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包五香花生米,打開了三層包裝紙,彭長宜就看到了這次的花生米的確是上品,個個顆粒飽滿,包衣完整。用手輕輕一碰,就能聽到花生米上麵那層包衣發出的清清脆脆的莎莎響聲,的確是鹵透了炒幹了,他抿了一下嘴唇,說道:“一看這顏色,就是剛剛出爐的。”


    老胡笑著,小心的用手扒拉幾個花生米,唯恐碰破了那層脆脆的已經離骨的包衣,放到了彭長宜手裏,彭長宜先聞聞,然後放入嘴裏一顆,嚼碎,說道:“確實好吃,又香又脆。”


    “嗬嗬,好吃吧,這是沙爺親自炒的。我等了一個多小時,要不是想讓你嚐嚐,早就被我吃掉了。”說著,也放入嘴裏一顆,嚼了起來。


    彭長宜知道老胡想喝點,就說道:“你鬧肚子還喝酒?”


    “嗬嗬,這你就不知道了,鬧肚子必須喝點酒才好。”


    “你喝吧,我得回家。”


    “就知道你拿回家說事,走吧走吧,找老婆去吧,哼,吃了我幾顆花生米,到時想著還。”老胡說道。


    彭長宜笑了,他跟這個老胡很有緣。


    來到北城後,晚上值班的時候,他經常陪老胡喝兩盅,老胡不能喝,屬一喝就多的人,但是他喜歡跟彭長宜較勁,看著彭長宜喝他就美、就高興。每次晚上下班,他都會眼巴巴的看著彭長宜,隻要他和別人一塊出去,那不用說,肯定是有酒場,隻要他下班到車棚去推車,準是晚上沒有應酬。他經常盯著彭長宜加班的那天,肯定會提前買好花生米,等著兩人喝幾口。


    田衝有一次問彭長宜,說老胡跟機關裏的人沒話說,即便開口說話你能噎死你,可跟彭長宜還行,還能喝到老胡的酒,吃到他的花生米。劉忠就說彭長宜渾身上下都長著愛人肉,人見人愛。


    彭長宜也感到老胡跟他和別人不一樣,似乎有一種特殊的緣分。田衝還說老胡盡管是個看大門的,有時比書記還牛,每次郵遞員送來報紙和信件,都是老胡分發好送到辦公室,有次田衝沒等他分好就先拿了一份報紙看,老胡緊追其後,要回了報紙,一點都不給你留麵子。


    彭長宜也的確感到了這個老同誌身上有一種神秘的色彩,前兩天,老胡莫名失蹤了三天,就在彭長宜去省城的頭一天他回來了,但是彭長宜因為著急趕那篇稿子送省城,沒顧上和他說話,今天才有時間和他坐一會。


    這會聽到老胡說喝酒殺菌,彭長宜知道一人不喝酒的奧妙,就說道:“這樣,我先回家換身衣服,這衣服都穿了兩天了,都臭了,你等著我,怎麽樣?”


    老胡一聽有門,小眼睛就泛出了光亮,“行!”


    彭長宜到了家,簡單擦洗完身子後,換上了衣服。沈芳一看說道:“穿那麽幹淨還要出去啊?”


    彭長宜說:“嗯,我答應老胡了,陪他喝兩杯。”


    “天天不是陪這個就是陪那個,陪領導陪同事也就罷了,一個看大門的人也值得要你陪,老婆孩子還不如一個看門……”沈芳本想說看門狗,但是最終沒有說出來。


    彭長宜說道:“你別總是看門看門的,老胡幫過我,再說,他出門好幾天才回來,我們倆在一起又不酗酒。”說著,他看了看女兒,摸著她新剪的幸子頭,說道:“爸爸快去快回。”


    “行了,別跟孩子買好兒了,什麽時候你快去快回過?哪天回來不敢醉貓一樣?”沈芳冷著臉說道。


    女兒嘻嘻笑著說:“爸爸是醉貓。”


    彭長宜衝女兒呲了一下鼻,女兒就笑著躲開了。


    彭長宜心想,以後把所有的事辦完了再回來,回來後爭取就不再出去,自己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才回家又要出去,的確是有些過意不去,況且,昨天晚上在省城賓館……想到這裏,就心存了一份內疚,說道:“那好,我給老胡打個電話,叫他別等我了。”


    “我看你成心丟我的醜,你都答應人家了,然後又不去了,擺明了就是我不讓你去的?”沈芳急赤白臉的說道。


    彭長宜笑了,說:“你這樣說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去吧爸爸,千萬別上女人當。”女兒突然說道。


    “你說什麽?”彭長宜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盯著女兒問道。


    “什麽都沒有,趕緊走你的吧。”沈芳突然抱起女兒往裏屋走去。


    彭長宜有些莫名其妙的出了家門,肯定是沈芳當著女兒說過這樣的話,沈芳哪都好,就是嘴不好,太能嘮叨,而且嘮叨起來絲毫不知避諱女兒,為這彭長宜多次跟她說以後當著女兒的麵說話要注意,孩子就是八哥,而且總是當著孩子說一些不利於她成長的話,對自己有意見可以提,甚至可以吵,就是不能當著孩子的麵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彭長宜走在街上,還在想著女兒剛才那句話,這時,就聽見有人叫了他一聲:“科長。”他回頭一看是丁一和雯雯。


    彭長宜問道:“你們幹嘛去?”


