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天雲與堂姐擠在左側,謝舞韻自個兒坐在右側,兩人互道名姓算是認識了,謝舞韻便自來熟道:“今年的百花宴快要開始了唉,你們可聽說了?”


    時下高門貴女們都在議論此事,她對這種神仙打架的事情最八卦。且上回繪畫小測得頭名的天雲在她眼中,是匹厚積薄發的黑馬,一匹可以衝擊百花仙子的強勢黑馬!


    她準備攛掇天雲去參賽。


    天雲還未說話,她的堂姐便憧憬地插嘴道:“百花宴,聽上去很是熱鬧呢,可是與賞花作詩有關?”


    若是花會詩社,定有很多才子佳俊齊聚一堂。


    她是天雲的堂姐,謝舞韻也不好冷落她,便同她科普:“百花宴是曉諭整個京都的比賽,遍京城有頭有臉的貴女都會赴宴。在宴上鬥舞比擂、頭角崢嶸,好不熱鬧呢!是每年年關最令人拭目以待的盛會。”


    天雲舉袖抿了口桃花薄酒,看來這個百花宴知名度很高啊,說是全民賽事也不為過。


    “遍京的貴女都會赴宴,那豈非難分勝負?”上官景儀有些神往道。


    何時她也能被人喚作貴女?


    “倒也不難分出勝負,去年百花仙子是穆瑤之穆姑娘,她年方十五首次參賽,如今她才十六歲,已蟬聯頭名兩年,也就是說她參賽以來從無敗績!”


    上官景儀目露豔羨:“這般厲害?”能夠在貴女中脫穎而出之人,定是超凡脫俗,若能與之結交,便不愁那些公子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停駐了。


    謝舞韻撩起眼皮:“穆姑娘確實是才華橫溢,排在她下首的是心慧郡主,也是齊王爺從小收養在身邊的義女。二皇子自小就喜歡跟在齊王爺身邊晃悠,說來,心慧郡主和二皇子也可算是青梅竹馬了。”


    又是和蕭子衍有關係的女子,就是不知,是否也拜倒在他的蟒袍之下?


    天雲內心毫無波瀾,靜靜盯著小火爐上溫著的桃花酒,桃花馥鬱的清香散發在馬車裏,煞是好聞。聽此隻側眸問了句:“第二名竟然不是於善睞?”


    謝舞韻掰了半塊杏仁酥遞進嘴裏:“於姑娘初賽的票數遠遠不及心慧郡主,故而隻獲得第三名的名次。”


    還要投票?上官景儀一頓,又問:“百花宴都比試什麽,票數又是如何計算的?”


    “第一輪是比舞技,當今聖上喜愛歌舞成癡,底下人便也投其所好,將頭關設為舞蹈,入選的名額隻有百人,競爭相當激烈。”


    “近百人?那也很多了呀!”她不解。


    謝舞韻揚眉道:“你也不想想。遍京的貴女雲集,那場麵,積山堆海一般!隻選百人算是少之又少了。且首關投票,純粹就是拚家底,以薔薇絹花為數,十兩銀子可買一朵絹花,贈予你垂青的舞者。


    首關票數往往是斷崖式的差距,尋常前一名與後一名之間相差幾萬票的,都不在少數!”


    這新奇的玩法,倒讓天雲想起現代的直播來,女主播連麥對決,觀眾瘋狂刷禮物打賞,豈不是和這一個道理?


    腦海中突然閃過畫麵,穆瑤之邊跳著舞,邊往台下喊:“今天給老鐵們舞一段兒,大家手裏的小薔薇都刷起來!”她被自己的想象嚇到,輕輕咳嗽了幾聲才穩住儀態。


    想起個趣事,謝舞韻津津樂道:“為求自家閨女能上百花榜,那些狂擲黃金萬兩的富商巨賈不勝枚舉,故此民間戲稱,得入百花宴百名榜,是眾閨秀嫁入高門顯貴的敲門磚!”


    這可是家喻戶曉,萬民矚目的賽事。


    能上百花榜者,不僅能在貴女中大放異彩,還有機會被達官顯貴看中,飛上枝頭變鳳凰也是指日可待,故而那些富商巨賈為了擺脫賤籍,很是下得去手。


    一個百花宴,竟能帶來如此巨大的利益!天雲又聯想到秦雨薇得了十六名,卻能進名畫堂參觀之事。名畫堂由皇家管轄,通行腰牌又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發放?隻怕是百花宴幕後之人權勢滔天,乃天子親信,否則天家豈會袖手旁觀,放任這個金缽缽不管?


    提到於善睞,靈棋心直口快道:“怪不得說於姑娘首輪的票數遠遠不及心慧郡主,齊王府財力雄厚,而於姑娘還得靠族中庶妹接濟首飾頭麵,在錢財方麵自然是比不過的!”


    “住口!”


    這小妮子怎就學不乖?天雲板起臉嗬斥。


    這事雖已在京都傳遍,於善睞名譽受損,樂善好施的人設崩塌,可外來的上官景儀不知道,在她跟前嚼舌頭。保不齊她又起什麽壞心思。


    然而她多慮了,上官景儀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聽清靈棋所說。百花宴正是自己嶄露頭角的好時機,可歌舞並非自己擅長的領域,因著常年勞作,腰肢早已僵硬如石,哪會有人肯花重金砸她……恐怕是無望進複賽了。


    天雲微微抿口小酒,臉頰爬上兩朵酡紅。


    如此看來秦雨薇的舞蹈也是可圈可點,她打聽過,秦家老爺視財如命,是萬萬不可能拿出銀錢給她硬懟上去的,那便是純靠些觀者的打賞,實力不容小覷。劉嫂嫂那般神氣也不是沒有道理。


    “複賽是比文采。琴棋書畫、吟詩作賦任你挑選,且擂台下設有轉椅,若你才藝出眾,那些個審評的大文豪自然會為你轉身。


    決賽就更加自由,無拘你以何種才藝參賽!隻一點,選票是握在進入複賽的那些貴女們手中,勝敗與否,端看你人緣如何了!”


    謝舞韻說得口幹舌燥,灌了杯溫茶才又道:“總結來說,首輪拚家底,複賽比才藝,決賽靠人脈,這三樣缺一不可。不過天雲,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可是打敗過穆瑤之的人,在我心裏你已經封神了!


    “我何時說過,我要赴百花宴?”天雲微微笑問。


    既費錢財又費心力,還容易招至仇恨,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傻子才去!


    出這風頭作甚?萬眾矚目於她而言隻是徒添煩惱,隻需少年一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即可。


    上官景儀像看傻子般看她,問:“妹妹為何不去?”


    大伯富甲一方,以他寵女無度的性子,完全有能力送她進複賽,她為何要白白浪費?


    她緊緊攥住裙角,心頭嫉恨如雜草瘋長,若大伯是自己的父親該多好……


    在病床躺了幾年,她都忘記自己會舞這回事:“我舞技不佳,身板僵硬,想想還是不去丟人現眼的好。”


    她說完,便見謝舞韻一臉不讚同。


    謝舞韻看著慵懶倚在車壁的女孩,端的是柔媚無度的身姿,牛乳般白嫩的手腕纏著壘絲黑瑪瑙鐲,腰肢纖纖向後靠,怎麽也看不出她口中的僵硬之感。


    她搖搖頭,罷了,上回小測還說自己畫技拙劣呢,這妮子的話不可盡信!


    上官景儀垂頭不語,心裏卻是信了,原來上官天雲也不會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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