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夜幕降臨,下人前來點了燈,燭火映照在她的臉上,卻好似跳躍的心緒一般不寧。


    方才所見之人從年紀和外貌上來推斷,的確極有可能就是王妃。可為何當時奄奄一息的她如今卻又安然無恙地被關在此處呢?


    她想不明白,隻慶幸著還好當時沒有亂了分寸,被王淼抓住把柄。


    正愁悶間,王淼推門而入,與先前不同的是,身旁簇擁著不少影衣衛的高手。


    看見這陣勢,她的心不由得揪緊了,仿佛有一把頓挫的小刀在遲緩而用力地剖開她的眼底,不安感從眼間一直蔓延到指尖。


    王淼二話不說,右手輕輕一揮,眾人便上前擒拿住了她,用鐵鏈將她鎖了起來。她不敢反抗,隻疑惑地喊道:“州主,您這是何意?”


    “你該叫我阿父。我不想再同你演戲了,今日帶你來本就是想以此勸服你的母妃,望她能助我收服你族人。但她不識抬舉,非得以死相逼才作數。我想,若是她死了,至少你得活著吧,不然誰來當我的誘餌呢?”


    她裝作驚詫的樣子,高昂吼道:“小人不知州主所說是為何事……”


    王淼站在她麵前,俯視著腳邊的她。


    “莫不是要我放了你的血你才肯認?我為何原先沒有直接抓你來試血,便就是怕我過激,惹得你以命相拚。你很聰明,在我麵前從未露出過馬腳。也很大膽,我幾次三番試探你,你都臨危不懼。虧我還布下天羅地網,就怕你逃走。沒想到,你竟將戲做到了如此地步,在自己母親的麵前也會矢口否認,讓我一度懷疑莫非真是我錯判了。不過……”


    王淼頓了一頓,伸出手抬起她的臉,饒有趣味地看著她被憤怒染紅的眼睛,輕聲說道:“不過,你心太軟,那禦花台的江寧知道你那麽多事情,你卻一直沒有除掉她。”


    聽到江寧的名字,她翻湧的情緒刹那間衝上了雲霄,“原來……竟是被江寧出賣了嗎?”她自嘲般想道,“當初不逃卻也是因為不想牽連於她,可笑。”


    王淼鬆開她的臉,試圖用力將她重重摔倒在地。


    “要我說,你們這些黃口小兒真是自作聰明。江寧那丫頭,一麵向我匯報你的行蹤,一麵又三番五次地救你。後來竟為了洗脫你的嫌疑,編些不像話的謊言來哄騙我,真是滑稽。從她的轉變我就能知道,一定是你。可憐她還自以為能護住你。”


    聽到這些,她才知道江寧也不過是他手中身不由己的一顆棋子,終是不再反駁,惡聲惡氣地問道:“你把江寧怎麽了?”


    王淼聽罷放聲大笑,“怎麽不繼續演了?看來你和江寧還真是什麽金蘭之交啊。當初若不是我江家早就完了,哪裏還有現在的風光?此番能抓住你還多虧了她,就當是她報恩了,暫時我不會遷怒於她。但至於改日我會不會再罰她個欺君之罪,那便要看你的誠意了。”


    她低下頭沒有說話,沉默了半晌,抬起頭來直視著王淼。“說罷,我怎麽做你才肯放過她們。”


    王淼鄭重其事地回道:“眼下你什麽都不用做,就給我乖乖待在這裏。隻要你老實一點,她們便會相安無事。等戰爭結束,你再將她們召來,到時我們從長計議。”


    說完王淼轉身離開了,隻留下被束縛著的她。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落了進來,在她淺綠色的羅裙上生出了花。


    “現在我們怎麽辦?”花間的疑惑在心底發出。


    她咬緊牙關,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還是第一次,難免覺得憤懣之情無法消解。


    四下孤立無援,自己連這個房間都出不去。她驟然想到溫葉庭,不知道他發現自己已經被關了起來嗎?不知道他會想出什麽辦法來救自己呢?


    想到這裏她又覺得好笑,自嘲地搖搖頭,沒料到在這種危難關頭她居然也會開始祈禱別人來拯救,多少沒有她原先那麽強勢的獨當一麵。


    正百般愁苦之時,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到處火光閃爍,好似有人很焦急地跌跌撞撞進了門來。


    會是他嗎?


    她跳著步子,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整個院落又變得靜謐無聲,隨後又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她透過窗柩,好似看到了王淼,身旁依舊簇擁著一群護衛,大步流星地正往門外走去。


    出事了。


    她正思索著,偶然又聞到了那熟悉的百裏香的氣味,悠悠蕩蕩鑽進了她的鼻子中,讓她懸著的心總算是鬆了口氣。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一陣青煙在院落當中升起,四周的侍衛紛紛倒地,其他的則大喊大叫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在一片漆黑當中,她瞥見了溫葉庭的身影,率領著一眾親兵從門口衝了進來。溫葉庭那清冽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種焦慮又害怕的神情,劍眉擰在一起,仿佛怎麽揉都揉不開。


    她便趕緊不管不顧地開口喊道:“我在這兒!”


