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在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隨著天越發地黑,街上的尖叫聲和混亂越發厲害。


    夏嬋縮在椅子上安慰梁臻,大夫拿出燭火分發,卻都被少年拿走,也不點燃。


    眼見屋內越來越暗,但是卻沒人說話,氣氛十分難捱。


    等天徹底黑的一刹那,街上爆發出一陣陣的呐喊聲。


    梁臻的手死死扣住女兒,經文飛快地念。


    就在這時候,夏嬋感覺到一雙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那手冰冷纖長,帶著病態的骨感,一點點地在自己的肌膚上摩挲,帶來徹骨的羞恥和疼痛,還有數不盡的噩夢,哪怕隔了一世,也仍舊刻骨銘心。


    “啊……”


    霎時間,夏嬋像是又陷入了上一世的噩夢中。


    她大叫出聲,卻反手死死拉住撫摸自己的手掌,這一世,再不會叫人隨便欺負。


    手腕上有道極深的疤痕,像是條小蛇一般攀附在皮膚上。


    少年也被吃了一驚,伸手點在夏嬋的胳膊上,趁著混亂又回到了房間一角。


    蠟燭被點燃,梁臻見女兒無事,以為夏嬋隻是受到了驚嚇,不住地拍哄。


    夏嬋抬起頭,看到了角落裏的少年也靜靜看著自己。


    是他麽?


    剛才的手臂不像是成年男子的。


    不是魏承。縱然過了這麽久,魏承的一切都像烙印烙在她的心底。


    也許是自己驟然陷入黑暗,又被人這樣……才會想起噩夢。


    隻是這人,是小偷嗎?


    沒多久,太陽重新露出一點點。


    歡呼聲爆發出來。


    人們相信天狗已經被嚇跑,太陽又重新回到了人世。


    騷亂漸平,那邊的重傷患者得到救治,被抬到了另一間房靜養。而梁臻也帶著夏嬋離去。


    “去查一下,那家人什麽來曆,尤其是那個小姑娘。”


    已經可以確定,就是那個小姑娘。


    回到船上,夏禮陽急急忙忙迎上來摟住妻女。


    他一早去拜見師長,回來後就發生了日蝕,叫他好一陣擔心。


    “謝天謝地,沒事就好。”


    ……


    “謝天謝地,要不是公子,咱們說不定就要出事。我聽說前方山路滑落大石,好些人被砸。還有因為天黑,沒有看清楚道路,連人帶馬衝下山崖的。”


    臨近官道的車馬行,住的都是來南北往的趕路人。


    季停雲心情舒暢又奇異,叫了一桌子的飯菜請大家吃。


    見了一場日蝕,又聽今天才到的客商驚心動魄的行程,大家都對季停雲敬佩極了。


    “是嘛,多虧了大公子,要不然咱們今天也夠嗆。前麵的驛道凶險,本就容易出事。”


    “不錯,還說咱們公子是……我看那些人才真是……”


    “夠了,你喝醉了!”護衛們坐在旁邊的桌子,見一人什麽都敢胡說,幾個人當即就把他按下去。


    開玩笑,是胡說的時候嗎?好不容易得來一桌酒席,惹怒大公子收回去怎麽辦?


    “既然喝多了,就趕緊回去休息。少胡咧咧!”


    “就是!”


    不顧當事人的抗議,就被丟回了自己的房間,“好歹給我留點吃的啊……”


    季停雲隻當聽不見。


    說什麽,無非他是“災星”之類的話。


    這些年當他麵說的天天都有。


    光夏嬋就整天提。


    那個小胖妞,竟然被她說中了。


    季停雲仰頭喝了一杯酒,火燒般的酒水滑進腹中,帶出層層熱血。


    “何叔,你可曾聽過夢卜?”


    何從道:“是占卜中的一種麽?我家鄉有個巫婆,最擅長此道。”


    難道說真的有人能夠突然夢到以後之事?


    “大公子,可是今日之事……”


    “前兩天咱們在涼州,我出去閑逛時卜了一掛。那位道士跟我講今日千萬歇息。難道這些事是真的?”


    季停雲滿嘴胡咧。


    “大公子原來信這個。”何從驚異。


    季停雲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我花了一百兩銀子,要是不準我砸了那個道館去。”


    何從臉又綠了。


    “倒是何統領也信?”


    摸著脖頸處媳婦兒求來的護身符,何從點頭。


    “刀口舔血,聊勝於無。”


    季停雲笑著點頭。


    真是個亂來的小祖宗。


    趕緊回到京中,他的差事也算完成了。


    以後小祖宗留在上京,他也能夠和媳婦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何從美滋滋想。


    季停雲再次喝了口酒,想到了夏嬋最後那句話。


    他的身邊,有內鬼。


    ……


    剩下日子波瀾不驚,終於在四月初時趕到了京中。


    等船到了京畿附近,夏嬋竟瘦了好幾斤,看得父母都心疼壞了。


    船到案已是傍晚,就此在船上過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早,才遣人去了老宅通稟。


    夏禮陽一早乘快馬,先去了吏部報道。


    梁臻則差遣著下人,收拾行李,租賃馬車。


    一大隊人浩浩蕩蕩前往上京。


    按理說老宅早就收到消息,府裏合該有人來接應才是。


    但一直進京,到府門口,才有人下人慢騰騰出來迎接。


    夏嬋心知肚明,是祖母給的一個下馬威。


    等母親進府之後,祖母卻又裝病避而不見。


    梁臻是什麽性子,別人說什麽她信什麽


    驟然到了上京,那裏是夏老太太的對手。


    夏老太太麵慈心苦,最會做表麵功夫。


    夏家虧空已久,她看中的就是梁臻的嫁妝。


    梁臻也曾一心幫忙填補窟窿,將夏老太太當做自己親生母親一樣看待。


    若不是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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