍費孝子,剪發辭官父歸裏。攜兒避亂陷凹蠻,黃金竟贖全家死。楊展鎮蜀真英雄,孝子入幕參元戎。青神江底沉賊鏹,誰賊之鏹張獻忠。得賊資糧即拒賊,雅州屯田孝子力??’。”


    青神縣,現屬四川省眉山市管轄。青神江,為岷江流經青神縣一段水道的名稱,位於彭山縣的下遊。


    “青神江底沉賊鏹(江按:鏹,錢貫,引申為錢,金銀),誰賊之鏹張獻忠”,是說張獻忠的寶船沉沒在青神縣的江底。


    引詩的作者費密,明末清初著名學者、詩人和思想家,字此度,號燕峰,四川新繁人。


    他曾受到鎮守嘉定的明將楊展任用,親身經曆江口之戰。


    康熙八年他撰《荒書》說:清順治三年“正月,獻忠盡括四川金銀作鞘,注彭山縣江。楊展先鋒見賊,焚舟,不知為金銀也。其後漁人得之,展始取以養兵,故上[川]南為饒。”


    此段文字的標點斷句,巴蜀版《張獻忠剿四川實錄》一書收錄的《荒書》為:“正月,獻忠盡括四川金銀作鞘注。彭山縣江[畔]楊展先鋒見賊焚舟,不知為金銀也。其後漁人得之,展始取以養兵,故上南為饒。”


    什麽叫“鞘注”?為什麽要加一個“畔”字?為什麽未交戰,張獻忠便自焚戰船?


    此段文字意思是:順治三年(丙戌)正月,張獻忠將收刮四川的金銀全部做成銀鞘,藏於彭山縣江底(注者,水注也,灌也,引申義有投入之意)。


    (三月)楊展前鋒部隊同張獻忠軍接戰,用火攻,燒毀了張部的戰船,當時江底沉銀尚不為人所知。


    事後,楊展獲悉漁人從江中撈到金銀,才開始打撈彭山江中沉銀,用以供養軍隊,故以嘉定(樂山)為中心的上川南頓成富饒之區。


    費密詩又說“青神江底沉賊鏹”,看來同彭山江口沉銀不是一回事,是另外一處藏寶地點。


    四、張獻忠在峨眉山普賢峰頂埋有金銀


    王夫之著《永曆實錄?王祥楊展皮熊列傳》引劉堯佐疏言:“張獻忠輦金銀至峨眉山,瘞之普賢峰頂,宜敕展發窖齎送赴闕,以供國用。”(王夫之《永曆實錄》卷十二,嶽麓書社,1982年,第122—123頁)


    五、張獻忠部將劉文秀透露在川西黎、雅間埋金二十萬


    戴笠、吳喬《流寇長編》卷二十載,順治十五年四月,南明永曆帝所封蜀王劉文秀在雲南病卒,遺表有言:“臣兵二萬在黎雅間埋金二十萬,臣之將郝承裔知之,請駕幸蜀就十三家之兵,出營陝洛,庶可轉敗為功!”(下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年,第1122頁)


    六、張獻忠彭山江口埋沉金銀


    有兩種說法:


    (一)張獻忠有意將金銀埋在江口水底


    歐陽直《蜀警錄?蜀亂》:丙戌(清順治三年),“獻賊令各將士,自殺其新收婦女。如係蜀人,更不許擅留一人。禁人帶藏金銀,有即赴繳,如隱留分厘金銀或金銀器物首飾,殺其一家,連坐兩鄰。於前門外鋪簟滿地以收之,須臾,鈕扣亦盡。金銀山積,收齊裝以木鞘箱籠,載以數十巨艦。令水軍都督押赴彭山之江口沉諸河。”


    (二)江口之戰,張獻忠戰敗,寶船被焚,船上金銀散落江中,積年累月,自然掩埋於層層沙石之中。


    江口之戰發生在清順治三年三月。彭遵泗《蜀碧》卷三記載:


    “(前明)參將楊展大破賊於江口,焚其舟,賊奔還。獻聞展兵勢甚盛,大懼,率兵數十萬,裝金寶數千艘,順流東下,與展決戰。且欲乘勢走楚,變姓名作巨商也。展聞,逆於彭山之江口,縱火大戰,燒沉其舟。賊奔北,士卒輜重,喪亡幾盡;複走還成都。展取所遺金寶以益軍儲。自是富強甲諸將。而至今居民時於江底獲大鞘,其金銀鐫有各州邑名號。”


    《蜀碧》撰於康熙二十四年,距離江口之戰才三十九年,作者彭遵泗又是眉州丹棱人,應該是同時代人的實錄。


    清同治三年刻本《嘉定府誌?藝文誌?文三》載彭遵泗撰寫的《楊展傳》對江口之戰描寫更詳細:


    “獻忠忿展盡取故地,又怒川人之不服己也,大殺成都居民,率眾百萬,蔽江而下。展起兵逆之,戰於彭山。分左右翼衝拒,而別遣小舸載火器以攻賊舟,兵交,風大作,賊舟火,展身先士卒,殪前鋒數人,賊“江口沉銀”文物之銀錠崩反走。江口兩岸逼仄,前後數千艘,首尾相銜,驟不能退,風烈火猛,勢若燎原。展急登岸促攻,槍銃弩矢,百道俱發,賊舟盡焚,士卒糜爛幾盡。所掠金玉寶珠及銀鞘數千百,悉沉水底。獻從別道逃免,旋奔川北,展追至漢州,封積屍而還。”


    清嘉慶十九年刻本《彭山縣誌》卷一:“雙江鎮,在縣東十裏彭亡山下。岷江諸水至此合注,直下嘉、渝,來往商旅泊舟憩息,每日約有數百艘。漢征南將軍岑彭擊公孫述,營此。宋朱齡石討譙縱,大戰於平模山。明季楊展率兵拒張獻忠,焚賊舟數百,珠寶金銀悉沉水底,俱在此處。彭邑惟此為水道要區。”


    江口之戰,張獻忠率領軍隊的人數和裝金銀的船隻數量,各書記載不一致。


    清嘉慶五年刻本《眉州屬誌》稱“率兵十數萬,裝金寶數千艘”,《蜀碧》稱“率兵數十萬,裝金寶數千艘”,彭遵泗《楊展傳》稱“率眾百萬”“前後數千艘”,劉景伯《蜀龜鑒》稱“率勁兵十數萬,金寶數千艘”,孫錤《蜀破鏡》稱“率兵三十餘萬,載金寶千艘”,民國23年鉛印本《樂山縣誌》稱“率兵二十餘萬,裝金寶千艘”。


    那麽,哪一個記載比較可信呢?


    據清戴笠、吳喬《流寇長編》卷十七載,大西國大順元年“伐木造舡數千”。看來,張獻忠並不打算在成都久留,時刻準備從水路東下,再度流竄出川。


    彭遵泗《蜀碧》卷三稱,張獻忠“率兵數十萬,裝金寶數千艘,順流東下,與展決戰。且欲乘勢走楚,變姓名作巨商也。”張獻忠“變姓名作巨商”的可能性不大,“乘勢走楚”來一個戰略大轉移可能性是存在的。


    據《蜀難敘略》記載,張獻忠在西充犧牲時,張部“死及降者三十餘萬”。


    據此,江口之戰,張獻忠率領軍隊的人數和裝金銀的船隻數量,以《蜀碧》的記載較為可信。


    (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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