    聽到她的聲音,溫葉庭的臉好似被微風拂過的平靜湖麵,波動起伏的情緒在他的眼中舞蹈。


    順著聲響,溫葉庭很快就來到了她的房前,雙手劍一擊,門鎖被生生劈開了來。推門而入的溫葉庭,看到她安然無恙,眼中的水波總算是從容了下來。


    他又砍斷她手腳上束縛的鐵鏈,隨手扔掉袖劍,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裏,撫摸著她的頭輕柔說了一句:“嚇死我了。”


    那短短的幾個字落在她的耳邊,也掉進了她的心裏。她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被這出其不意的擁抱震住了,溫葉庭的心跳好近,近到她能清楚地聽見那加速的砰砰聲。


    她的手抬起在半空。


    看到溫葉庭的那一刻,她好像很委屈,委屈得想在他懷裏大哭一場。她很想將手放在溫葉庭寬闊的背上,但理智又讓她收回了手,微微顫抖著垂了下來。


    溫葉庭鬆開她,握住她的手,看到被鐵鏈撞擊產生的紅痕。他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了下,低著頭滿是心疼地問道:“痛嗎?”


    她怔住了,隨後沉默著搖了搖頭。往常再大的傷對她來說總是不值一提的,沒想到這不足掛齒的一條紅痕竟也會讓人感覺不忍。


    溫葉庭拉著她就要往外走,“那我們快離開此處吧。”


    她木訥地跟隨著溫葉庭,突然想起來什麽,定住腳步,“王妃還在這裏。”


    溫葉庭顯然也很意外,眾人皆以為王妃早已離世,卻沒想到那隻是王淼使的障眼法,也是王淼最後的秘密武器。


    院子裏的侍衛已經被悉數斬殺,她引著溫葉庭來到王妃的門前,卻見王妃竟也被鐵鏈鎖住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點動彈不得。


    王淼真不是人。


    她暗自啐了一口,王妃的身子骨本已經到了如此力不從心的地步,王淼竟也不讓她好過。


    王妃早已被聲響吵醒,看到她時眼裏有說不出的意外。


    溫葉庭背起王妃,三人一同上了備好的馬車,朝溫葉庭駐紮的營帳趕去。


    在馬車上,她平定了心緒後,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王淼也是你引走的嗎?”


    “冬青前輩一直守在你原先被關押的那個城東小院,看到王淼將你帶走了,就一路跟到了這裏。他覺得不安,所以前來找我。我一合計,想必王淼早在兩軍抵達之前就做好了遠走高飛的準備,若是戰爭中出現了對他不利的局麵,他便會帶上你銷聲匿跡。所以,我必須得趕在他逃命之前救走你,還得想辦法拖住他,不給他逃跑的機會。”


    “那王淼現在所在何處?”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在錦雲城。我想王淼既已藏匿起來,不是什麽千鈞一發之事,他定不會輕易再回到城中。因而,我當時鋌而走險通知了韋筠,改變了我們原有的計劃,讓他在城外築起十裏開外的盾牆,再向城牆上的侍衛放出消息給王淼說這仗他不打了。”


    “不打了?”她感到驚訝,又繼續追問道,“倘若不打了,那豫都便是不戰而勝。暫且不說秦都日後要如何對待蜀州,但豫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從王淼那裏得到想要的東西了,對王淼來說得不償失,相當於吃了一個啞巴虧。”


    “正是。以王淼的性子必定不會就這樣認栽,定會想盡辦法勸說韋筠與豫都開戰,因為這仗對王淼來說非打不可。隻有打仗才能既重創兩都,又給他審時度勢的機會以便功成身退。這時他能怎麽做呢?既然沒有藏匿的必要了,自然是回到城中,與韋筠相見。”


    她了然於胸,“所以王淼著急忙慌地往錦雲城趕是去見韋筠,隻要韋筠拖住王淼不讓他逃脫,那他就如同甕中之鱉。”


    溫葉庭點點頭,“以防萬一,我們還是部署了兵隊在錦雲城外,一旦王淼輕舉妄動,便立馬攻城。”


    聽到這裏,她不免有些擔心韋筠,要是兩人一言不合,王淼對他不利可怎麽辦呢?


    溫葉庭看出了她未說出口的擔憂,寬慰道:“采采,放心,韋兄不會有事的。同韋兄一起的將軍是冬青前輩假扮的,等我們到達慕華宮,該死的就是王淼了。隻是……”


    溫葉庭看著身旁一絲兩氣的王妃,“隻是還得先安置好王妃才是,免得一會兒魚龍混雜的護不住她。”


    “去禦花台。”她若有所思地說道,“讓淵之先照顧她。”


    “不如你也待在禦花台等我消息吧。”溫葉庭還是放心不下,不想再讓她深入虎穴了。


    “不,有些仇得親手報。”她握緊了拳頭,指尖在掌心滲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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