    “去家具廠。”丁一說道。


    “誒,對了,星光家具廠是北城的管轄範圍,小丁,咱們讓彭書記跟咱們去還價吧?肯定會給彭書記的麵子。”雯雯說道。


    彭長宜笑著說:“你們倆誰要買家具?我可以給你們走後門。”


    丁一趕緊說道:“是別人買,我們去給還價。”


    “哦,別人是誰?”彭長宜知道,在亢州,還沒發現有誰遇到難題會讓丁一出麵解決的。


    “是高市長,你還不說?”雯雯快言快語的說道。


    原來,副市長高鐵燕看中了一套星光家具廠的組合家具,她讓丁一去還價,丁一去了一趟,好說歹說隻還下了140元,高鐵燕不滿意,說道:“不行,你也不過過腦子,140,要死,什麽寓意呀?再去還!照著五百往下還,這幫人真是黑心,賺的也太多了,另外你這次就明著跟他們說,是我個人用。”


    其實,家具廠廠長已經認出了丁一是高市長的秘書,但是他說的確是出廠價,盡管隻便宜了140元,但是對於家具廠來說不但不掙錢還虧140元。


    丁一哪兒幹過這事啊,但是高鐵燕說了就得去辦,今天高鐵燕的兒子回來了,她早早就回了家,丁一就叫上雯雯跟她一起去還價。


    雯雯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彭長宜,彭長宜一聽就樂了,說道:“這樣,你們倆先請我吃飯,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雯雯高興的說道:“好啊!”


    丁一說道:“還是不麻煩科長了,我們能還下多少就是多少。”丁一說的是心裏話,她可不願意科長為這幾個小錢在管轄的範圍內落個吃拿卡要的名聲。她想不明白,既然高市長看上了,而且喜歡,自己不來還價讓她一個小秘書來還價,而且她也不懂啊?心裏就有幾分不情願,再把科長的名聲搭進去就不值得了。


    “我敢打賭,你們還的價錢高市長不會滿意的。”彭長宜篤定的說道。


    “不滿意就不滿意吧。”丁一不高興的說。


    “那可不行,領導的秘書,就是為領導服務的,包括為她的生活服務,你這態度可不行。”彭長宜說道。


    “可是,我能力有限,買件衣服我還差不多,買大件東西我的確不懂,多少算貴,多少算便宜,我根本就比較不出來呀?”丁一苦惱的說道。


    “你不一定全懂,但是你要學會整合資源利用資源,比如你目前就可以利用我呀,我就是你的資源。”彭長宜說道。


    “可是,我擔心科長犯錯誤……”丁一小聲說道。


    雯雯說:“嗬嗬,他現在不是科長了,說話會更頂事,就這樣吧,讓彭叔叔幫忙吧。”


    “你們跟我去單位,咱們打個電話,你看著,我是怎麽辦的。”說著,就帶頭往前走。


    丁一和雯雯隻好跟在後麵。來到單位,彭長宜跟胡師傅招了一下手,就領著她們兩個向辦公室走去。


    來到辦公室,彭長宜請她們坐下,自己就開始打電話,他先把電話打給了別人,大概說了一下原因,然後就放下電話等候消息。”


    丁一說道:“這樣買東西太累了吧,得求多少個人啊?”


    “這你就不懂了,這裏麵有很深的學問,別怕求人,以後他還會有求於你的,關係和感情都是這麽建立起來的。在當今社會,沒聽說誰不求人就能辦事的?除非你是書記市長,就是書記市長他也有求人的地方,但不會是買家具這等繁瑣的小事。領導的秘書,說白了就是領導不方便出麵的時候,你就得出麵。像這種事,不用領導指示你要主動去做,這才會讓領導滿意,記住,大家都不滿意都無所謂,但你必須讓一個人滿意,這個人就是你服務的領導,懂了嗎?”


    盡管丁一沒有什麽社會生存經驗,許多事也不懂,但是她並不笨,彭長宜說的話她能懂,也能明白是怎麽回事,隻是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適合做秘書工作,尤其是領導的秘書。彭長宜隻說了這麽一兩條標準,她的腦袋就大了。想到這裏,她說:


    “也許,我不適合做這個工作,真的,我不太會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好多事真的不懂。如果是我自己買家具,如果最後的價錢達不到我的預期,我可能就不會買了,最起碼不會在他這裏買,我會另外選擇別的廠家,不會三番五次的跟一家還價。再有……再有也不會死乞白賴的跟人家還價。”


    “幼稚,說這話本身就是幼稚的表現。”彭長宜說道。


    丁一的臉紅了,她說道:“我本來就沒有多少經驗嗎?再有了,除去給自己買東西外,真沒有買過這麽多錢的東西。”


    彭長宜笑了,他理解丁一,剛走出校門,的確沒有為生活操過心,讓她去辦這件事的確是難為了她。就說道:“我問你,經驗是怎麽來的?是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經曆的過程中積累起來的?”


    丁一點點頭。


    “你如果連經曆都不去經曆,哪來的經驗?你用市長的錢,在長自己的經驗,這是雙贏啊!所以,別拒絕任何事情,不懂可以多問別人,即便你做的不是秘書工作,這些生活常識也是要長的。”彭長宜開導著她。


    其實丁一不是在拒絕長見識,她骨子裏是反感高鐵燕占便宜,占便宜就占便宜吧,自己還不出麵。如果秘書做的就是這樣工作的話,她情願換一種工作,她不是做這些事情的料。她很想跟科長說說這段自己對新工作的感受,但是她知道科長肯定有許多道理等著她,所以就沒再堅持自己的觀點。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彭長宜拿起話筒喂了一聲,就聽對方說道:“彭書記,那套家具是您自己用嗎?”


    彭長宜說道:“不是我,是一個朋友。”


    對方沉默了一會說道:“如果是那樣的話,書記您說個價吧。”


    “我怎麽能說價,你讓他們少賺點就行了,沒有太高的要求。”


    “好,我再跟他們商量一下,您等我電話。”對方說著就掛了。


    彭長宜說道:“你們兩個可能展開想象,咱們最低能多少錢拿下來?”


    雯雯想了想說道:“三千五。”


    丁一說道:“做夢吧,三千五不會給咱們的。”


    彭長宜笑笑沒吱聲,這時,電話又想了,對方說道:“彭書記,廠長說了,既然是彭書記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就收個成本錢,兩千塊錢,您看怎麽樣?”


    彭長宜衝著兩個女孩子做了一個鬼臉,就說道:“別太虧了他們,都不容易,這樣吧,給兩千兩一塊錢。把貨送到家裏,明天再告訴你送貨地址。”說著掛了電話得意的看著兩個女孩子。


    丁一和雯雯張大了嘴,同聲說道:“兩千一?”


    彭長宜說道:“注意,那一百是我多給的,不然你到哪裏去找車給她送到家?”


    丁一連連點頭是,說道:“佩服,佩服。”


    雯雯也說道:“長見識了,咱們往下還,人家彭叔叔是往上給,這就是差距呀!”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純屬是給你們賣弄一下雕蟲小技,不可外傳。好了,說,你們倆想吃什麽,我請客。”


    丁一說道:“我請我請,理當我請。”


    “哈哈,你還是攢嫁妝吧,能讓美女們滿意就是我的榮幸。走,吃飯去。不過今天會有一位老同誌跟咱們一塊吃,本來我今天是陪他喝酒來的,你們不介意吧?”


    雯雯說道:“不介意。”


    丁一說道:“我們會不會打擾你們?”


    彭長宜笑了,說道:“不會,走吧。”


    丁一和雯雯跟著彭長宜來到傳達室,這才明白他說的老同誌就是這個看門人。本來,老胡都洗好了酒杯,特地把花生米放入一個白瓷盤裏,就等著彭長宜來了開喝。


    彭長宜說道:“老胡,帶著你的花生米,咱們去對麵的飯店,你替我陪陪兩個美女。”


    老胡笑了,居然不好意思起來,說道:“那我就不去了。”


    丁一和雯雯說道:“那可不行,是我們打擾了你們,您不去哪行啊?”


    老胡這才起身,包著他的花生米,他們就來到了單位對麵的鴻賓樓飯店。令彭長宜沒想到的是,這頓飯,竟把老胡吃進了醫院,在醫院躺了兩天,直到彭長宜他們去深圳考察頭走的當天上午,老胡才出院。


    那兩天彭長宜可是忙活壞了,白天分別給古街改造中所涉及到的街道、商戶開會座談,晚上就去醫院陪護老胡,他把妻子沈芳都發動起來了,給老胡熬稀稀的小米粥。哥哥從老家打來電話,說是大侄子今年畢業,想讓他在這邊給找個工作,過一兩天就來看他們。彭長宜就說等他從深圳回來吧。


    老胡看到香噴噴的小米粥,對著沈芳一個勁的作揖。沈芳說道:“姓彭的不夠意思,知道你腸胃不好,還讓你喝了那麽多的酒,以後不能跟他喝了。”


    老胡笑笑不答,他不敢跟沈芳說那天晚上還要兩個姑娘。然後偷偷跟彭長宜說道:“出院後你還得請我,我給你保密了,沒跟弟妹說你帶了兩個姑娘喝酒。”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老胡啊,你這麽大歲數了,心理怎麽不健康啊,那兩個姑娘怎麽可能跟我有事呢?”盡管彭長宜說這話有些心虛,但是他還是要鼓著勁的說。


    老胡瘦了許多,他上午出院時,正趕上彭長宜準備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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